深夜,宋焰被渴醒。
他穿着拖鞋下楼,倒了杯水,靠在餐桌前喝。
手机嗡嗡的震动了两下,是宋青青发来的消息——
“三哥,新年快乐,你看我的裙子,好看吗?”
“三哥,你一个人过年吗?我来陪你好不好?”
“三哥,如果你寂寞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过来。”
宋焰将宋青青的消息栏关掉,本来是要退出V信的,手指顿了顿,又点进了简甜的头像。
“新年快乐。”最后一条来自她的回复,在凌晨十二点零一分。
他忽然想起来,她说,要赶回去和父母哥哥一起守岁。
点进她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几个小时前发的。
文案:又是一年了,新年快乐,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配图:漫天的白雪,她穿着肥大的黑色棉衣,站在一个和她一般高的雪人身边。
雪人脖子里系着的红色围巾很醒目,也很喜庆。
而简甜的脖子里,系着一条深灰色的围巾。
围巾的一角露出标志,是个男士围巾。
宋焰长按图片,保存,然后就退出了她的朋友圈。
……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拉开窗帘,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白皑皑的一片。
简甜穿上外套下楼,厨房里已经飘来食物的香味。
因为过年,吴妈回老家了。
这几天,家里的餐点,都是田婉蓉和简山一起弄。
简山的身体尚未痊愈,经过这一次,简山也不想再管公司的事情,一应事物全都交给了简湛。
他现在每天,就和田婉蓉一起散散步,逛逛超市,做做饭。
时光慢下来,生活惬意悠然。
简甜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爸妈一起弄早餐的身影,心里暖暖的。
早餐吃饺子和鸡蛋,还有面条。
简甜刚吃完,田婉蓉就提着保温桶走过来,“这里面是一些饺子和鸡蛋,你带去给你朋友吃吧。”
“谢谢妈妈。”简甜拿起保温桶,出门了。
院子里的雪人还立在那儿,就是被下了一夜的雪厚厚的覆盖住了,显得有点滑稽狼狈。
简甜拿旁边的铁锹,帮雪人稍微修饰了一下,才满意的走了。
初一的街头很热闹,到处张灯结彩,红色连成一片。
可简甜一想到宋焰冷冷清清的家里,就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她拍拍前座座椅,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您前面的商场停一下。我买点东西。”
“好嘞。”
……
门铃声响起,宋焰打开门的时候,被冷风吹的一声轻咳。
简甜钻进来,顺手带上门,将风雪隔绝在外。
“新年好呀。”简甜弯了弯腰,给他拜年。
宋焰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盯着看了几秒。
简甜低头,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自己的红围巾,“咋了?”
宋焰收回视线,表情很淡,“没什么。”
说完,他便转脚回去。
简甜换了鞋,跟在他身后,“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讲礼貌?”
他的步子很大,她需要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所以当他骤然停下来回头时,没有任何防备的简甜,因刹车不及迎头撞在他背上。
砰!
简甜觉得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墙,额头都被他撞疼了。
她揉着额头,哀怨抬头,“你怎么忽然停下来,也不说一声?”
宋焰:“……”
瞧着她越揉越红的额头,宋焰微微蹙起长眉,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
“别揉了。”他盯着她的额头说,“红了。”
简甜有些生气,“都怪你。”
那语气,莫名其妙的听着,味道就有点儿不对?
简甜看见宋焰的眼底,似有什么情绪慢慢晕染开,她心中一跳,立刻提起手里的保温桶,“呐,你的饺子。”
“谢谢。”宋焰伸手接过。
“快去吃吧。”简甜脸颊热热的,感觉被他捏住的手腕那一块,也是热热的。
她催促他去吃饭。
等宋焰进了餐厅,她才拉开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叠东西。
她刚去超市买的,有小红灯笼,有对联,还有窗花。
都是红色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就是觉得宋焰有点可怜吧?
他一个人过年,屋子里还这么冷清。
唉……
她就勉强当一回好人,做一回善事吧。
餐厅。
宋焰打开保温桶的盖子,一股热气夹杂着食物的香味迎面扑来。
“咕咕……”他的肚子很配合的发出饥饿的警报。
保温桶里不仅有饺子,还有鸡蛋。
宋焰的嘴角轻轻勾起,坐下来享用这难得的早餐。
等他吃完饭出来,就看见满屋子都染上了喜庆的红色。
生肖窗花贴在玻璃窗上,茶几上还有多余的对联,而简甜正站在柜子上,往屋角上挂红灯笼。
屋顶过高,即便她站在一人多高的柜子上,踮着脚,也还够不着。
她使劲踮脚,伸长了手臂,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你在干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宋焰的声音。
简甜被吓得一抖,一失手,灯笼从她手里掉下去。
“我的灯笼!”简甜伸手去接灯笼,却忘记自己是站在柜子上的,并不安全。
她身子往旁边一倾,灯笼是接着了,可人却重心不稳的栽下来。
完了!
电光火石间,简甜抱紧了灯笼,做好了摔疼的准备。
她甚至在想,幸好宋焰家的地毯很软,这么摔下去,应该也不至于太惨吧?
一双手臂伸过来,在她落向地面时,接了一把。
简甜撞进某人的怀里,倒是不怎么疼。
她一睁眼,却发现身下是宋焰。
“……”简甜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个音节。
他在最危急的关头,跑过来接住她,成了她的肉垫。
恰好宋焰垂下眼眸来,简甜避之不及,视线和他的撞个正着。
“……”
“……”
两相沉默,寂静无声。
简甜觉得,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被静止了,她望着宋焰的眼睛,能感觉到的也只有她胸腔下越来越激烈的心跳。
而宋焰的眼神如墨,似夜色那般深沉。
后脑勺被他的掌心扣住,他一个翻身,两人的姿势变成了他上,她下。
宋焰的手指伸过来,微凉的指腹若有似无的摩挲过她的脸颊,而后,他低下头,薄唇盖住了简甜的唇……
简甜脑子里晕乎乎的,被他吻上的那一刻,眼睫轻颤,脑中似有烟花绽放,刹那间盛放璀璨。
……
简甜发现了一个挺严重的事实:她好像……有点喜欢宋焰了?
虽然她也不想承认,但她也无法否认。
而且,他吻她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要捏爆她心脏。
现在,她就坐在他家的客厅沙发上,红着脸,两眼发直,满脑子却还是刚才的那个吻……
宋焰捡起掉在地上的灯笼,站上柜子,轻而易举的挂上去。
等他下来,就看见简甜坐在那,水眸盈盈闪着光。
“简甜。”他忽然喊了她一声。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明明很陌生,可他叫起来却觉得无比的顺口顺耳。
甚至,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啊?”听到自己的名字,简甜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并抬起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个吻又在她脑子里绽放开。
简甜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他的唇上,想到那个吻,忽然觉得嘴角痒痒的。
她不受控制的,用牙齿咬了咬嘴角。
那模样落在宋焰的眼里,却成了某种意犹未尽的暗示。
他笑着俯身,脸正对着她的脸,眼直视着她的眼,嗓音暗沉,“还想要一次吗?嗯?”
尾音上挑,慵懒之中尽带魅惑。
简甜愣了一下,方才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什么,一张脸顿时红透。
她张了张唇,却没说话。
没说不想,也没说想。
在宋焰灼灼的视线中,简甜慌乱的移开视线,整个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因为她竟然发现……她的内心,其实是有点……有点想的!
简甜有些囧。
……
晚饭时,简甜有些心不在焉的。
田婉蓉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甜甜,多吃点。”
“谢谢妈妈。”简甜咬着筷子,抬眸看了眼父母,和哥哥。
那眼神,小心翼翼的。
餐桌上的气氛很好,简湛正在问简山,一些关于公司的事情。
话题不知道怎么一转,简山问:“之前你说怀疑投资方有问题,查的怎么样了?”
闻言,简甜的表情一僵,竖着耳朵听。
“查到了点眉目了。”简湛说,“也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来头,身份藏的死死的。不过都合作了一个多月了,感觉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嗯。”简山点点头,依然若有所思,“我总觉得有点问题,还是尽早查清楚比较好。知彼知己,才能放手去做。如果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清楚,即便他们是投资方,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嗯,我会继续查的。”简湛点点头,一偏头却见简甜盯着碗里的米饭两眼发直,“甜甜,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没……没什么。”简甜回过神,扯了扯嘴角,笑的有点僵硬。
简湛疑惑的盯着她,道:“总感觉你最近有点怪怪的。”
“我哪有?”简甜低头,吃饭。
饭后,简山和田婉蓉一起出去散步去了。
简甜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简湛从楼上下来,人往她身边一坐,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你干嘛?”简甜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问。
简湛眯着眼,摸着下巴,道:“甜甜,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简甜:“……我没有。”
“那我再问的直接一点,你是不是在跟宋焰那家伙谈恋爱?”
“……”简甜的眼皮子狠狠一跳,下意识的反驳,“没有!”
“回答的这么干脆,说没有我还真不相信呢。”简湛往沙发里一靠,福尔摩斯似的,“年三十晚上你说和殷澈出去了,结果你刚走一会,殷澈就来了。还有年初一,你带着饺子和鸡蛋,是去宋焰家了吧?”
“我没有……”简甜嘴硬的反驳。
她是喜欢宋焰,但在家人面前,打死不能承认。
简湛笑着:“有就有,干嘛不敢承认啊?怕我们宰了他啊?”
“……”
“不过妹妹。”简湛微微往前坐了坐,“宋焰不是好人,你可要擦亮眼睛,别被他给骗了。”
……
下午,简甜预约了孕检。
怕被家人发现,她等父母都出门了,才敢出来。
站在路边打车,却好死不死碰到了殷澈。
“甜甜,去哪儿?”殷澈将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问她。
“我……去朋友家。”简甜扯了个谎。
“我送你去。”殷澈道,“上车。”
“不了。我自己打车去就行。”简甜摆摆手,“你去忙吧。”
殷澈也没坚持,“那你自己小心点。”
“好。”
看着殷澈的车开走,简甜才松了一口气。
一会,就拦下一辆出租车,驶向医院。
简甜怕碰到熟人,所以每次孕检,都预约的是赵医生。
也就是宋焰认识的那位。
“孩子发育的很好,很健康,一切指标都是正常的。”赵医生看了各项化验单,道。
“谢谢医生。”
赵医生的目光落在简甜的身上,看了她几眼后道:“你最近是不是胃口挺好的?长胖了啊。”
简甜有些囧,“是啊,变得好能吃。”
“能吃是好事,现在正是孩子需要营养的时候,你可不能为了保持身材,而节食。孩子如果得不到足够的营养,会出现问题的。”
“嗯嗯,知道了。”
简甜拿着化验单,从妇产科走出来,却看见正对面的走廊里,站着的两个人。
她脚步一僵,猛地回头就想跑。
可是还没等她溜,身后便传来自家亲哥的声音。
“简甜!”
简甜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她后衣领直接被人拎起。
简湛将她拎到僻静的楼梯间,殷澈也不紧不慢的跟了过来。
“哥,澈哥哥……好巧啊。”坚挺硬着头皮,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巧。”简湛说,“我们就是跟着你来的。”
“……”简甜忽然间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头顶轰轰的,脑瓜子嗡嗡的,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要随时保持冷静和淡定,“你们……跟着我干嘛呀?”
简湛没回答他的问题,挑眉,扫了眼她的包,“你去妇产科干什么?”
“啊?我……没有啊。”简甜装聋作哑。
“没有?”简湛回头,和殷澈对视一眼,“殷澈,刚才我们是眼花了吗?”
殷澈:“没有,那确实是妇产科。”
简湛重新看向简甜,有些咬牙切齿,“简甜,你今天最好给我交代清楚!不然……”
他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威胁的十分直接。
简甜的脑子飞快的转着,“我……我有病!来看病啊!”
“什么病?”
“妇……妇科病……”
“什么病?”简湛又问了一遍,这一遍的音调拔高,有点吓人。
简甜一哆嗦,低下头去,说不出口了。
他们出现在这里,显然已经了解了事情大概了,可能……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实了?
就差她亲口承认了?
简甜在想,要不要就老实招了吧?
反正等月份大了,肚子越来越大,她也是瞒不住的。
“说话!”简湛真急了,一拳头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简甜真的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张口,还没发出声音,忽听另一道熟悉的声音横插过来,“她怀孕了。”
“……”
“宋焰……”简甜看着那忽然出现的男人,唇间喃喃的喊出他的名字。
而后她才注意到殷澈的目光,抿住嘴角,低下头。
“宋焰?”简湛看见宋焰,脸色一下变了。
他微微侧身,正好挡住简甜,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宋焰道:“你特么胡说八道什么呢?”
简湛平时很少说脏话,尤其在简甜的面前。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在努力的给妹妹做榜样。
当他说脏话,还是当着简甜的面说的时候,就代表他是真的生气了!
宋焰从通道口的门走过来,站在了简湛的面前,“她怀孕了,我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无异于一颗炸弹,轰的一声,炸了所有平静。
“你他么的!”简湛扬手,一拳头直接砸向宋焰的脸。
宋焰微微侧身,避开了简湛的同时,抬手握住了他的拳头。
简湛现在就像是丢了羊的牧民,满心都是愤怒,宋焰刚避开他一拳头,他的另一只手就重重挥了过去。
“宋焰小心!”简甜惊呼出声。
宋焰的目光越过简湛的肩膀,看向她。
他只微微侧了侧脸,但简湛的拳头还是擦过了他的脸。
……
半小时后,医院附近的一家餐厅。
幽静的包间里。
简湛仍是一身的怒意,宋焰的嘴角被砸破,除了有些红之外,丝毫没影响他英俊的外表。
此刻,宋焰就坐在简湛的对面,两人的目光偶尔在半空中交接,分分钟擦出嚣张的花火。
简甜坐在一旁,低着头,左手手指捏着右手手指,右手手指再捏捏左手手指,无聊又紧张。
服务生拿着菜单敲门进来,“几位需要点餐吗?”
简湛和宋焰同时开口:“不用。”
服务生大概也察觉到包间内的气氛不对,赶紧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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