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烈度犯罪

第23章


  连下水管都掏过的赵东仁,不可能在403遗留下俯仰皆是的巧克力。
  还有那部电话机,我相信赵东仁清理房间时一定拿走了那部电话,试图让可能进入403的警察忽略这一线索。而电话机离奇的重新出现,显然说明还有一个人进入过建委403,此人的目的很明显,帮助我们通过通讯记录找到赵东仁。条条大路通罗马,即便我们没有追查白梅的手机,早晚也会在进入403时发现她和赵东仁之间的联系。
  这个神秘的好心人显然不会是热心市民。他的行为具有如此之强的指向性,赵东仁究竟得罪了谁?或者说,谁能从此事上得到最大的利益?
  赵东仁的钥匙打不开门这个事实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我的观点。神秘好心人使用了某种方法把赵东仁的钥匙废掉了。这样一来,他在房间里故意留下的巧克力和电话就不会被赵东仁重新清理,只能安静的等着被我们发现。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确定神秘好心人的身份了。
  他知道建委403的秘密,知道白梅和赵东仁之间的恋情。
  他有403的钥匙,或者有其他进入403的方法。
  这个圈子应该不大,给我点时间,我能想明白,给我点时间就行。
  
  我没能得到必要的时间。
  就在我亢奋不已困意全无的当口,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两个穿着消毒手术服的大夫摘下口罩正往外走,从他们的眼神里我感觉到不祥的气息,楞在凳子上。白兰起身迎了上去,片刻之后身体直挺挺的向后载到,重重的砸在我的怀里。
  在姐姐的葬礼结束后第三天,白兰又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9、
  
  
  我把白兰背进一间空置的单人病房,看着医生给她做了检查之后又注射了镇静剂。等白兰沉沉睡去后,我拿着她父亲的死亡通知书离开了医院。临走前给她掖好被子,把手机号留给护士。
  
  还没到上班时间就被我拎进审讯室,赵东仁显得很愤怒,不停的跟我说自己不是罪犯必须得到尊重之类的废话。直到我伸手狠狠抽了他那张让人恶心的脸。他被我打翻在地又被我拖起来,我贴着他的脸慢慢的说,你不配让我尊重我也没什么耐心在我这你他妈连条狗都不如。
  赵东仁的眼睛因为恐惧绷得很大,没有眼眶拦着眼珠能掉出来。
  我只问了他三个问题,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403那部固定电话原本是黑色的,21号晚上清理房间时已经被他拿走了。
  他没有随处摆放巧克力的习惯,除了家里那只糖盒,通常只是随身携带一块条形的,放在手包里。
  建委403那扇防盗门是新型的AB锁,两把A钥匙,6把B钥匙。A钥匙通常由装修公司使用,工程结束后,业主一旦把B钥匙插进锁孔,A钥匙立刻作废。他和白梅一直使用A钥匙。我手里的那把是B,神秘人手里AB兼有。
  
  我用纸巾擦掉了赵东仁鼻孔下面的斑斑血痕,帮他抚平了头发,整理了领带,还掸掉了他身上的土,给自己点了根烟坐在办公桌上端详惊魂未定的赵东仁。能看出来,他已经对我恨之入骨。我不在乎。
  老徐上班了,我门都没敲就进了他办公室,劈头盖脸的说必须再次审问金大锅,最好是拘传,审透。
  老徐被我弄懵了,说金大锅已经被前进路拘啦,跑不了。
  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他手里应该有2把建委403的钥匙,1把是白梅的。那是AB锁。我有事要请假,回头再细说。撇下这几句话我急匆匆的转身走了。走廊里迎面过来的小芳差点被我撞个跟头。
  
  我用死亡通知书在派出所办理了遗体火化的相关手续,顺便注销了白兰父亲的户口,又拿着户籍卡上的照片去照相馆翻拍了一张遗像,等照片的功夫给殡仪馆的赵业打了电话,安排好诸般事宜。匆匆赶回医院时间刚过正午。白兰还没醒,呼吸平稳睡得很香。我在床前凝视了她一会,觉得鼻子挺酸嗓子也发紧,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出来时病房里多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其中一个跟我握手,说你是小白的男朋友吧,辛苦了,我是院工会主席我叫孙宝财。
  
  我和孙主席聊了一会儿,就白兰父亲的丧事做了简单的沟通,灵堂就设在医院后门的一个空置仓库里,看来那里经常为逝者设祭。孙宝财说,什么都是现成的,换上照片和挽联就行。
  我开车回家取了点钱,在一家丧葬用品店买了寿衣和不少白布,还订了几个挺贵的花圈。手机响了,护士告诉我,白兰醒了。
  
  孙宝财主席的工作效率不比我低,我扶白兰走进灵堂时,正前方已经挂好了遗像,镜框边上围着一圈黑纱,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那是用过多次的。灵堂四周摆放着没写名字的塑料花圈。一帮休班的护士忙前忙后,孙宝财正在挥毫泼墨,按照医院科室名单给花圈命名。
  白兰表现的很坚强,没象我担心的那样再次哭晕过去,她安静的拿过我买的白布,找了把剪子给自己裁了件简单的孝袍,用根草绳拦腰记住,脸比布都白。
  对操办丧事我是外行,手足无措的站在灵堂里,想给自己找点什么活干。
  老秦的电话来了,劈头盖脸的问你跑哪儿玩去了。我压低声音告诉他我女朋友的父亲刚去世。
  老秦问了地址就挂了电话。
  20分钟后全组人齐刷刷的赶到,蘑菇左右看看,掏出手机把小芳也抓来了。
  有他们在我的心里安定多了,走到白兰身边坐下,一声不吭帮她折纸元宝。白兰抬头看了看我,什么都没说,把身下凳子向我这边挪了挪。
  
  老徐也打来电话问我有什么要帮忙的,告诉我赵东仁已经走了。我问他赵局长走前没说什么吧。老徐干笑了两声,说也没有,谁看着了。挂掉电话我才发现白兰正在看我,她的眼睛里有一种锋利的东西让我不敢直视。
  那种眼神保持了很久,直到第三天安葬她的父亲,我都再没见她哭过。
  我以为那是因为眼泪哭干了。
  
  那天早上寒风彻骨,白梅手捧遗像站在坟前低垂着头。头上和腰间的白布条被风吹得猎猎飘舞,象是一面残破的旗帜被西风漫卷。她的面前依次排列着三位至亲的墓碑,其中两块碑上的日期那样接近,足以令观者触目惊心。这个本来就人丁稀少的家族在一个月内几乎遭遇了灭顶之灾,唯一的幸存者不得不用瘦弱的身躯扛起无边的痛苦。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白兰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和化解那种痛苦。我不知道对她而言,姐姐和父亲,谁的亡故更令她无法面对。总之经过连续两个葬礼后,她原本能通往幸福终点的人生道路被无情的更改了。因为她把姐姐和父亲的去世归咎于同一个人,梧桐路杀人案的凶手。
  
  那天她拒绝让我搀扶,坚持以独立的姿态面对所有参加葬礼的人,那中间包括小丁,除了赵东仁,社保分局的全体人员都来了。我抽着烟和他聊了几句,彼此都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小丁说你要好好照顾她,自己也要保重,谁都不经不住再伤心了。
  
  我目送着小丁的背影逐渐远去,心里的感觉连自己都说不出来。我试着假想如果此刻是他陪在白兰身边,我会作何心情。
  很快就丧失了继续深究的勇气。
  
  葬礼后白兰住了几天院,在同事的精心照顾下慢慢调养身体,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我很想每天都去陪她,可没有时间。
  随着对金大锅审讯次数的不断增加,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偏差。
  
  10、
  
  
  
  金大锅是那种让预审人员最头疼的人,典型的滚刀肉。隔三差五就进派出所,让他积累了丰富的反审讯经验。装傻装得形神兼备,一进审讯室就要烟抽,面对我们的问题毫不犹豫的胡诌八扯,耐心细致的编那些连他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的故事。
  但对11月17日晚上的行踪,他咬死不松嘴,坚称当夜在洗浴中心嫖娼。让审讯工作始终没有突破性进展。
  那几天我的情绪一直很差,刑讯的心都有,被老徐严厉的批评了几回。
  
  和平区刑警队的同事作了大量的外围调查,在治安科的协助下走访了全市大大小小数十家洗浴中心,始终没有找到金大锅所说的那个小姐,只能根据她应聘时提交的身份证复印件,给她老家的公安机关发去了协查通报,无可奈何的等待渺茫的回音。
  
  老徐他们开了几次案情分析会,会上有些不太激烈的争论,观点分为两派。
  
  有人认为金大锅不太可能是梧桐路杀人案的凶手。从他以往的犯罪记录看,除了早年间零星的打架斗殴,没有其他严重的犯罪行为。毕竟他现在已经算是个有钱人,怎么看都没必要铤而走险去杀他姐夫的情人。更不会在半年前连续进行两起街头抢劫。
  
  包括我在内的另一部分人坚持认为,金大锅在梧桐路案上有重大的犯罪嫌疑,最起码只有他最可能进入建委403摆放巧克力和电话。半年前的抢劫案也许跟本案没有直接联系,凶器也许只是巧合,金大锅名下也有一家小型的机械维修厂。
  其实这么说我心里也没底,因为我也没法举出他的犯罪动机。只是觉得太多的证据直接指向金大锅,这显然不是什么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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