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烈度犯罪

第28章


  梳妆台也未见异常。
  从衣柜里的衣服看,白兰对浅色系情有独钟,尤其是白和乳白。为数不多的几件深色外套和鲜艳的毛衣都很久没有穿过,一股浓浓的樟脑味。柜角一只大塑料袋里有件织了一半的男式毛衣,线头已经扯断,毛衣针也成了两截。我比了比大小,应该是给小丁的。
  
  靠门口的地方有个书柜,装着侧滑的玻璃门。简爱、呼啸山庄、乱世佳人之类的外国小说摆满了最上边一层。下面的几层码放着一些工具书,全跟白兰的职业有关。
  其中有一本94年版的《药理学》,涉及胰岛素的那一页被折了角。
  卫生间的药箱里除了常用药,还有两双一次性医用手套,2只注射器和一套输液用的针头。
  白兰的手袋里只有简单的化妆品,钱包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给凯子打了个电话,让他帮着查几件事,然后等我电话。
  
  白兰回家时我和衣躺在她床上假寐,厚厚的鸭绒枕头上遗留着她头发的香味。我听到白兰走进房间在床前驻足,不敢睁眼度秒如年心跳的厉害,她用手掌在我额头上摸了一会儿,替我掖好被角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我不再那么紧张,胸腔里的剧烈振荡渐趋平复,真的睡着了。
  
  睁开眼已经下午4点多了。走出卧室白兰正在看电视,手握遥控器身体蜷成一团缩在沙发的一角,双脚藏进白色呢子长裙的裙摆里,象一只猫。茶几上放着体温计和一盒开了封的感冒药,白兰说我去给你热饭,你吃完药再试个表,好象有点低烧,睡觉的时候出了好多汗。然后起身进了厨房。
  我觉得心里堵得慌,一头扎进卫生间稀里哗啦的往脸上猛拍凉水,抬起头,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发红,脸色惨白。
  白兰一直在等我,炒好的菜原封未动放微波炉里转了转又拿出来了。
  我嘴里发苦,还是狼吞虎咽的吃光了那条鱼。白兰吃得很少,更多的时候端着碗在旁边看我,说喜欢看我吃饭的样子。
  这让我的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我们在厨房收拾完,天已经快黑了。
  白兰说你身体不舒服早点回家吧,披上大衣一路送我下楼。在楼梯口我说你怎么老穿这一件啊,看着太单薄了。
  白兰用手抚摸着白色大衣的前襟说这是姐姐给我买的。声音小得象是在梦呓。
  临走前我说最近治安不好你晚上尽量别出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陪你。
  白兰点了点头,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目送着我开车远去。
  直到后视镜里看不到白兰,我掏出手机给凯子打了电话。
  
  天黑前凯子就办完了我拜托的事,效率惊人也累的够呛,还告诉我全组人都帮了忙。
  最后他说你悠着点,别太那什么。
  我没事,回头请大家吃饭。我挂了电话。
  
  切诺基挂着一档在马路边缓缓行驶,身边不断有车辆鸣着笛疾驰而过。他们的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光晕,我心里有点乱,无暇顾及。
  凯子告诉我三件事,让我喜忧参半。
  赵东仁尸体的指甲里发现了一些衣物纤维,但其中绝对没有白色的短羊绒,这可以说明他死前那个夜晚没有跟白兰有过肢体接触。不管是谁杀了他,反正不是白兰把他绑起来的。
  12月16日晚上白兰的确去了一个同事的家,在那里吃了晚饭,然后给同事高二的孩子补习了一阵英语。但夜里10点钟接到一个传呼,回了电话后就离开了。
  通过传呼台记录查到的电话号码我很熟,是小丁家的。
  
  以白兰的身体和心理素质,我无法想象她能制服赵东仁然后杀了她。但她有动机和足够的作案条件,从时间上看也存在重大的嫌疑。还有那本《药理学》,几乎把所有的疑点都提升到可怕的高度。
  如果她有一个同伙,完成整个犯罪过程根本不在话下。制服并捆绑一个伤心衰弱的赵东仁,不需要多么强壮,只要身体没有大的残疾就行。
  假设白兰真的是凶手,这个同伙又会是谁。
  我难以抑制的想到了小丁,那天晚上他给白兰打了什么电话?
  
  手机又响了,绿色屏幕上的电话号码让我相当意外,车差点开上人行道。
  是小丁。
  
  7、
  
  
  我到的时候小丁已经在客厅的茶几上摆好了杯子。伏特加酒瓶旁边还给我备了盒烟。
  很长时间没来过了,陈设还是那么简单,沙发有些塌,该换了。小丁家住在和平区建设路一栋商品房的一楼,窗外是条僻静的马路,但还是不时有车头灯耀眼的光柱从窗前划过。
  
  我问他急着找我什么事,小丁一边往我的酒杯里兑橙汁一边说没事,就是找你聊聊。
  和白兰有关吗?
  你希望有吗,小丁举杯和我碰了一下,他喝的是纯的。
  我品了一口觉得和二锅头差不多,呲牙咧嘴的说有话你直说吧,这玩意比白兰地还难喝。
  赵东仁死了是吧。
  嗯。消息传得真快。和小丁太熟了,我估计自己假装若无其事不太成功。
  是谋杀吗?小丁往杯子里添了点冰块,尽管他也在掩饰,我还是能看出故作轻松后面的沉重。
  不是。心脏病。他以前犯过吗,你们每年都体检。
  没有。但他有低血糖。小丁的眉头皱着,我努力想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中看出什么,可再次徒劳。
  谋杀。你这么说倒是个提醒。我停顿了一下,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猜的。小丁回答时非常犹豫象是在下什么决心,我等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那你再接着猜,谁杀了他。我凝视着小丁的眼睛,目不转睛。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重。
  小丁同样盯着我,目光里充满了我说不清的东西,类似忧虑和恐惧。最后他摇了摇头,说喝酒吧。
  
  我们各自心事重重的碰了几杯酒,我终于憋不住了,问他最近见过白兰吗。
  伏特加的酒劲很冲,小丁有点上头了,满脸歉意的苦笑,告诉我那天晚上他的确找了白兰。然后告诉我一件听上去有些荒诞但也有些惊悚的事。
  我无法分辨他的讲述究竟有多高的可信度,不过从逻辑上分析没有什么漏洞。
  
  那天晚上小丁本来约白兰去酒吧坐坐,但白兰以服丧为由拒绝了。两人在小丁家里长谈了一个多小时。谈话的主题有两个,一是让白兰详细回忆一下,姐姐生前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怪异或者不正常的举止。二是嘱咐白兰近期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白兰离开时已经快12点了,小丁要送她回家但白兰不同意。出于谨慎,小丁记住了出租车牌号。
  
  一开始我很奇怪小丁为什么会专门找白兰谈那些古怪的话题,随着他的讲述我逐渐弄明白了,耐心和强烈的好奇让我没有打断他。
  小丁的语速不快但说话时完全没有往日侃侃而谈的那种自信和流畅,时不时的就会出现辞不达意和欲诉忘言。我注意到他端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动,眼神不间断的在大门和客厅的窗口间游走。
  他很害怕,因为他觉得有人要杀他。
  
  社保分局被盗后他负责清理那间一片狼藉的资料室,那是个相当繁琐的工作,但他还是从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成本成本按照日期装订好的社保基金征收记录被盗窃者拆开,割断了专门用来装订的细麻绳,大量的单据散落在地,原本有序的排列被彻底打乱了。重新按照日期进行分类整理,工作量无疑是浩如烟海。
  与此相映,保留了大部分档案编号,能够有效提高整理工作效率的两台电脑也被盗了。这让小丁觉得非常离奇。
  接下来赵东仁曾经的司机岳东死了,没过多久赵东仁和白梅的地下情也大白于天下。社保分局乱成了一锅粥。小丁觉得心里有些说不清的预感,隐隐觉得白梅的死和社保分局的被盗之间存在着微妙的联系。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几乎魂飞天外,连我我都听出一身冷汗。
  
  15号晚上他去白家祭奠亡者后,小丁找地方喝了点酒,深夜才独自回家,开门时感觉耳边一道疾风划过,黑暗中防盗门上弹起一点火花和一声巨响,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声不绝,很象有人用力冲着铁门踢了一脚,但声音更为清脆。邻居们纷纷亮了灯,隔着门大声呵斥。
  小丁被吓了一跳,转身四下寻找无果,酒劲上头,满腹狐疑的进门睡觉了。
  天亮后他出门上班,发现防盗门上真的有一块凹痕,漆皮不见踪迹,露出了下面铅灰色的钢板,还有淡淡的糊味。
  我从房里出来仔细开了那块痕迹,很象枪击但不能确认,大号的弹弓也有同样的效果。而且小丁没找到弹头。
  
  但他在楼外门口不远处发现了半只奇怪的可乐瓶,瓶体的绝大部分已经被烧化了。 
  小丁的书房里有个摆满枪模还上了锁的玻璃柜子,那半拉塑料瓶子现在放在里面。逐层打开包在外面的报纸,因为燃烧,瓶子变形的厉害,瓶里还残存着一些颗粒状发泡海绵。
  懂点枪械知识的人都知道,那曾经是一只简易而有效的手枪消声器。
  瓶壁和海绵颗粒迅速吸收了子弹出膛时喷出枪口的火药燃气,同时降低了子弹速度,抑制了弹头在空气中告诉飞行时发出的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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