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戒律

    即使到了夜晚，有人类的地方，就不可能安静。
    达赫尔，是安维塔北部，王国同盟中，泽尼特公国的边陲小镇。
    达赫尔很普通，像泽尼特公国内的其他小镇一样，它的周边散布着茂密的树林。
    不过，由于地处泽尼特公国和与之毗邻的加鲁亚公国之间，在两个公国和平的这数十年内，往来的行商，通过税收与贸易，为达赫尔带来了不少的财富，让这座原本不起眼的小镇，变得逐渐富裕了起来。
    因此，达赫尔平民生活的条件，相较于泽尼特公国的其他地方，要强上那么一点——当然，这“一点”非常有限。
    毕竟，泽尼特公国，和安维塔大陆上的大多数国家一样，都是通过依靠贵族管理地方来统治的。换句话说，就是达赫尔小镇的大部分收入，都流入了这座小镇的主人，泽尼特公国的男爵，奥德里奇·纳尔森的手中。
    奥德里奇男爵背后的纳尔森家族，在泽尼特公国中，属于中等偏上的家族，排名大概要到二十位之后。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纳尔森家族在公国内就说不上话，因此，就连奥德里奇那样贪财的，好色的，无能的家伙，也能得到男爵的爵位，同时管理公国的一座小镇。
    小镇在奥德里奇的眼中，只是一个不断制造金币的工具而已。
    所以，在没有人监管的情况下，这个脑子有坑的家伙，在达赫尔建造了很多很多的酒店和旅馆……
    传统的猎人，还有制皮匠，锻铁匠等职业，都在达赫尔不断上涨的物价和税收之中，慢慢消失了。
    直到现在，可以说达赫尔内所有的居民，都在达赫尔内的酒店和旅店之中工作。
    而就在达赫尔内，最为热闹的中心闹市区，在平时人来人往的罗斯科酒馆，此刻却安静地可怕。
    闹市区依旧热闹，可惜，所有人在经过罗斯科酒馆时，都下意识地远远地避开了。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在罗斯科酒馆外，把守着一群身着纯白钢制板甲的骑士，他们双手拄着长剑，闭着眼睛守护在酒馆外的各个角落……没人会怀疑他们是在打盹！
    因为，就在刚才，有一条野狗嗅到了酒馆中隐隐约约传出的气味，靠近了这个地方之后，就被那看上去笨重，但行动异常敏捷的骑士，悄无声息地剁成了肉酱！
    罗斯科酒馆斜对面的旅馆的老板，透过半遮掩的门窗，悄悄地向外看了一眼，他想知道这些人到底什么时候离开！
    不然，这生意都没法做了！
    可没等他在心中发几句牢骚，就发现大门处的几个骑士，纷纷向后退一步，站直了身子，右手捶胸，整齐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旅馆老板在被吓了一跳的同时，心中还升起了一阵疑惑，他们，在干什么？
    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只见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洁气息，且美丽得就像神话中女神的罗马女人，在一众侍从的护卫下走进了酒馆之中。
    旅馆老板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将酒馆的大门轻轻掩上，生怕引来外面那些强大骑士们的注意。
    只因为，那个女人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镶金的牧师长袍，而在那件牧师长袍的背面，则印着一朵盛开的郁金香！
    不会错的！旅馆老板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那是教廷的第二圣女，菲欧娜大人！
    可是，这样的一位大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里呢？
    旅馆老板心中再次充满了疑惑，但是这次，他甚至连探究的勇气都没有了。
    因为，有些东西，是不能被寻常人知道的。
    ……
    穿过了酒馆空荡荡的大厅，菲欧娜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酒馆最后的隔间。
    站在隔间外的两位拥有着英雄级强者实力的骑士，在看到菲欧娜后，恭敬地低下头，并让开了道路。
    菲欧娜冲他们微微点头，随后，就走进了隔间。
    接着，她本能地看向了隔间的左边……果然，李察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地坐在那里。
    而隔间的右边，则是教廷中，习惯用暴力传教的血腥牧师——阿科玛！
    阿科玛看了看菲欧娜，又看了看李察，他脸上的阴沉，几乎能滴下水来。
    菲欧娜顺势来到李察身边坐下，她疑惑地开口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你把我们约在这个地方见面？”
    “有很多原因，现在教廷里，教皇的眼线，现在越来越多了……白塞尼那个老家伙，似乎是知道了李察的背叛！”阿科玛沉重地说着，他的目光在菲欧娜和李察脸上再度扫了一遍，然后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李察，我不知道，现在的这一切，是不是又是在你那该死的计划之内……说说吧，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作为格利亚曾经的追随者，同时，也作为……安妮的父亲……我选择站在你这一边！”
    “站在我这一边么……”李察在嘴中重复了一遍，接着，他忽然笑了起来，语气很轻松地说道：“阿科玛……你帮我的，已经足够多了，虽然我现在急缺盟友，但是你的加入，只会让耶和华还有教皇白塞尼警惕……不要小看了神祗……你还记得七年前，你在德雅淡水湖边，为我带去的那些物资……还有战争巨兽的消息吗？那些东西很有用，但是，在罗马城的战役之后，无论是罗马的诸神，还是基督徒口中的上帝耶和华，都在落日要塞那里，察觉到了我族神兽遗留的气息……”
    “什么？！圣族的神兽？！”菲欧娜惊讶地捂住了嘴，她的双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以及，对李察的……失望。不过，菲欧娜还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可是，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但圣族依旧有神兽的存在，这件事是无法令任何一位神祗可以容忍的！”
    “没错……李察，我这次过来，第一个目的，就是刚才说的，我想帮助你……只因为我从格利亚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一个关于我女儿安妮，为什么没有变成血族的消息……你有一个好儿子，李察。而第二个目的，也就是最重要的目的！”阿科玛深吸了一口气，他盯着李察，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道：“教廷，已经将圣族列为了‘弃徒’……没错，是所有的圣族！包括王国同盟的那些圣族！这就意味着，你和你的族人，已经被列为了新世界的对立面了。”
    李察的眼皮猛地抖了一下，他实在没有料想到，反击来的是这么快！
    尽管之前被罗马神系的火神伏尔甘暗示过，尽管李察本人也在罗马之役后，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他依旧没有料想到，不单单是罗马的众神，就连教廷，也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王国同盟和罗马帝国，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两支力量，而这两支力量背后的实际操纵者，此刻都将圣族……视作威胁！
    “弃徒……是什么意思？”李察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菲欧娜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同时，她将手伸向李察，将他的手紧紧握住。从李察掌心渗出的细汗来看……他，应该很紧张吧？
    “就是它表面的意思，李察。”阿科玛眼神中充满了同情，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之前固然对教廷和王国同盟做出了许多贡献，可是，那些贡献，在你的背叛面前，不堪一击……按照你与主（耶和华）的协定，你应该配合王国同盟的行动，将落日要塞攻陷，稳住罗马帝国北部的局势，以便教廷在罗马帝国分崩离析后，对所有的势力进行重新划分……可惜，你去了罗马……还与罗马的众神，有着其他的协议！我不能再多说了……李察，我把你约到这里，只是因为我知道你和你的兄弟分别在王国同盟和罗马帝国的境内，筹集粮食。不然，我们相见的时候，应该是在战场上……由我宣读主对你和你的族人的惩戒后，就是……永别了！李察，我再告诉你最后一件事……主知道这场冬天很快就要过去，所以，在他的授意下，王国同盟已经召集了一批勇士，将在十天后前往艾维行省……而且，你们的内部还有长者议会的人……以及……野蛮人也受到了主的恩惠……”
    “嗯……我知道了，谢谢……”李察点了点头，松开了菲欧娜的手，站起了身，对着阿科玛点头致谢，接着，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菲欧娜担忧地看着李察离去的背影，而这时，阿科玛用只能让他和菲欧娜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圣女殿下，李察现在对您的冷落，是在保护您……我们只能在教廷内部，用其他方式帮助他……如果公然站出来，是会遭到来自教廷的正面打击……今天让您过来，是借着与您讨论传教的名义，与李察进行会晤的……请放心，我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为了……我的女儿。”
    说完，阿科玛同样站起身，对菲欧娜点了点头，离开了。
    ……
    李察带着身上那两枚装满了粮食的空间戒指，漫无目的地走在荒凉的密林之中。
    这些年的努力，都是白费了吗？而且，听阿科玛刚才的话，长者议会，似乎依旧站在教廷的那一边……
    突然，他抬头看向漫天星光的夜空，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狂怒，仰头咆哮。
    “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