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阵图

放逐之地 第六十九章 镜花水月


    嘭!
    镜女的面前荡起一层透明的涟漪,仿佛有一层水幕立在她的面前,将众人祭起的法器统统挡下,即便是三皇子的黄金长矛亦不能近身。
    “昭华易老,莫负红妆,望公子怜惜。”镜女轻笑,勾魂夺魄。
    杜轩道心坚固,不为所动,众人也纷纷封闭五官,不视不闻,狠辣出手。洞中法则滔滔,刀枪剑戟发出炙热的光芒,如水一般奔腾,向镜女淹没过去,种种手段光辉夺目。
    “浪荡红尘,如浮萍浪梗,终是梦幻泡影,镜花水月。”镜女面色哀怨,手中纨扇一绕,一面如水幕般的镜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波纹乱颤,晶莹剔透。
    众人手中的兵刃纷纷落入镜中,穿透水幕出现在了镜子里。他们的兵器像人一般与原本的主人对视,众人面面相觑,这一幕令人心惊胆颤。
    呼~
    无数面镜子凭空出现,将众人团团围住,无数个镜女出现在前方,妖娆的身段在镜中荡起层层涟漪。无论空中还是脚底,水镜无处不在,镜女无处不在。
    一人受惊,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顿时原地消失,出现在了他身后的镜子里。那面镜子中的镜女挽起纤纤玉手轻轻勾动他的下巴,他竟然跪伏了下来,像一只狗一样爬到她的身后。
    “镜花水月,造化神术!”杜轩震骇万分,这种神术过于骇人,真真假假镜中有镜,造就无数镜中世界,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或者说所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当你不知道她的存在时,她就是假的,当人以任何形式感知到她的存在时,她即是真的。这就是她的镜花水月在造化神术上的造诣。
    滴答~
    像是水滴落入湖面,所有人同时落入一面各自不同的镜子中,被镜女的神术分散开来。所有人面前的景象皆有不同。
    杜轩眼前站着的冉景,穆浩云面前的太上皇,若雨身前的月楼不化骨,龙佑前方匍匐着的地底大龙......
    所有人都看到了心底最害怕,最畏惧的那个人,众人内心深处的恐惧被镜女挖掘,放大,成为了各自的行刑人。
    “南溪子,逆徒!欺师灭祖,离经叛道!你可知罪?”镜中的冉景大声呵斥,纵使是假象,杜轩也是心神一颤,前世浮沉四千年,冉景像是老父一样爱护了他三千年,即是师徒决裂又斗了一千余年,但打断骨头连着筋,作为他前世今生修行路上的引路人,他也不由得生出一种忐忑的心情。
    “不孝子杜轩,恭请老师上路。”杜轩低头一拜,道心坚固,太皇,太明,清明,玄胎四剑在他脑后凝成,宛如四颗大星划过天幕,又如神祇一怒连点四指。
    “孽徒!”
    冉景大袖一挥,太虚一炁拂过,凌霄四剑纷纷坠落。他手捏一枚天极符篆,敕令,向他印来。
    符篆上道纹生辉,玄奥复杂。一股似天怒的气机爆发,苍穹之上伸出一只庞然大手,要将他打入万丈深渊。
    “天地八荒,唯我永存!”杜轩叱咤,八荒神拳涌动出不朽的光,法则之力澎湃汹涌,在天威面前,他就像是一个卑微的小黑点,却爆发出不屈的战意,向天出拳!
    嘭!
    虚空破裂,道纹炸响,一道道黑色裂纹迅速蔓延,九天十地都在颤抖,这一方小世界布满了裂纹。
    “戮神!”
    冉景又出一指,戮神指迸发出恐怖的凌厉气息,似能洞穿大世界的可怕光芒束成微不可查的一线,像是天地间的唯一,一指动苍宇,众神皆颤栗!
    噗!
    这一指近乎天崩地裂,搅动起无穷威势,落在他身上时却无声无息,陡然消失,只伤到了一点皮毛。
    杜轩猛然醒悟,冉景师尊的戮神指本是他修出的第三枚道印,原本名为伐仙指,只是他并未完全修成,故而又名戮神指。
    所以在他的记忆中,戮神指是师尊的短板,而非最强的杀招。所以这一指虽然声势浩大但并不能伤到他,也就是说,镜中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是众人内心的恐惧,一切的一切都是妄念,只是造化神术过于神异,以假乱真,造就了这一切。
    同时镜女并不会知晓冉景的存在,也就是说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镜女的神术在引诱着他跟镜中的自己对决。
    杜轩莞尔一笑,并出两指点向自己的额头。
    “道心剑!”
    他与虚妄中勘破了真实,道心剑于心底爆发,道心之火熊熊燃烧,道焰火苗仿佛是一切妄言的克星。镜中世界开始崩碎,塌陷,消失。
    啊!
    镜中的冉景样貌痛楚万分,仰面倒地垂死挣扎。肉眼可见的裂纹在他身上蔓延,他像是镜面一般破裂,筛动。
    “南溪子...救我...”
    他伸出残破不堪的手掌,向他悲怜的求救,破碎的裂纹已经布满了他的全身,只差一步便灰飞烟灭。
    杜轩心中忽然一疼,无数记忆涌上心头,哪些曾经的呵护,溺爱,关怀编织出层层枷锁,将他的道心勒的生疼。
    “老师...”他情不自禁的呢喃一声,留下痛苦的泪水,道心之火停滞熄灭。
    镜中世界忽然停止了破碎,场景忽而一变,冉景坐在了一面蒲团之上,身后就是无为殿。这是他当年求道时的场景。
    “逆徒!不知悔改,竟敢弑师?”冉景发出一声道喝,宛如晴天霹雳直指道心。
    杜轩被他一声呵斥,跌倒在地上,从青城习来的种种神术居然渐渐消失,就连四九道印都在离他而去,转眼间他竟成了一个凡人!
    冉景收走了他所教授的一切!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他又成了那位在南溪山下放牛的痴傻幼.童!
    “逆子!上路吧!”镜中的冉景长身而起,一只大手按在他的头颅之上,只需轻轻一捏,杜轩便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永远的困在了镜子里,永远的沉睡下去,而镜女则会多一个忠诚的奴仆。
    “唉~大道无形,道法自然,我终究还是不能入无为道境。”在他紫府神台盘坐的真实冉景叹息一声,杜轩的那两滴清泪终究还是再次触动了他的无为道心,他拂了拂衣袖,长身而起。抬手揭下封印在他体内的几处符篆,迈入茅屋中,掩门闭户,再无声响。
    失去了天极符篆的封印,九天彩云再度流动,虚空裂痕横隔九天吞吐灵炁,一条灵河贯穿内景,三百六十一处大穴熠熠生辉。
    紫府神台时隔许久终于再次沟通了大世界之力,压制得越厉害,反弹得越猛烈。内景处处迸发出奇异的光,琪花瑶草疯狂生长,处处弥漫蓬勃的生机。
    九天彩云洒落霞辉,点点鸿蒙紫液落入凡间,整朵彩云居然都是鸿蒙灵气所化!浓郁的令人震惊,几乎都快要化作鸿蒙紫气了,比龙眼石剑处易清借龙脉温养的那缕鸿蒙之息更加强横,可谓珍稀至极,凤毛麟角!
    轰隆!
    灵河震动,隐隐出现紫色。比之前更加的波澜壮阔,堪称是一条大江了。江面掀起无边的浪涛,又从无数的浪涛中走出许许多多的‘杜轩’。
    其中一人跳出了灵河,像一位农夫一样荷锄耕种;又有一人伐倒了新生的神木,扛着木材盖起了木屋;还有一人泛起了一叶偏舟,于灵河之上摆渡,竟然是在捕鱼...
    形形色色的人生百态,给内景世界带来了无限生机,宛若一个真实的世界。
    杜轩迟疑了,他在森罗万象中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本不应存在的人,一个早就迷失在鸿蒙中的人,亦是史前青城时代最具才情的那个人——惠子瑜!
    他风度翩翩,眸若清泉,站在彩云深处向他挥手致意。
    “沿着龙脉而行,我把一切的答案都放在了龙脉的尽头...”惠子瑜淡然一笑,风轻云淡,微风拂过,他随风而逝,仿佛从未存在,亦如当年,两人隔岸相望,中间横隔两万余年。
    “师兄!”
    杜轩一惊,想伸手抓住他,却又在指缝中流逝,他愣了愣忽然笑了。
    “走出鸿蒙第一人!哈哈,师兄你赢了,愚弟甘拜下风。”
    杜轩向着彩云拜了拜,而后回归本体随手抓住镜中‘冉景’按在他头顶的那只大手,笑问道:“老师,大道大行大道大为方为无为。”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眼前的‘冉景’还是内景中的冉景所听,随后他轻易的捏碎了‘冉景’的手腕,镜中世界也随之支离破碎。
    至此,他对于冉景的所有情感,所有道心趋于完美,道心完整,再无波澜。
    数十道身形从他的灵河中跳出,许多‘杜轩’落入镜中世界,惠子瑜借袁泽之手留给他的史前隗宝,鸿蒙造化大神通——三生万物,初次显露。
    无数‘杜轩’手捏道心剑纷纷跳入无数面镜子之中解救众人,而他本人则独自面对其中最强的三个镜中生灵。
    只见他双手抱圆,施展道一大神通,将穆浩云,若雨,龙佑三面镜子合一,径直跳入其中。
    此时,穆浩云的面前端坐着一位头顶九龙帝冠,身穿九五至尊皇袍,高耸入云的伟岸身影,而他就像蚂蚁一般的渺小,可怜。他伏在地上失声痛哭,泪水像是雨点一般滑落。
    若雨身前站着月楼不化骨,一口血棺中正汩汩的流淌着众生之血,她披头散发,面无表情。一双苍白利爪洞穿了她的胸膛,她无力的垂下了头颅,已经奄奄一息。
    而龙佑的面前匍匐着一头土黄色的真龙,山河大地都是他的身子,奇峰异峦不过是他的龙鳞。他是如此的伟岸,却又如此的残破。龙佑一边大哭一边往嘴里塞着各种东西,奇珍神铁,刀枪剑戟,甚至是泥土砂石,他无助的跪在地上,双手已经刨烂,根根白骨突兀在外,触目惊心。
    但他仍然没有放弃,拳头大小的石子塞入嘴中,锋利的剑刃割裂了他的嘴角,他哭着,塞着。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巨龙死去,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龙脉的残缺。
    杜轩一脚踏过,定住日月山河,在镜中世界他甚至可以为所欲为。只见他一剑将月楼不化骨枭首,轻轻抱起若雨,道心剑从他的指尖迸发,冲刷若雨的心神。
    “那血棺可是宝贝,你要是不要的话,就归我了。”杜轩在她耳边呢喃一句,道心之火驱逐了所有虚妄,但她如果在镜中接受了自己的死亡,那即便是杜轩也很难将她拉回。
    “我的!”
    若雨惊呼一声跳了起来,刚刚那前后透亮的两个血洞也随之消失不见,她贪婪的趴在血棺之上,把头身在血棺里咕噜咕噜的吸食月华,不多时竟长出了血牙。她开心的踩在不化骨的背上仰天长啸,宛如女魔头。
    杜轩摇了摇头,又来到穆浩云身边,看着眼前伟岸的身影赞叹一声,如果太上皇真有这么大的话,那至少也是真神境了,甚至更加的强大。
    而这一切都是穆浩云心中的虚妄,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在面对太上皇时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他竟然是如此的无力。
    “穆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匹夫有勇,敢于天争否?”
    穆浩云怔了怔,惊讶于杜轩居然来到了他的镜中世界,或者说是他的内心世界。他慌忙擦干了眼泪,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流露出柔弱的一面。
    他苦笑道:“你不会明白,太上皇便是天,没有人可以忤逆他。”
    仿佛在映衬他的话语一般,镜中的太上皇坐在龙座之上向他伸出了一只大脚,就像是要碾死一只蝼蚁一般要将他踩死在脚下。
    穆浩云惊恐万状,连忙将杜轩推到一边,大哭道:“你走!快走呀!不然就来不及了!”
    杜轩看着头顶如同山峦般的大脚笑了笑,“我走的了,但这芸芸众生呢?又能躲到那里去?”他甚至连一式道心剑都没有使出,只是以道语不停的提示他。
    像穆浩云这样的豪杰,他与没心没肺的若雨不同,他承担了太多太多,哪些本不属于他的重担,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即便杜轩这次帮他驱逐了心魔,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心魔浮现,同时也会更加的强大,能救他的唯有他自己。
    看着渐渐压下天幕的巨脚,穆浩云愣住了。一直以来他都活在了被太上皇支配的恐惧之下,头顶的巨足宛如笼罩西蛮的那片阴霾一样,巨大,恐怖。
    他攥紧了手中的长枪,仰天怒吼:“你不是真正的王!而我终将是西蛮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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