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辛勤一砚寒

    金秋九月，华妆而来。花影和宁芯道了别。一早便要坐车去雨山中学了。
    下了楼，没见薛斌来送她，心想：都在一个小区住着，也不来送送，没义气！
    正准备打车去车站。突然窜出几个孩子，一边喊着：“老师！”一边把她围住了。
    是班长顾真，良辰，孟卓，杨晟，小钧他们。
    “你们怎么来了？”花影吃惊的问。
    “老师，我们来送你！”
    “你们早知道啦？”
    “没有很早，良辰告诉我们的！”
    “就知道是你！”花影笑着说良辰，“不想大家难过，你告诉他们做什么？”
    “老师，同学们给你写的纪念册，里边有我们每一个人的照片，心里话，联系方式，您可不许忘了我们呀！”
    花影一听这个，刚才还努力控制的情绪真是Hold不住了，她已经开始感动得落泪！
    “老师，送您的花，相信您走在哪里，哪里就会花开满园！”
    花影接住花，抱着花，又去和孩子们一一拥抱，拍拍这个，拍拍那个，这些孩子真是太可爱了。没想到，平日里总惹老师们生气发火的他们，也有如此温暖懂事的时候。
    “你们不用上课吗？”花影突然想起来。
    “我们一会就顺路过去，一早约好的，晚不了！”
    “你们要喜欢新老师，得好好学习，知道吗？”
    “知道，放心吧老师，我们会想你的！”
    “老师，您别哭啊，周末我们还会来看您啊！”
    “老师，您的心理咨询室里的东西真好玩，都没玩够呢！”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安慰花影。
    但是，说着说着，最终大家都哭了！
    抱着纪念册，抱着花，目送他们离开，往学校的方向走去。花影突然挪不动自己的步子了。
    原来，哪里的孩子都是天使，关键是天使的背后是什么！背后是阳光雨露，还是永夜凄风，是能助天使飞得更高，还是能将天使堕入地狱。
    花影久久伫立在那里，心情很乱。
    一声轻声的召唤，将她从沉思中唤醒。薛斌来了，他说：“怎么？后悔了？”
    “我也不知道，说不清楚，让这些孩子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去吧，年轻就要多去体验，不要留下遗憾，反正你还会回来的！”薛斌鼓励花影努力前行。
    薛斌开车送花影去车站。一路上花影翻着纪念册，看着那些发自肺腑，发自真心的文字，一次次泪落纸上。
    “别难过了，你这样去见新同事可不好！”薛斌善意提醒她：“等过了今天，再慢慢看吧！”
    花影觉得对，努力收拾心情。
    到了车站，花影说：“今天周一，你快去上班吧！我自己去就行，以后这就是常规生活了，总不能每次都让你送！”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放心吧”
    上了汽车，检票，花影才知道需要坐两个多小时的汽车来到镇上离雨山村最近的站点，而后再像上次一样走过去。
    想一想有点头痛：上次志愿服务，心情兴奋，和薛斌一起，没太觉得累。这次自己一个人，想想还真有点打怵。虽然之前已经把行李送过去了，可是还是带了一些日用品，真不知道自己的耐力够不够支撑走到学校的。
    车子一路攀爬。花影感觉自己仿佛在千米高空眺望山岭，不曾登临，心已慌跳。
    到了，到了，未及思想太多，车子已经倏地停下，心也随之悠荡起来，花影嗅着这似曾相识的空气，仿佛一开口便错失了美景。
    肩上跨着包，手里拎着装满日常用品的袋子，九月还是热，没走上一会儿，就满头大汗，脸也热得通红。
    花影抹抹汗，直直腰，抬头往前方看了一眼，离村子还远着呢！周边都是山，山上有林树，靠山根底有果树，也有庄稼。但可能离村子还远的缘故，并没有什么田地里忙活的村民。
    倒是迎面远远地来了一辆摩托车。
    花影想：等安顿下来，一定要去镇上买辆电动车，这段路也太长了。
    正想着，耳边想起“嘀嘀”两声，她本能的抬头看去，没想到竟是熟人！
    来人正是孙主任！
    “孙主任，您这是去哪里？”花影问。
    “来接您呀！”
    “接我？”花影受宠若惊。马上想到电视剧里隆重接待贵宾的镜头，然后，尴尬了，人家被接待都是豪车、掌声、鲜花，她这只有一辆摩托车。
    这样也好，花影自我安慰：总好过我这“11路”公交车。
    花影坐在车后边，孙主任不时的回头跟她说点什么，可惜路况太差，车子颠簸得厉害，耳边山风呜咽，确实是听不清楚。
    临近村子的地段，地势稍微平坦一些，花影仔细观察，觉得应该属于山与山之间开阔的谷地。山上土壤肯定是相对贫瘠的，谷地这里估计土质状况要好一些，不会那么瘠薄，水源也能好一些。所以，村子就坐落在这里。
    一路上，人也渐渐多了。村民们有的带着草帽，有的围着围巾，在田里忙忙碌碌：收着玉米，割着谷子，还有给苹果摘袋子的。
    他们看见孙主任带着花影，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打招呼：“孙主任，这就是城里来的老师吗？”
    又有的说：“这不是上次来的那个城里老师吗？真的来我们这教学吗？”
    看着大家激动欢喜的样子，花影满足感又膨胀了，她又开始觉得，这决定还是对的！
    雨山中学，这里条件真的很差，连个LED滚动屏都没有。但是兰校长亲手在大红纸上书写下了“欢迎新老师”的大字，笔意潇洒，遒劲有力，很让花影折服，也很让她感动。
    孙主任陪着花影走进校园。说是校园，其实就是七八间民房的样子。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这所有学生上课的校园，校园里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格外动听，花影从心底燃起了热情和期待！
    正走着，两个男孩子探头探脑从教室出来，一脸好奇地盯着花影，手里比划着，嘴里说着，满脸好奇的样子！
    “孙浩！臭小子！老实在教室呆着！”
    那孩子做个鬼脸，拉着另一个男孩，跑回去了？
    “这孩子就是顽皮！”
    “您认识？”
    “我儿子，以后就是您的学生了，您只管收拾！小子总欠揍！”
    “哈哈，您儿子呀！”
    “您学生！”
    花影才恍悟到：方才路上不曾听清楚的那些话里，有这部分的内容。
    又走了走，孙主任说：“这是操场，俺家那小子总爱来这打篮球！”
    “锻炼身体是好事！”
    “也好打架！”
    花影笑笑，摇摇头。心想，这当爹的眼里儿子怕是不能有一点好了！哈哈！
    现在是上课时间，操场上却有三个男孩在胡乱的打球，真的是打球，把球狠狠往架子上、篮筐里扔，简直就是一通发泄！
    “那三个孩子，是学校的学生？”
    “是，不过都不怎么学习，老师也管不了的，很浑！今天刚开学，也不知道今年分在哪个班了！和孙浩一个年级，您中奖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孙主任很同情地看看花影。
    “怎么不上课？回去上课啊！”花影远远的喊他们！
    “关你什么事？你是哪来的葱啊？我们怎么不认识你！”
    “算了，花影老师，这里孩子性子都野，你管紧了，他们翻墙跑了，漫山遍野，到哪里找？还不如在这玩呢，还安全！别刺激他们了！”
    花影真是不服气，心想：“小任，我都能感化的了，还驯服不了你们？但愿你们不是我们班的学生！”
    兜兜转转，来到办公室。孙主任离开了，兰校长领她进去。
    “老师们，这就是从城里第一中学，滨海中学来我们学校介绍经验的花影老师，也是大家的新同事！来，我们欢迎！”
    大家热情的鼓掌。
    花影谦虚地说：“兰校长过奖了，我是来学习充电的！”
    大家都笑了，说：“都一样，都一样！都是一家人了！”
    兰校长又说：“今年花影老师就带初三一班班主任兼任两个班的语文老师哈！这些都是你的搭档们！”兰校长指了指靠门的那一排的老师。
    然后又从初三级部开始，一一介绍同事们给她认识，除了上课去了的五位老师。
    花影用最快的速度记下来。
    大家说：“别光说话啦！花影老师肯定累了，这么远的过来，快坐，快坐！坐这里，坐这里！”
    还有两个同事，主动上前来帮她拿东西。
    花影冲大家笑笑：“大家快忙吧！不用光照顾我啦！”
    大家才陆续散开。
    花影这才得空好好观察一下这间办公室。
    很显然，办公室是刚刚打扫过，虽然设施陈旧，但一尘不染，干净整洁。而且正像孙主任以前所说的那样，一大间屋子，装下了整个学校的所有老师。靠窗一排是初一级部，中间是初二级部，靠门最外边，花影这一排，是初三级部。
    初三就是初中的最后一个年级了，是马上要中考的级部。花影很受信任的被分到了这个级部。
    花影把教学常用的东西简单收拾好。一下子想起来：“我不是教初三一班吗？我没在教室，谁在里边看护学生啊？”
    大家笑着说：“你别着急啊！对面严大帅哥在你们班上英语呢！二班在上数学。等下课了，你去两个班抄一下课表就好了！”
    花影这才安心坐下。
    下课铃响了，花影赶紧冲进教室，靠课表，和迎面出来的严老师撞了个正着。
    花影抬头看看他，果然是身形颀长，人也帅气。
    “对不起，严老师，我太着急了……”花影说。
    “你就是新来的花影老师？”那人看到花影也觉得眼前一亮，仿佛置身于无限明媚的春光当中，让人联想不到世间任何的忧伤。
    “是，是我，以后多多关照！”花影礼貌地说。
    “应该的，客气客气！”
    “那您先忙，我看看课表！”花影干练地说。
    简单打过招呼，花影冲到课表前，一看，正好是自己的课！花影想：正好，先把自己班主任的班搞定，再去另一个班上课的，这样正好！
    花影开始上第一堂课。
    她说：“大家安静！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大家的新老师，我叫花影！”
    有几个孩子已经开始没有恶意地起哄：“老师，您来过，我们认识你呢！”
    “您忘啦？您给我们书，还给我们巧克力的？”
    其中就有孙主任家的公子。
    花影笑着说：“我记得呢！都记得模样，记不住名字。那你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老师，我叫孙浩！”
    “我叫赵华！”
    “我叫龚伟！”
    “都挺大气的名字，不错，叫起来都响亮！那我继续说，好吧？”
    花影刚要继续说。
    “报告！”
    门口响起了半哑不哑，粗里粗气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正处在男生的变声期。
    花影往门口一看，来者还是熟人呢！
    正是操场上不上课打球玩的那三个学生！
    那三个孩子也认出了花影，心想：还真是冤家路窄！
    “你们是我们一班的学生吗？”花影问，“我还没有看到花名册……”
    正说着呢，严正，严老师拿着花名册走进来，递给花影，说：“今天开学第一天，我替你点了名字，还有三个没报到，你等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花影朝门口撇撇嘴，严老师马上意会：“原来是你们三个小子啊！号称“雨山三少”是吧？怪不得不上课，是看见我在里边上课了吧？”
    三个人昂着倔强的头颅，大有视死如归的气魄，就是不吱声。
    “原来你们怕严老师啊，怪不得，在外边打球泄愤，原来是不想跌在严老师手里呀！花影笑着说。
    三个孩子还是死要面子：“谁怕？咱们天不怕地不怕，会怕他？”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严阎王！”下边有接茬逗趣的！
    “那阎王爷谁不怕？”三个孩子中的一个说了实话。
    “我告诉你们，前两年算你们幸运，没落我手里，还敢满学校惹是生非，我忍你们很久了，以后当心小命！”严正赤裸裸的威胁！
    花影觉得大快人心，她很欣赏这种教学风格和说话方式！以前，在城里，哪里敢说要人小命的话？
    严正走了。
    花影说：“开学第一天，你们先进来坐下，以后表现得好，我们既往不咎，表现不好，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你——我们可不怕！”三个孩子还是不服气。
    花影淡淡地说：“不用怕我，我知道你们怕严阎王就行！”
    三个孩子气得直翻白眼珠，拳头都握紧了，气氛顿时有点剑拔弩张。
    好在，第一节课，花影不想和他们掰扯理论，来日方长嘛！第一节课，她应该照顾全体学生，把自己的教学理念、教学方法和具体要求讲清楚！最好能把学生都认一认，了解一下他们的性格、特长以及理想等等。
    最后，花影说：“孩子们，你们的理想都很棒！有梦想才有希望，向着梦想奔跑就是向着阳光奔跑！人们常说，莫欺少年穷，又说，寒门出贵子，就是告诉我们，命运是可以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来得路上我看了，这里的环境确实恶劣，想要改变命运，走出大山，最可靠的就是学知识，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用丰富的学识，让自己变得强大到可以照亮自己人生的路！将来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回来帮助这些还在贫穷中的乡亲们，当然，那是你的选择！至少你有选择的权力！”花影慷慨激昂地说。
    铃声想起，孩子们却出奇的安静。“这堂课从状况频出，到最后，效果应该是越来越好渐入佳境的。”花影心想。
    火速前往任教的二班，看到数学老师，也就是二班的班主任在里边。
    范老师已经为花影的到来做好了铺垫，学生们都静静地坐在位子上了。
    “这是咱们班的语文老师，刚从城里过来的老师，教学水平很高，好好学，争取中考都能有大进步！”范老师也很会说话。
    花影很顺利地做了自我介绍，又把自己的要求提了提，然后她也是鼓励孩子们大胆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一堂课，顺顺利利，花影感觉二班的纪律要比自己班好很多。
    上完课，回到办公室，感觉还是有点累。想想今天确实起得太早了。
    和对面严正聊了一会儿天，了解了一些学生情况，就到中午了。
    严正说：“走吧！回宿舍吧！你也得收拾一下！”
    “对，那你呢？”
    “我也住宿舍！”
    “是吗？真巧！”
    原来，严正和花影同一年毕业，只不过他是因为家里穷，上的免费师范生，毕业后分配到这里，最低服务期限是五年，这已经是第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