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折腰

第二百七十二章 浮尸


    杜秋桐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却没有回答宁夏青的话,反倒看了一眼窗外,神色复杂地说:“有些话,其实我早就想跟表姐说明白了。表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不要以为我不懂,宁家为何要养我那么多年,无非就是博个好名声罢了。”
    宁夏青简直气笑了:“博个好名声?你要是还有一点脑子,你就好好想想,我家是开铺子的,又不是做官的,我家要好名声做什么?”
    杜秋桐却反驳道:“宁韩氏对待我比对待丫鬟还不如,而宁永达和曹流婉更是虚伪至极,表面上说是拿我当自家女儿养,实际上却是拿我当丫鬟使唤,明明苛待我,却还到处跟别人说对我如何如何好,这不就是搏名声?”
    听杜秋桐对自家长辈直呼其名,宁夏青前世今生的怨怒一股脑都上来了,冷斥道:“你要是还没变成瞎子,就睁开你那双忘恩负义的眼睛看看,丫鬟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再出去打听打听,宁家可曾把养你这件事在外说道了?”
    杜秋桐忽然拍着桌子暴怒起来:“曹流婉表面上说是疼爱我,实际上却不过是贪图我娘的嫁妆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爹送我去宁家的时候,把我娘的嫁妆也一并送过去了,可曹流婉却把那笔嫁妆昧下,从来不跟我提一句!”
    宁夏青都愣了,虽然知道杜秋桐心里怨恨宁家,却不知道杜秋桐竟能想出这样一套可笑说辞来,宁夏青气得竟都冷静下来了,笑着问:“所谓的嫁妆是你姑妈告诉你的吧?”
    宁夏青忽然走到桌旁坐下来,郑重地告诉杜秋桐:“那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你爹送你到宁家的时候,的确给了东西,不过不是所谓的嫁妆,而是二百两欠条,让我爹替他还。我娘怕你觉得低人一等,所以才说你爹送来的是嫁妆。”
    宁夏青嗤笑着讽刺道:“你爹是什么贪财的心性,你自己不知道?你也不想想,你爹能往宁家送银子?”
    杜秋桐忽然笑了出来:“表姐啊,你嘴上功夫果然厉害!”杜秋桐指着宁夏青的鼻子骂:“要不是有我娘的嫁妆,宁家的买卖能做到今天这样大?你非但没有半点感激,还说得好像宁家多么宽厚仁义,你果真是商人,撒谎没有底线!”
    “没有底线的一直都是你。”宁夏青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便站起身准备离开。若说她一开始还会因为杜秋桐的胡言乱语感到生气,到了此刻,宁夏青已经连气都不生了,这样的疯子还理她干嘛?
    杜秋桐却扯住宁夏青不放,用一种极端愤怒的语气吼道:“你总是这样高高在上!你总是这样!一副恩人的样子,一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的样子,表面上对我好,心底里却从来都看不起我。冠冕堂皇,沽名钓誉!”
    “放开。”宁夏青回望杜秋桐,冷冷地说。
    杜秋桐忽然疯狂地大笑出声,道:“表姐终于不再装好人了,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这些年来,我就一直想着,宁家什么时候会对我露出真面目来!其实我一直很怕,很怕你们连样子都不跟我装了,所以我一直想尽办法讨好你们。”
    杜秋桐举着自己的手,痴痴地说:“在宁家的那些年里,我一共做了十八双鞋袜,十五顶帽子,十三件皮袄,至于女红帕子就更不用说了,我天天在灯下熬着,只盼着你们能对我好一点,最起码给我寻一门好亲事。可是——”
    杜秋桐的手指“划”的一指,尖尖的指甲险些划到宁夏青的脸,把宁夏青都吓了一跳,杜秋桐喝道:“可是我的好姨妈非但不给我寻一门好亲,还怕我阻了你的婚事,处处压着我刁难我,害得我沦落到给人做小、看正房脸色的地步!”
    宁夏青忍不住微微偏头打量杜秋桐,宁夏青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疯子,甚至一点都不生气了,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忽然无奈地笑了出来,转身就往外走,再也不理杜秋桐。
    却听杜秋桐在她背后忽然极为凄苦地哀嚎道:“表姐!表姐!表姐你别丢下我啊!表姐……”
    宁夏青只当没听到,自顾自地往外走,刚刚杜秋桐说有关阿正的消息,宁夏青虽然有些怀疑,却也愿意留下来听听,万一杜秋桐真的从谭文石那里听来了宁夏青所不知道的消息呢,可事实证明杜秋桐只是发疯而已。
    宁夏青快要走出酒楼的时候,杜秋桐却又忽然从后面扑上来抓住宁夏青的胳膊,身旁的翠玉都惊呆了,宁夏青想挣却挣不开,只听杜秋桐忽然说:“我刚刚失言了,其实我今天真的是要跟表姐说阿正的事。”
    宁夏青看了一眼杜秋桐,只见杜秋桐已是神色清明,不似刚才那般疯癫,倒好像真的清醒过来了。宁夏青便不再急着走,而是一边推开杜秋桐,一边说:“我没空跟你耗,你要是再胡言乱语一句,我即刻就走。”
    杜秋桐立刻点头,乖觉地说:“我听表姐的。”随即放开宁夏青,嫌弃地看了翠玉一眼,又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关阿正的事情十分机密,不能让旁人听见。”一边说还一边看着翠玉。
    宁夏青心知杜秋桐是让翠玉避开,有些无奈地示意了一下翠玉,随即杜秋桐又说:“表姐,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说话,咱们找个人少的地方。”说完便往酒楼后面去。
    见杜秋桐说得煞有介事,宁夏青只好跟上,想拉着杜秋桐去避人的地方说,可杜秋桐越走越快,甚至快要跑起来,宁夏青甚至追不上杜秋桐,在后面呼哧呼哧地跟着。
    “终于到了!”杜秋桐停下脚步,长舒一口气,语气轻快至极,甚至带着几分欣赏风景的轻快。宁夏青从后面一脸怨气地跟上来,只见杜秋桐站在万荷湖旁,万荷湖里还有游来游去的鱼儿,杜秋桐猛地回过头来,问:“表姐,这里好看吗?”
    杜秋桐的话里带着喘息,宁夏青更是已经喘个不停,累到连喉咙里都带着血气了。也真是奇怪了,杜秋桐的身板也就那样,怎么今天这么能跑?宁夏青都快要累瘫了,杜秋桐却还好端端的,只是微微喘气而已。
    宁夏青微微躬身,抚着胸口喘气,抬眼看着杜秋桐质问:“阿正到底怎么了?”
    杜秋桐忽然抬起一根手指在嘴边,一边想一边说:“前几天有一个商人来找我家爷,说起了阿正的事情。”
    “商人?”宁夏青一边艰难地喘气,一边说:“哪里来的商人?”
    “嗯……”杜秋桐做沉思状:“好像是南边来的呢。”
    “南边来的?”宁夏青追问:“江南?巴蜀?还是南越?”
    “都不是!”杜秋桐笑着,清脆地一拍巴掌,道:“是西夏。”
    “西夏?!”宁夏青登时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西夏明明在西边,怎么会是从南边来的商人?
    “是啊,就是西夏!”杜秋桐一边说,一边忽然猛地靠近还没有喘息好的宁夏青,猛地拽住宁夏青的胳膊往万荷湖里一推!
    却不料,杜秋桐反倒忽然一个趔趄,差点重心不稳让自己掉进万荷湖里去。
    宁夏青站在那里,高高在上地看着杜秋桐,宁夏青此刻尚未喘匀气,却已经十足坚定下来,冷冰冰地呵斥杜秋桐:“你想做什么?杀人的勾当你也敢做?”
    重活一世,宁夏青岂能不长这个记性?!
    杜秋桐的表情忽然变得十足可怜,软着声求道:“表姐……”
    宁夏青看着杜秋桐,心里头有千言万语,对这般不识好歹的杜秋桐真是恨铁不成钢,却也觉得跟这样的杜秋桐已经是无话可说了,冷冰冰地说:“我已上了你两次当,不会再信你了。从此以后,你与我之间就不要再见面了。”
    宁夏青说完便打算原路离开,心里暗暗想着,杜秋桐已经彻底疯了,今日想杀自己没杀成,以后肯定也不会安生,说不定还去宁家骚扰曹氏,留着杜秋桐一天,自己和曹氏就危险一日。
    看来,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得把薛芊芊的死给捅到官府去,让官府把杜秋桐给抓起来才行。
    就在这时,宁夏青忽然感觉到,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在万荷湖反射出的光线里,抵在宁夏青脖子上的那把刀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宁夏青知道,杜秋桐是真的疯了!
    杜秋桐从前便一直最习惯用推人入水的方式来除掉什么人,若是把宁夏青退下万荷湖,还可以让人认为宁夏青是失足溺亡,可杜秋桐今日却连刀子都备好了,若是用刀子杀了宁夏青,便一定会被官府认定是杀人案,杜秋桐就一定会被官府抓起来的!
    看来杜秋桐是真的疯了!是真的会一刀抹了宁夏青的脖子!
    宁夏青立刻说:“杜秋桐,你想想你的儿子!”
    却不料一提起儿子,竟让杜秋桐更发疯了!杜秋桐在宁夏青的耳边愤怒地喝道:“你还好意思提!你当我不知道你想从我手中夺走我的儿子吗!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那是我的骨肉!你竟然想要从我手夺走他!”
    “你在说什么?”宁夏青愤怒地皱起眉,她根本听不懂杜秋桐到底在说什么,也搞不懂杜秋桐到底在想什么。就在这时,宁夏青看向不远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惊喜,孤注一掷地喊:“谭文石!”
    杜秋桐却冷笑起来:“你惯常诡计多端,如今又想用这招来骗我……”话音未落,持刀的手却已经被人掰开,随即整个人都被甩开!
    匆匆赶来的谭文石立刻扶住惊魂未定的宁夏青,后怕地猛问:“怎么样怎么样?没事吧?伤到你了吗?”
    在谭文石后面匆匆跑来的是给谭文石引路的翠玉,翠玉已经被这场面吓得哭出来,走到宁夏青身边拉着宁夏青的袖子,哭得说不出话。
    而在一旁跟着跑来后呆滞了的禄子忽然惊呼:“杜……杜姨娘!”
    谭文石和宁夏青这才顺着禄子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杜秋桐的一半身子浮在万荷湖上,从杜秋桐的后脑正不断涌着血,把万荷湖都染红了!
    禄子慌得跌坐在地,哭道:“杜……杜姨娘被推开的时候,头撞到了湖岸边的石头,然后就滚进了湖里,挣扎了几下之后就……就不动了……”
    就在这时,谭文石已经想也没想就跳下去捞人,却为时已晚,杜秋桐的尸体已经软弱无力地在万荷湖上飘着,一如前世宁夏青的尸体飘在别院冰湖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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