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

    中秋佳节，皇家欢聚。穆府上下也是欢聚一堂。
    穆府家仆除管家李三，其余都是血案过后重新置备，离血案发生已经大半年。家奴们穿梭在前来欢聚的客人里，干练、欢快。
    在穆府里，杨柳舒见不得设宴时那些蛇腰柳眉的娇媚舞娘，最见不得那些嘻嘻哈哈的所谓的青年才俊拥着美娇娘畅饮，其实最见不得的是穆衍正是这其中的带头人物。
    月上枝头，厅堂里的欢歌声浓，穆衍在和一群青年公子吟诗斗酒，不亦乐乎。
    杨柳舒走出厅堂，牡丹园里人影稀疏，权如玙独站曲桥边上，举头望月。圆月前，一处阁楼在柏树间露出一角飞檐，那是奚菡曾经的住所。
    “权将军！”
    见杨柳舒来，权如玙突然红了脸，转身要离开，一边说：“月至中天，我得回府与家人团聚了！”
    “权将军，我与奚菡认识多年，算是好友。我真的希望她能过得好！”
    听了杨柳舒这话，权如玙停下来，看着杨柳舒真诚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杨将军，你与奚姑娘是好友。有些话我闷在心里许久，本也想找你说说，可是……作为臣子，我过分了！”
    说完他离去，健硕的脊背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如此寂寥。
    杨柳舒动容了，咬咬牙转身离去。
    ……
    有些时候事情突然有了变化，俗话说峰回路转。
    半夜里，权如玙被家仆吵醒，说是穆府有事，让他即刻赶去。
    穆府外还是马车林立，最外面的一辆朱漆金边，十分鲜艳，那是皇家的的专驾。但不是宇文邕的天子驾乘。
    权如玙心中一惊，加快脚步跑进穆府。他没去连夜笙歌的厅堂，直接跑向牡丹园。
    果然，牡丹园内，别无他人。圆月鱼池，芙蓉树下，一个胭脂红色曳地纱衣的佳人，翘首而立。满园的竹影，满园的凉风因她而有了别样风情。
    “阿菡！”权如玙忍住惊呼却忍不住决堤的情愫。他奔跑过去，却连奚菡的手都不敢牵。他的手硬生生停在奚菡指间。美人花容耀目，眉眼间却是耐不住的悲哀。
    “如玙，这就是你的所能吗？我骗了帝王，说是中秋探亲，其实不过想见你一面。如玙，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从未遇见你。这样便不会有绚烂的希翼，也不会有度如年的煎熬。”
    权如玙欲言又止、欲言又止。他紧紧握住的拳头不经意间松开。右手轻轻扶上奚菡汉白玉般的脸颊，冰冷的泪水瞬间刺穿心灵。
    战场上的铮铮男儿眼睛被泪光模糊。
    ……
    躲在暗处的杨柳舒流泪，突然觉得奚菡的可悲、自己的可悲。连自己的命运都无从知晓的人，还奢谈什么幸福？
    “叫了权如玙来，你是自作主张吧！”不知何时穆衍已经走到身后。杨柳舒赶紧拭了泪水，说：“先生帮帮他们！”
    “你相信奚菡刚才的话？”
    “当然，我熟知奚菡。”不管是不是一厢情愿，杨柳舒相信奚菡真的喜欢权如玙。能与权如玙般钟情忠勇之人结伴，那也是十分美好的事情吧。
    “先生，您找找叠大人，不要再让奚菡有什么任务了，她现在好可怜啊。”
    穆衍没说话，淡然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也没再说话，转身离开牡丹园。
    ……
    杨柳舒没有猜透穆衍和叠的关系，然而似乎可以肯定他们的在影谋里的权利不相上下。可是，即使穆衍找叠说情，就能改变原来的计划吗？
    ……
    杨柳舒不想等穆衍，第二天她直接进未央宫找宇文邕，求他放了奚菡。
    “为何？朕为何要送她回穆府？”麒麟殿里，宇文邕敞开袖子，转身跌坐入位，就似没有站稳般。他却笑了，眼睛懒懒地眯着。
    “陛下并不喜爱奚菡，不如让她回去好了！”
    “你怎么知道朕不喜爱？朕的妃嫔不多，这样的美人更是没有。朕怎么会不喜爱？”
    “奚菡入宫半年，陛下没去看过吧！”
    “这倒是，那朕今晚就去宠幸她！”宇文邕一脸坏笑，哪还有一点帝王威严。其实他更乐于看到的可能是此时杨柳舒张口结舌的表情。
    杨柳舒不仅张口结舌，而且一身冷汗。如果……如果……那他一定会发现奚菡身上的印记，或许还有她惊慌的紫色双眸。
    “呵呵，杨将军不高兴？”宇文邕直起身，板直面孔煞有其事地说，“那舒儿，你入宫来换奚菡如何？朕立刻可以给你正三品婕妤。其实，之上的昭仪、贵妃什么的，也没几个……你有的是机会！”
    又是五雷轰顶，杨柳舒呆立当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宇文邕起身离开，走出麒麟殿前，他回头又说了一句：“舒儿这次着女装来见朕很好，以后妆化好点，要是没有好侍女，朕送你一个。”
    杨柳舒手向后背搜索，可惜刀已在进宫前被代管。
    ……
    杨柳舒离开未央宫时，远远看到匆匆赶来的权如玙。他步履生风，朝柏梁台方向而去，连杨柳舒给他打招呼都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