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皇冠

第4章


“三十多年前,柯迪雅的皇帝死了,他没有儿子。在他死前,他将统治这个国家的权力移交给他的外甥,也就是我的父亲。但是,我的父亲只是暂时掌管,不对这个皇冠享有权利。二十八位国内最有权力的贵族和骑士,包括我父亲在内,聚集在一起,见证并且宣誓效忠皇帝的外孙,也就是皇帝的独生女安菲公主,她的儿子将拥有这个皇冠。而当时公主年仅二十二岁,刚刚定好婚事,尚未出嫁。
“公主在二十八岁那年生下了第一个儿子,但这个儿子在四岁时就夭折了。接下来的岁月里,公主一直没有生育,而摄政王的地位则由我的父亲传给了我。当我自己都认为我即将成为这个皇冠的真正主人的时候,我们的公主殿下在四十三岁的年纪生下了第二个儿子。你认为这可能吗?十五年没有生育,然后到了一个接近绝望的年纪的时候又生下一个儿子?这难道不是一个阴谋吗?今年,那个孩子已经十四岁,再过几个月就要成年。他刚刚结束了他的学业,正从北方向柯迪雅赶来。他将在柯迪雅接受成年礼和加冕仪式,然后享受他的血脉给他的权利,也就是说,来夺取我的一切!
“我为这个国家竭尽全力,我日夜操劳,摒弃享受,全心务公,协调各种矛盾,让这个国家欣欣向荣(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塞文·阿杰斯讽刺地微笑了一下),但结果却只能让一个除了血统什么都没有的小毛孩子夺取一切吗?我不能忍受这种事情!”
“所以你希望那个小孩死?我倒建议殿下您用军队来完成这个事情。找一队忠诚的士兵——这种事情对您来说不难吧?”
“不,不仅仅是死。不是简单的死就可以解决的。除了我父亲,其余二十七个参与宣誓仪式的见证人都还活着,他们中大部分,或者为了名誉,或者为了权力都会坚决地支持——起码在名义上支持那个孩子。一旦那个孩子死去,那么就是一场内战的开端。我就是首要的怀疑对象。很多人都希望那个孩子死。那孩子一死,然后我再被扣上凶手的帽子,他们就有机会染指这个他们本来毫无机会的皇冠。而其他的一些国家,那些柯迪雅毗邻的国家都希望看到这里内乱,好让他们得到趁火打劫的机会。”
“确实很有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事实。”王子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沓小卡片。看起来那是一副牌,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些卡片实际上是画像。从卡片磨损的边角可以看出,它们无疑是受到主人的喜爱,时常拿出来观赏摩弄的。王子拿出四张,放在桌子上。“南方的四个领主是坚决支持我的,即使爆发内战也一样。他们可以忽略不计。”他又拿出五六张,“这几位爵爷没有太大的野心,他们只效忠荣誉和忠诚。如果那孩子死了,他们的举动无法预测。也许是毫无反应,也许会起兵讨伐最有嫌疑的人。”
做完这一切后,王子手里的牌还剩余大半。数量约莫是他放在桌子上的三倍或者两倍。
“而这些剩下的都希望那孩子死。他们每个人都在招兵买马,收叛纳降,囤积兵力以备内战。不,我不是在表达我的软弱,即使这些人都加起来,在统一的旗帜下和我开战我也有把握击败他们。但我不能让柯迪雅被战争蹂躏。要是真的爆发内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而且死的人大部分是没有责任的平民和下级士兵。我不能做这种事情。”
“那么您的希望是?”
“这个是勋文伯爵,”王子拿出一张卡片,“一个十分凶残霸道的家伙。野心勃勃且愚蠢无比。他的领土远离柯迪雅中心,所以他成了土皇帝独霸一方,谁也无法管他,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如果那孩子死在他的领地里,这些人就找不到借口来向我发难。但在到达那里之前,那孩子绝不能死。”
“前半途当保镖,后半途当杀手吗?这倒真的是‘一人分饰两角色’呢。”塞文·阿杰斯已经完全明白了雇主的意愿,“那么,这个麻烦的双重工作的酬劳呢?”
“第一个酬劳是你的生命,这个我已经预付过了。‘剑刃’塞文.阿杰斯已经死了,从此没有通缉令也没有赏金猎人来找你麻烦。第二批酬劳我用黄金来支付。我的宝库为你打开三个小时,你能搬多少就是多少。”这个回答很具诱惑力。但一个经验丰富的刺客都知道鱼饵后面隐藏的往往是鱼钩。塞文脸上露出的笑容让人明白他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就被打动,“你答应吗?”
“拒绝的话,我的头大概是要跟肩膀分家,因为我听说您不喜欢公开的绞刑和火刑。我估计我会在黑暗中被处理干净,然后乱坟堆中就会多上一个无名墓碑。”
“十分明智。”
“但如果我是您,我会尽量地不让这事情在事后传出去——死人的嘴最可靠。”刺客并不掩饰地挑明了最核心的疑虑。
“你想怎么样?你只是一个死刑犯。如果没有我,你早死了。”在一边的牧师冷冷地提醒,“拖上火堆的是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应该谢天谢地。”
“你也没高明多少——需要去依靠一个死刑犯。”塞文回驳。他重新面对王子,后者已经收起他那个皇冠,“我想我们应该增加一点彼此的信任。我相信殿下会遵守承诺,正如殿下可以相信我将完成这个任务一样。”
王子沉吟了一下。刺客的顾虑他早有考虑,所以这段时间并不长。他拉了拉身边的一个摇铃绳,伴随着一阵响亮的铃声,一个身穿黑袍、干瘪枯瘦的老人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
“一个魔法师?”刺客开始考虑这个老人是如何出现的。这个魔法师很明显一直待在附近,然而刺客却丝毫不曾感觉到这个魔法师的存在。这种想法让他全身肌肉都紧缩起来,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警惕。
魔法师鞠了一躬,随即开始他的魔法。一股能量随着他的咒语开始在这个房间里弥漫。塞文·阿杰斯转眼就明白这股令人窒息的能量的用处——他清楚地感觉到一阵穿透神经的冰冷触感。房间里所有人在这股能量下建立起一个共同的精神联结。这个联结并不稳固,不能通过它仔细地感觉别人的内心,但却可以稍微触及。塞文·阿杰斯听说过这个魔法,这个魔法可以让一切谎言都无所遁形。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不可以说出谎话,因为说出来别人就知道话中的虚假。
“王子殿下,完成任务后,您将怎么对我?”这一次是塞文首先发问。
“依照我的诺言,让你领取奖赏,然后让你滚到北方,永远不要再回来。”霍尔曼王子回答道,“但如果你失败了,你就会在黑暗中被处决掉!”
“好的,那么我将去完成任务,让那孩子不再是您皇冠的威胁。”
“为了保证他能够完成任务,殿下,我建议我们应该给予必要的帮助。我刚刚实验成功了一种新的毒药。非常有效的毒药。”魔法师用一种令人感到恶心的嘶哑嗓音建议。
“毒药?这确实是个帮助。如何,塞文·阿杰斯?”
塞文弯腰鞠了一躬,没有费神去拒绝这个多余的建议。剑锋直接刺进心脏的时候,有没有毒,或者毒性烈不烈根本无关紧要。
宫殿的地下室一片昏暗。霍尔曼的魔法师把实验室设置在了这里。此刻刺客和牧师一起在实验室里观看着魔法毒药的炼制过程。
“小王子身边有强大的护卫,整整一个中队,五十名身经百战的骑士。而率领他们的则是汤马士爵士——你一定听说过,他是在二十年前兽人战争中斩杀了兽人王而成名的英雄——任何试图接近小王子的行为都不可能逃过那个老人的眼睛。那个老人的布置无可挑剔,单身刺客去行刺是死路一条。”牧师一边说话一边看着从锅炉中升起的乌烟瘴气。三名黑袍法师正在这个实验室里忙碌着,他们把不同的材料丢进锅里,每次新材料的投入都会导致一股不同颜色的烟雾升腾起来。
他们在为刺客调制特殊的毒药。见血封喉、无可救药的剧毒。这种毒药只需要在人类身上弄一个小伤口,甚至是没有出血的小伤口就可以杀人,起码魔法师们是这么介绍的。
塞文微微一笑,没有对牧师的断言加以反驳。
“所以你不能待在暗处伺机而动,而是必须光明正大地加入到他们的队伍。具体地说,你不能主动找上门去毛遂自荐,而是由汤马士自己来邀请你加入。”
“你说汤马士会需要一个陌生人帮忙?”
“如果他手下覆灭的话,他会这么做的。一个见义勇为的过路战士……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这种人值得信赖。我们为你能顺利加入到王子的护卫队伍而安排了一出精彩的戏。但那只是开始,剩下的剧本要依靠你自己来编写。”
“那么剧本开始的地点呢?”
“北方的一个小镇,名字叫狄雷布镇。一个很普通的山区小镇。”牧师漫不经心地回答。在他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丝毫没有发现塞文的眼睛里迸发出一股令人胆战的利芒。
一个怪声暂时打断了对话,魔法师们正小心翼翼地把塞文的剑伸进锅里。难以形容的火星在剑刃上闪动着,仿佛在锅里沸煮的不是药水,而是一锅雷霆。当剑被整个浸入药水的时候,一阵刺耳的嚎叫声从锅中升起,一瞬间一个清晰可辨的冤魂挣扎着离开铁锅,带着不甘愿的神情消失在空气里。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御这剑上所淬的毒的。”当魔法师把剑还给塞文的时候如此宣称,“这毒伤害的不是肉体,而是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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