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皇冠

第8章


这完全只是因为嗜血的冲动,因为即使他不动手,那个女人也无法阻止他——那个女人吓得动弹不得了。完成这个杀戮后,他抓起了缰绳。“驾!”他用力地舞动着缰绳。
“快,不能让他们跑了!”远处的骑士狂喊着跑了过来——他的脚步颠簸,明显腿上早已负伤。看到老大已经得手,另外两个强盗彼此对视了一眼,立刻中止了这场已经毫无意义的战斗——他们分两路向树林中窜去。
塞文向着车轮飞速滚动的马车追去。强盗首领疯狂鞭打着马匹,让马车快得像一阵风。塞文追出几步就确定自己不可能追上。于是他换了个方向,向一侧的树林里跑去。他抄直线近路,像一头鹿一样敏捷地跳过碍事的石头和灌木丛,等他冲出树林的时候,那辆马车正好在面前驰过。塞文飞身扑起,抓住马车的后端——那一刻他看清楚了车里的情况:那个女人仰面躺着,头胸满是鲜血,而马车一角则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侧躺着,脸色发白,两眼紧闭——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马车跑得飞快,但那一瞬间塞文跟上了这个速度。他的双手抓住车板,单凭胳膊的力量把自己整个身体拉上车。强盗首领还在拼命打马,完全没有发现死神已经来到身后。
“停下来。”塞文贴耳低语道,长剑闪现在临时马车夫喉咙之上。
“别……”钢铁冰冷的感觉从强盗首领喉咙的位置传来,让他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他的手停止挥舞缰绳和皮鞭,于是马车越跑越慢,“这……只是演戏……一场戏……”
“一场戏?”塞文看了一眼身后那个被杀死的女人的尸体。死亡可不是戏,而那些射向他的弩箭也绝对朝向要害——实战中是不可能演戏的——除非是两个格斗大师表演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看。他的声音里充满冰样的寒意。
“是的……我扮演一个强盗……上面说清楚了,让我像一个真的强盗那么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能放水……”他的脸抽动着,竭力露出笑容。然而恐惧是那样深地侵入他的内心,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你说得对,”塞文微笑着回答,“一场戏,而我则是一个见义勇为者。”他的剑顺势一抽,划开了半个喉咙。左手则把这个尚有余温的尸体推下车,“我也不会放水。”他说道,不过那个人已经听不见了。
塞文控制住马车,然后把它掉了个头向原路回去迎接那个腿上负伤的骑士。那个人在受伤的情况还可以一挑三稳占上风,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塞文离开那个观察的位置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正如先前富有远见的希莱所预料的,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后,那些混乱不堪的盗匪被击溃了。他们死伤惨重,剩下的也失去了斗志,开始溃逃。骑士们开始了追击。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分骑马从树林中比较空旷的位置前进,想绕到溃逃的敌人前方,另外一批(都是在战斗中失去坐骑的)则徒步紧紧跟入树林追赶。而剩下的唯一的骑士——是谁自然不用多说——则保护着马车从这个混战的杀场离开,快速前进。只要这些土匪强盗在战斗中表现得稍微好一点,溃逃时稍微有秩序一点,也许这场追击就不会发生。当然,这只是也许。
追击溃逃敌人的骑士们的结局——先前我们睿智的希莱队长已经安排好了。而他的安排,毫无疑问就和前面的情况一样天衣无缝。那辆保护着关键人物的马车,在骑士们开始占据明显的优势但还没有最后胜利的时候,就由最强的骑士——也就是在汤马士本人的保护下快速地突破包围,跑到前面,以防止绝望的残匪伤害到马车和马车里的人——混战中,特别是战斗的最后时刻这种事情是难以避免的。而汤马士已经判断出敌人的实力,他的部下完全可以应付这帮乌合之众。
在跑出一段距离后,汤马士就放慢了速度,等待自己胜利的部下们追上来。就在这个时候,一批山贼意想不到地出现了——到底是意外的呢,还是早有预谋,又或者只是先前那些土匪中漏网的一批——但这些对汤马士都没什么差别了——突袭了马车。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前面所描述的一切了。
塞文把马车向回赶了一段路,大概就是距离那个袭击现场一半的路左右就遇到了汤马士。他有些惊讶骑士腿受伤了居然还能跑得那么快。塞文把马车停在他身边,汤马士连声“谢”都没有说就赶紧爬上马车。他跨过那个被强盗杀死的女子,抢步上前,扶起那个先前塞文看到的昏迷的孩子。
“殿下!殿下!”他急切地呼唤,深恐这个孩子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土匪伤到了。幸好这个担忧并未成为现实,小孩本身只是被吓昏了而已,在他的怀中苏醒了过来,因为惊恐而显得异常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点点的血色。
“汤马士叔叔……”他低声地喊了一声。虽然声音衰弱无力,但足以打消汤马士心头的阴云。一切似乎都没那么糟糕,小王子殿下既然安然无恙,那么一切就都没什么了。他放下这个孩子,让他平躺在一个软垫上,转而面对下一个重要问题——这个见义勇为帮了他大忙的陌生人。
“年轻人……”汤马士开口说道,他的这个称呼倒很实际,因为就外表看来,他比这个见义勇为的过路人年纪大了不止一倍。塞文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同时脑子飞速运转,考虑一个见义勇为者应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汤马士踌躇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很感谢你……”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塞文回答,他跳下马车,如同一个充满正义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一般,作出打算要离开的样子。当然,他很清楚汤马士是绝对不会让他就这么离开的——他毕竟是冒着生命危险出手救援。
“请等一下!”汤马士果然出言挽留。塞文停住了脚步,“大恩不言谢,但请让我有机会表达这份感激之心。”汤马士看着这个豪侠壮士,“我是北风军团的副团长,汤马士爵士。”他报出自己的名头,然后不经意地看到这个陌生人的眉头一皱。
“我叫塞文,如您所见,是一个旅行者。”塞文回答。他的一身打扮实际上就已经很清楚地说明了他的身份。
“请稍作停留,我的部下很快就会赶来。”汤马士挂起剑,把那个被杀的女人的尸体抱下马车,放在一边的空地上,“等他们回来后,我很愿意用实际行动来表达我的感激。”
“是吗?”塞文停住脚步,看着汤马士脚边那个被杀害的姑娘。“好吧。我的时间虽然不是很宽裕,但稍微等一下是可以的。”他的脸上露出惋惜和愤恨的表情,同时略微夹杂一点无所谓和轻蔑,让自己的动机显得十分明显。牧师对他强调过,汤马士经验丰富,任何破绽都逃不过这个老家伙的眼睛。他不能犯一点错。
汤马士自然一点都不知道他的救星心头的真正想法。有了这个身手高明的旅行者塞文的帮助,他暂时放下心,开始包扎自己腿上的伤口。他的腿并不是现在才受伤,而是先前那大群土匪伏击的时候,被流箭所伤的。脱下腿铠后,他发现自己的裤子整个被血浸透了。
时间在平静中一点点地流逝。汤马士已经处理完了自己的伤口,而他所期待的部下却毫无音讯。他不曾预料到要等这么长时间——不过战斗中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拖延并不值得奇怪。汤马士并不担心敌人的诡计。久经战场的他,对于有计划的撤退和真正的溃逃之间的区别是十分清楚的。那些土匪们逃跑的样子就清楚地说明这并非圈套。正如希莱所预料到的,哪怕是汤马士这样老奸巨猾的人也无法看透这个谜团重重的阴谋。
汤马士又等了一段时间,长到让旅行者塞文的脸上出现了一些疑惑的表情。连汤马士自己都觉得等待的时间太长了。就算出现意外情况——按照最坏的可能,他的部下也应该败退回来了。
一阵马蹄声随风而来。这并不是大群骑兵前进的隆隆声响,而是单独一匹马发出的声音。汤马士心中感到一阵释然。“应该如此。”他告诉自己,“他们追入树林,彻底消灭敌人后,他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抢救受伤的同伴,还有寻找失散的马匹。这些都很花时间——因为我告诉过他们尽快赶来,所以他们就首先派了一个人来追上我,以便告诉我整个情况。”
塞文和汤马士一起向声音来源看去。远处一匹快马绝尘而来,马背上伏着的人身上闪亮的盔甲说明了他的身份。汤马士走到路中间,准备迎接他的部下。但他马上发现事情并不大对头,因为那个骑士始终趴在马背上,并没有坐正身体。
那匹马全力奔跑,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样子。然而对一个骑士来说,他所学到的关键事情之一就是控制坐骑。汤马士在那匹马即将冲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用自己的巨剑在马儿前面一挡。虽然他并没有真的使用剑来挡马,但足以让马一惊。等那匹马四蹄落地的时候,汤马士已经抓住了马缰绳,而马背上的人也无力地从马背上滑落,跌进尘埃之中。那个人的后背满是暗红色,一根致命的弩箭在他的盔甲上露出半根箭尾。
一瞬间汤马士脸上是那样的狼狈、震惊和自责,即使是塞文也不得不表示同情。“真不幸,汤马士爵士。”塞文说道,“我不想用言辞来表达我的哀悼之情,但我想说,毕竟他是战死在战场上,作为一个骑士,这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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