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初

二百一十六 压制


    就像情报优势必然在将来被逐步削弱一样,奎萨斯也不可能次次都用“诈”城的方式搞定一切。
    正面交战是无可避免的。
    好在骨舞早就有此觉悟,奎萨斯人也同样有这个觉悟。只是在那之前,能肆意发挥,能戏耍对手总归还是要做的。
    骨舞丢下手中的酒杯,一脸的嫌弃,至今她也没搞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穆恩曾经让她尝尝,说香的很。
    骨舞喝了过后,除了辣就没觉得有什么其他味道。当时还痛斥穆恩是骗子来着。
    倒是艾玛…她不醉酒,喝起来那可真是,牛饮大海一般,骨舞这不服输的小脾气,也不得不承认,在喝酒方面,她是大大的不如艾玛。
    “传令。”
    “是!”亲卫听到骨舞的声音,精神一震。
    “三小时之内,各指挥官收拾好队伍,到这里集合。”
    “得令!”亲卫急匆匆地离开,骨舞依然坐在那里,嫌弃地看向桌上酒杯。
    奎萨斯此次全面加入黑耀内战,一方面自然是有结束内战的想法,另一方面,不光是因为斯多姆被偷袭,奎萨斯还有着自己的想法,或者说不得已。
    那就是侵略性极强的民众和部队对军功,对功勋值得渴望,也是奎萨斯对外部财富资源的需求所驱使的。
    所以嘛,最终目标当然是本着结束内战去的,但是呢,过程中掠夺财富充实自己,也是必不可至少的。不然骨舞坐在这,看城中骚乱,图个啥?
    没看独乱都晓得给艾玛分忧,大搞刮地皮么?
    想到这里,骨舞愣了一下,不如艾玛?不得行,喝酒这事总得练练吧?不练不就一辈子不如她了?
    仰头灌下一杯酒,骨舞抹了下嘴角,呸,还是难喝,比奎萨斯的酒可难喝太多了。
    事实证明,奎萨斯的军人还算很有纪律性了。骨舞的命令下达过后,没到三小时,整个非常城就安稳了下来。
    说到底,奎萨斯人的目标还是那一堆贵族世家,刀子摆在眼前呢,平民们吃饱了撑的为他们出头?
    双方各自有各自的算盘,到还算是和谐。当然中途也还是有一些小插曲。奎萨斯人不是圣人,构成也比较复杂,也就难免会有人在军纪上犯错误,比如骚扰平民之类的。
    这在骨舞意料之中,并没有多让人意外的感觉。让骨舞感到微微有些侧目的是同一件事中的另一波人。
    这间小小的酒馆,就算是被奎萨斯征用了吧?老板属于来不及跑的那种人,好在那看起来有些官威的女人表示之后会给自己补偿,小老板也只好胆战心惊地伺候着。
    老板此时的感觉还是有些神奇的,怎么说呢,好像有句话,“大人,时代变了。”
    往日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已经又不知道多少个像死狗一样被拖到酒馆门口,然后找些非常城的平民指认,确定是其本人之后就地处死。
    老板就是个搭上了开酒馆东风的普通平民,何时敢想像那些“大人物”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说奎萨斯人嗜血吧,还真是,真就对这些贵族没手软过,但也不全是,你看那些关起门在家瑟瑟发抖的平民,也没多少被骚扰的,这还挺奇怪的。
    让平民指认身份,不过就是个过场而已,说白了还是强调他们“参与”过的这个行为,用来分化和瓦解敌意的,那些被处死的贵族,早都是九处已经确认过,总参谋部列过名单的。
    而此时,老板就同骨舞一起见证了至今一来第一个有血性的贵族。
    骨舞依然坐在酒馆正中的桌子旁,只不过现在她面前多了不少人。
    最让人瞩目的应该就是众多奎萨斯人之中,那一身黑耀标准贵族装束的男人了,不算华丽,还带着些血迹,同时有些皱,显然是之前经历过某种冲突。
    酒馆老板不算是人精,能看出这些,当然是因为对方在说的话啊!
    “你们奎萨斯人就是这么做事的?穆恩.布莱克就是这么教你们的?”贵族说话的声音很大,在整体偏静的酒馆中就显得更加,洪亮。
    贵族是被绑着带过来的,他身后两个奎萨斯近卫很明显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骨舞的亲卫侍从快步从酒馆外走进,走到骨舞身旁耳语几句。随后骨舞点头,示意近卫给贵族松绑。
    “派比格.斯塔特?”
    “正是!”被称作派比格的贵族在束缚解开过后,第一时间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以尽量达到贵族标准,看得一旁的奎萨斯近卫摇头不已。
    “你可以,走了。”显然,骨舞不想计较对方直呼穆恩名字的事,也没有多少心思与对方辩论。
    “走?不不不,我在这里,就是想知道,穆恩.布莱克是怎么教你们的。”
    “如你所见。”
    “如我所见?纵容士兵劫掠家财,侮辱妇女,就是我所见!”
    “嗯。”骨舞今天的脾气似乎很不错,对方再怎么大吼大叫,她也不见有什么怒气。只是向自己的亲卫侍从点了下头,后者再次离开酒馆,不多时,在近卫的陪同下将三名奎萨斯近卫战士带了回来。
    显然,三人此时有些惶恐,跪在骨舞面前低头不语。
    “有话说?”骨舞无视了一旁对三人怒目而视的派比格,直接开口问道。
    “总帅,我们,我们是一时糊涂才…”一人开口,其余二人赶紧跟上附和。
    骨舞没开口,依然是她的侍从上前一步,“我,达利安,作为事务官提问。”
    “奎萨斯近卫军军规,第三十六条。”
    “未得上级示意,禁止擅自行动。”
    “奎萨斯近卫军军规,第八十二条。”
    “非目标人物,事物,禁止擅自…骚扰。”
    只能说三人对军规的掌握还是很到位,几乎没有犹豫和停顿。
    “既然如此。”达利安向摁着三人的近卫示意,后者手起刀落,三颗人头打着转滚到了骨舞面前。
    “告诉他们,再有类似的事,提头来见。”骨舞说的他们,当然是部队中各级领导。
    “哼,装模做样。别以为事情这样就能算了。”派比格冷哼一声,说道。
    只不过骨舞根本没搭理他,当然了,达利安也不可能放任派比格在一旁聒噪,随后就让人把他带走了。
    处死三个有违军纪的士兵自然不是为了给派比格做表率,表心迹什么的,不需要,更何况,他派比格算哪根葱?
    之所以将其带过来,原因比较简单,在那三个战士昏头冲进了平民家中为所欲为之时,派比格作为贵族,竟然挺身站出来与奎萨斯战士搏斗。
    骨舞有些好奇,就让人带过来瞅一眼。瞅过之后,骨舞多半也就明白了,派比格是那种典型的,传统,古板的贵族,即所谓恪守贵族荣耀以及行事准则的家伙。
    这种人,顽固,古板,但是也有着自己的行事原则。在黑耀,会为平民挺身而出的贵族可不是随处可见的,更何况是在兵祸面前。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骨舞不会因为这事就高看对方一眼。军规就是军规,违者就要有相应的代价,与派比格毫无关系。
    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奎萨斯对黑耀的态度还是要比当时对怒焰要温和许多,要知道,当年在怒焰,奎萨斯可从来不去计较什么是否骚扰平民。
    之所以会有区别,简而言之,黑耀到底是暗精灵的国度,而奎萨斯精灵虽然是未觉醒者,多少也能算上同胞,而且未觉醒者与平民之间的矛盾,并不如与贵族那样尖锐且不可调和。
    说到底,黑耀内的平民精灵,是可以争取利用的,那当然手段就要温和一些,态度嘛,也得做出来一些。
    近卫军整体的素质还是让骨舞放心的,三个小时之内,所有干部都聚集在酒馆之中,当然了,老板被礼貌地请了出去,不然呢?想死?军事机密,懂不懂。
    统计战获以及战损不是骨舞需要做的是,更何况,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有什么战损,于是一三联合军团在非常城这一部分兵力的下一步行动,就在这略显简陋的酒馆中确定了。
    法克.尤尔作为联军对暴风领战略压制军团的指挥官,最近有些无聊。
    都说暴风领的部队强悍异常,可开战至今,也没觉得对面有多猛啊。当然了,纠集大批魔法师在边境人工造“山”还是让法克有些没想到的,除此之外,还不就是跟自己对射?
    法克.尤尔可是贵族!而且他本人也没有太多兴趣和欲望再往上爬,严格意义上来说,让他来带兵压制暴风领也算合适。
    为啥呢,稳妥,不求进取,也就不会犯错。按部就班地把部队带上去,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就好。这种人,不会争功,又会出于安稳自己位置的想法坚决执行命令,刚好适合眼下的任务。
    为啥?压制暴风领可不是什么部队都能胜任的,而法克.尤尔就能凭借不怎么精锐的部队保持对暴风领的封锁和压制,这就足够了。
    法克听说对面还有奎萨斯人来着,不过角鹰兽难以在这箭雨横飞的地方起到什么作用,视野受土山阻碍也不太好的他,没办法确定就是了。
    总之,不管是谁吧,他前线阵地这六万人铺开,也不会有什么怯战因素就是了。人多,力量大!
    倒是近期,对方的攻击频率,火力覆盖范围,还有羽箭的样式倒是让法克上了一些心。没别的原因,最近伤亡变大了呗。
    这天,法克只觉得心慌气短,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肾虚,需要汇源肾宝补一补,安排好这些天的攻击序列后,法克拉着他的一批亲信在某个秘密地点饮酒作乐。
    所谓一战功成万古枯,外头将士舍生忘死,里头法克夜夜笙歌,多少还是让人感觉复杂。
    当然,同样感觉复杂的,还有法克的指挥部,找不到主帅的他们,在部队按部就班地施行射击压制时遇到变故时,只能大家伙坐在一起,拍脑袋了。
    咦?我可不是讽刺上古时代某些人做决定时只会拍脑袋哈。
    具体什么变故?简单点说,就是当面之敌不按套路出牌了。
    原本贵族联军也没指望压制军团取得什么实质性战果,将他们安排在暴风领西北主要起的是牵制作用,暴风领就那么多人,压制军团牵制的越多,其他地方所要面对的就越少。
    所以压制军团的官老爷们也懂自己的定位,压制任务嘛,将军团合理编组,轮番与暴风领对轰,万一不小心取得一些战果,那之后就有资本了不是。
    暴风领那边也很配合,开战至今大家也就这样,维持着一定强度的配合,谁也拿不下谁,伤亡?也许暴风领比较大,也许己方比较大,只不过联军压住军团的老爷们,在法克的带领下,也都不甚在意就是了。
    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不然呢?表现得太另类太抢眼?你是不是在用实际行动表达对上司的不满?你是不是想叛逃到暴风领?!
    不得不说,也许是受上古时代师出有名的影响比较大,这年头扣帽子的功夫一个比一个厉害。
    说回现在,如今这不是暴风领那边突然不那么配合了么?刚一批送死的,哦不,压制的兵力送上去过后,没多久就有人回报说全灭了。
    啥?全灭?凭啥啊?大家僵持那么久了。对彼此的射程范围,火力强度心里都有AC数啊,凭什么突然一下,这就全灭了?好歹那是三千人呢,说全灭就全灭?
    再来二十次岂不是这压制军团就玩完了?
    于是官老爷们又找人去确认,只是奇迹并没有出现,全灭依然是全灭。
    这可咋整?报告军团长吧?可是法克在哪呢?于是指挥部的官老爷们又派人四下去找。找半天没找到,咋整?
    于是指挥部的人坐在一起,大家集体拍脑袋,毕竟战事在继续,该做的决定还得做。
    然后又一批五千人被派了上去,不得不说,这个轮番进攻制度挺折磨人的。
    也不知道对面从哪找的土系魔法师,连山都能造?咋不上天呢?偏偏乱军还是传统的暗系和奥术系法师,攻击力依然犀利,奈何整不出土山。
    人家居高临下的,己方则是仰角进攻,这事并不容易好吧。
    傲慢=自大+理所应当+自以为是。
    指挥部的官老爷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奈何一个小时多点,不到两个小时,督战队的人又回来传信,全灭。
    嗯?
    整整八千人,就这么没了?
    就是八千头猪,放在那让对面宰也不会这么快吧?
    官老爷们觉得不对劲了,总不会是临阵逃脱了吧?但是督战队完好的回来了啊,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指挥部总算反应过来,该派人上前线观察一下了。
    一来一回折腾下来,压制军团的指挥部用自身的行为给对面演绎了一出什么叫愚蠢。
    觉得有必要亲自上前线的指挥部官老爷们,还是没有亲自动身,怕还是怕的,所以各自的亲卫便手持“令牌”奔赴前线。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烂眼偏要招苍蝇。
    亲卫们跟着第三批调上前线的战士一起去了,其中几个幸运儿经过了可歌可泣的战友情谊掩护桥段,活着回来了,跟督战队撤下来的人一起,向指挥部传达了一个让人蛋疼的消息。
    “什么?你说对面的不是暴风领的部队?而是奎萨斯人?”
    “奎萨斯人不是跑到咱们西边了么?怎么会出现在正面?那暴风领的部队去了哪?”
    而之后,随着战况的愈发激烈和持续,压制军团指挥部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对面确实是奎萨斯人。
    不为别的,对面已经不需要土山的掩护,直接杀下山了。
    暗精灵之间的战斗,看起来往往有些蠢。之前就提过,没有近战兵种的暗精灵,对战也不过就是两方各自占住阵地互轰,所谓光明正大的以实力对拼。
    原本指挥部以为,奎萨斯人下山是好事,大家就对轰呗。只是现实实在是太残酷了,让人忍不住想骂娘。
    奎萨斯近卫军团之前的火力以及射程,全部是迷惑手段,从来都不是他们的正常状态,而土山所掩护的,也从来不是什么弓箭手,而是掩护装备和工具的存在。
    如今下山的奎萨斯近卫,用看似传统的暗精灵战法告诉了所有人,就算在传统战法上,奎萨斯依然不弱。
    紧急调拨到前线的压制军团部队,以大无畏的精神做好了战斗准备,对方距离标准射程八百米还有大概四百米的样子,这点距离,说句不好听的,全力冲刺的话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联军战士屏气凝神做准备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但是!奎萨斯人的行为才是让联军意外的事情。
    奎萨斯人停了,停在了距离联军战士有效射程八百米还有四百米的位置,也就是大概一千两百米之外。
    射程虽说达不到,但是暗精灵眼神好啊,他们看得清楚。
    奎萨斯人在一千两百米开外,停下,调整队列,张弓,搭箭。
    干啥啊?抽风啊?
    弓箭手什么最重要?体力和准头,强弓这种东西,你把它拉开难道不费力气的?奎萨斯人这是要干啥?准备张着弓,然后前进到射程内第一时间发动进攻?
    不得不说,这是看到奎萨斯近卫动作后比较合理的反应。为什么?因为有些习惯了的事情,是不会考虑到例外之内的。
    很少有人会直接想到,奎萨斯强袭弓兵的有效最大射程,就是一千两半米。
    偏偏奎萨斯人还真是就这样张着弓前进的,在前进了两百米之后,终于再次停了下来。
    为啥?
    双方的弓箭手阵地都是一个面积,而不是一条线。一千两百米是最大射程不错,也仅仅代表阵列最前方的人能射到对面阵列最前方的人,而已。
    该不会有人以为两边阵列是呈一条线排列的吧?不会吧?
    联军那边同样也是暗精灵,眼神好肯定也就能看到奎萨斯人背后,从土山后面逐渐显出原型的塔状物体以及投石车了。
    部分紧张到一定程度的家伙,控制不住手中的弦,稀稀拉拉的箭钉在了奎萨斯阵地前,不算太远的地方。
    紧张,也就是这一会的事了。噩梦,瞬间开始。
    公平对轰?怎么可能,奎萨斯人才不会那么傻。
    在轰隆的战鼓声中,奎萨斯阵营中没有人说话,也没人发号施令,只有弓弦被拉紧的刺啦声。
    按理说,这一批联军调上来的部队好歹也有近八千。
    对面不过只有三千人多一些,凭啥感觉气势被压制住了呢?
    当奎萨斯阵营中战鼓声音变化,三千强袭弓兵有半数同时抬弓向天,之后,战鼓猛然敲响,箭矢带着破空之声离弦。
    带着嗡声的箭雨在联军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从天而降,战鼓再响,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是连续两声,另外半数弓兵比照战友之前的动作,抬弓,离弦。
    战鼓重复着一声,两声的交替,奎萨斯人则以与战鼓呼应的频率倾斜着火力。
    毫无观赏性可言的战斗。
    联军反应过来之后,魔法师试图以魔法为己方解围,奈何奎萨斯人拦截了大部分敌方的进攻魔法。
    用穆恩的话说,老子火力强,射程远,就是欺负人,怎么样?不服?你冲过来打我啊?
    几轮箭雨过后,联军阵地几乎溃不成军,而可恶的奎萨斯人,竟然在战鼓的节奏中,再次迈开步伐,他们竟然一边前进,一边射击?!
    奎萨斯人每前进一步,箭雨覆盖范围便更广一分。
    奈何这群可恶的,无耻的,臭不要脸的奎萨斯人,最终停在了联军方阵九百米开外…
    亲卫带着屈辱和不甘的哭腔,将所见的一切带回了指挥部,官老爷们一时间也是集体沉默。
    就像在黑耀,贵族对平民和未觉醒者的压制很直接一样,就是单纯的力量压制。
    而部队之间的胜负,有时候也很直接。哪边弓强,哪边射头准,哪边射程远,哪边就拥有压制力。
    只不过在今天之前,从没有人想过,未觉醒者聚集地的奎萨斯会拥有这种压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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