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初

    闲聊一阵之后，穆恩听到蒂法敲门的声音，迪安奴呼扇着翅膀将蒂法让进了屋子。
    “夫君！我决定了！”
    “嗯？”穆恩茫然不解，决定什么？发奋图强？
    “把憨憨带上！”蒂法邪气凛然，正气不侵地说道。
    在这之后经过一番了解，穆恩才算是弄明白缘由，原来憨憨作为兽人，虽然长相有些狂野，气质有些粗犷，但人家出来混以前是个厨子。
    正经的厨子！
    就在刚才，穆恩进来跟海蒂闲聊了一小会（其实聊了半天，所谓快乐时光总是转瞬即逝？）的功夫，穆恩也没说要不要留下憨憨，蒂法也在开动脑筋思考如何处理时，憨憨行动了。
    他发现从眼前的两位夫人身上下手明显要靠谱一些。出来混的，多少要有那么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刚才在集市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蒂法手中还拿着棒棒糖，明显的吃货！
    于是憨憨费了九猪二虎之力，终于争取到了给蒂法和艾玛露一手的机会，好在麦斯集市作为奎萨斯商路在黑耀势力范围内最后一个据点，交易规模以及商品种类都很可观，憨憨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想要的食材。
    蒂法自认也是料理界的高手了！毕竟当年跟随罗霞勤学苦练许久，在罗霞离开后更是负责照顾穆恩的饮食，一手香蕉炒西瓜也是出神入化，罕逢敌手。
    而奎萨斯在御用厨师长阿波的熏陶下，对于传说中阿波的老家某川的菜系也是情有独钟，怒焰更是因为出产辣椒和花椒而得到了奎萨斯的大力扶持。
    但！
    此时憨憨呈献给蒂法的料理决然不同于罗霞的西式宫廷风，也不同于阿波的川系火热风，而是有其独特特点的所谓亲民风。
    阿波也曾做过叫做锅盔的面食，只是在成型之前便将面和肉混在一起，出锅后集香酥脆于一身，外加方便携带。
    而憨憨做出来类似锅盔的食物，从口味到口感决然不同于阿波系，那是将肉食经过细腻处理后，用蒸烤到恰到好处的面饼将之夹在中间，被憨憨称为肉夹馍的另类体验。
    不用辣椒，而是以胡椒配合调味品简单调制的胡辣汤更是让蒂法尝到了辣椒以外的别样辣味。
    两个肉夹馍，配上一大碗胡辣汤，蒂法和艾玛吃得满头大汗，小脸通红。
    于是，也就有了把憨憨带上的决定。
    奎萨斯的人心所向，全系于穆恩一身是不假。究其原因，从带其脱离苦海到激发能力，从普及教育到重拾自信，再从居住环境到饮食习惯，穆恩给他们的太多。
    当普通人民衣食不愁之时，如何提高幸福感与满足感？那当然就得从生活质量上下手了，这之前就提过。
    食色，性也。
    相比于民族自豪感这种稍微有些虚幻和飘渺的东西，饮食上的改善则要直观许多。
    而憨憨所谓走南闯北，集合兽人特色而独具一格的憨系料理，一定能在某种程度上将奎萨斯人民的幸福感再提升那么一点点。
    既然蒂法和艾玛做了决定，穆恩也不打算反对。让迪安奴掏出小本本记上，给了憨憨一个奎萨斯领民试用期的牌牌，这事就算过了。
    他的仇？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违法的情况下，穆恩不会干涉，自然也不会帮助他。
    当然了，奎萨斯还是有某种机构的存在可以让憨憨“梦想成真”的，据说当功勋值累积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向某机构发出委托的。
    评估过后如果可以实施，奎萨斯会代委托人搞定相关事宜。
    当然，这个评估，就得看具体是什么事，会带来什么影响，是否有损奎萨斯利益了。
    既然手头上关于月癌的事已经交给了海蒂，憨憨也暂且算是随行人员，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麦斯集市的管理者，麦斯，他购买“呆头鸟”的目的了。而且，月癌毕竟是从他那里拿出来做报酬的，从他身上下手，也能帮着海蒂解决一部分问题。
    “我记得，理论上咱们商队护卫军在附近应该是有临时驻点的。”穆恩转头对艾玛说道。
    “是的，我已经联络对方的负责人了。相信不久夫君就能见到。”
    穆恩摸了下艾玛的头，看得迪安奴好生羡慕。迪安奴已经在这些日子中消化了穆恩的身份，只是也许是年轻，也许是见识少，她对这些并不是很关心，反而是穆恩本人的作为让她更感兴趣，花痴那种。
    迪安奴的养父里克就是个兽人，更是以前的败兵，所以她对奎萨斯的印象也就两个字，强大，至于怎么个强大？说实话，迪安奴没什么概念。
    这事其实很正常，也很好理解。就好像有人说，某某首富很有钱。多有钱？大概5500亿的身价。
    哦，5500亿啊，确实挺有钱的哈。
    那这个5500亿是个什么概念呢。大概是一个人买彩票中500万，每天都中，连续中301年。那么500万呢？大概是月薪1万，不吃不喝不租房子攒40年的数额。
    迪安奴对穆恩以及奎萨斯的认知，大概就是知道5500亿，然而没往下想的阶段。
    所以迪安奴挺不能理解的，为啥这个兽人非得赖上穆恩。
    只能说憨憨在赌，他能感觉到蒂法的不凡。那么既然是暗精灵，又在这麦斯集市没有明显厌恶奎萨斯商品的举动，憨憨在赌对方是奎萨斯精灵。
    这样一方面能保住小命，另一方面如果有机会混进奎萨斯，复仇也就不是个天方夜谭的事了。
    不得不说，时也，命也。憨憨的运气还不错，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罢了。
    此时的憨憨正在后厨挥汗如雨呢，开玩笑，蒂法怎么可能忘记给穆恩也准备一份胡辣汤配肉夹馍！
    相比穆恩那里的风平浪静，麦斯府邸中的气氛就显得有些压抑。这里的主人，一个有些富态的矮人面色不善地盯着加斯和提斯。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麦斯用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
    “两位果然不同凡响。”麦斯蹲了一下，冷笑道：“我再确认一下，二位是玛格丽特女士派来‘帮’我的？”
    麦斯将帮这个字咬得格外重，这让坐在他对面的两个魔人族很是无地自容。
    “麦斯总管，你说话别太过分。我们只是在践行妈妈的教导而已，谁能想到…”提斯当先受不了，带着些许怒气说道。
    “我也想不到。”麦斯显然也在气头上，直接打断了提斯的话，“你们在加斯提斯城玩正义的游戏也就罢了，出来办事也不忘这一套？”
    “麦斯总管！你竟然侮辱正义！我…”加斯霍地一下站起来。
    麦斯却只是冷笑一声，守在房间四处的护卫纷纷踏前一步，将手中武器噌地抽出半截。
    加斯和提斯带来的那十几个人，此时早就被挡在屋外了。
    “加斯少爷，你什么？”
    见到加斯“银牙咬唇”，羞愤交加的样子，麦斯继续说道：“我就搞不明白了，正义也好，游戏也好。都那种情况了，少爷不懂杀人灭口？还能让他把证据拿出来？”
    “说到这个就来气，我当时正准备动手呢。但是…但是…”加斯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说道：“但是就感觉只要我下令动手，就会有人跳出来搞破坏，那感觉是如此清晰和真实。”
    先不提加斯是否想到了当时的感觉，以至于稍微显得有些恐惧。
    麦斯张大嘴巴，看着加斯，愣了半晌之后发出一阵爆笑。这一笑，笑得他眼泪横流，鼻涕拉碴，好不容易止住笑后，麦斯说道：“少爷，意思是，你是被吓得没敢动手？”
    “你！”加斯抿嘴咬唇，胸膛起伏不定，
    “你太过分了！”提斯大怒。
    “你们也挺过分的。”也不晓得麦斯此时是什么想法，破罐子破摔？按理说，以加斯对他总管这个称呼来看，双方应该是上下级的关系。只是此时丝毫不见麦斯有半点尊重。
    “我们？我们哪里过分！？”相比加斯的表现，反倒是叫提斯的魔人女孩显得硬气一些。
    “哎…”麦斯此时反而显得有些索然无味，没有丝毫之前的上纲上线。“你们不懂，你们不懂啊。”
    提斯数次想问对方，哪里不懂，不懂何事，奈何终究没有问得出口。
    “玛格丽特女士交代的事，我只能尽力去完成了。”麦斯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跳下，准备离开。
    “尽力？”加斯眉头一皱，“妈妈可是说过，这次的事必须完成。”
    “是啊，必须，必须。”麦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说道：“随便必不必须吧，我尽力就是。”
    “你这明明就是消极怠工，你就不怕我回去告诉妈妈？”
    提斯在加斯开口前拉了他一下，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还是让加斯把这话说了出来。
    只见走到门口的麦斯再度叹气，有些佝偻的背突然挺直，双目怒睁，对着年轻的魔人族狂吼。
    “槽尼玛的妈妈。”
    “妈妈，妈妈，你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傻逼，又怎么做到的，把你教成了个纯傻逼。”
    “你还知道你妈说这次的事重要，必须完成？”
    “你以为这里是哪？是一群智障跟在你身后，出钱出力给你摆平事情，好让你玩正义游戏的加斯提斯城？”
    “这里是麦斯！是奎萨斯商路最后一个自由集市！”
    “你知道老子用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把这里弄成现在这样？”
    “啊？你知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会有什么影响？”
    “用你那被正义大便塞满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奎萨斯人会允许一个外人建立交易集市！？”
    “还不就是为了显得他们可以让利？好借此笼络一批境外人员给他们卖命？！”
    “你知不知道附近有奎萨斯商队护卫军的驻点？”
    “你该不是以为他们商队护卫军是跟班吧？随时随地跟着每一趟商队从奎萨斯出发，跑到爱巢去？”
    “不知道你总该问一问吧？商队护卫军啊！他们屯驻在商路附近，就近保护商队！”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们只要想，随时可以将我从集市管理的位置上赶下去！”
    “槽尼玛啊，还必须完成？你猜你闹出那档子破事，会不会有人去给奎萨斯人报信？会不会有人来干涉？”
    “你以为人人都是大善人，愿意让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拿走交易分成？他们自己不想试试？”
    “我必须完成个几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怎么不被正义的铁锤砸死。废物。”
    麦斯一顿破口大骂，显然舒畅了许多，吐沫星子没有喷加斯一头一脸，倒是弄得他胡子上四处都是。
    “正义？来吧，事情交给你了，交给正义了。加斯少爷，您这个正义使者来办吧。老子不奉陪了。”
    加斯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眼中噙着的泪只差一点点就要流下来，或许是觉得屈辱？委屈吧？也不知道是真的蠢还是怎么，加斯奋力喊说道：“别忘了，你还有人在我们手里！”
    提斯闭上眼，轻轻叹气，看来，该换人了？
    加斯不提这茬，也许麦斯就直接走了。可此时，麦斯从手下腰间抽出两柄钢锤，直奔加斯就去了。
    反应过来的麦斯手下齐齐使出饿虎扑食，矮人力大的特点被麦斯发挥到淋漓尽致，四五个手下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堪堪将他拉住，加斯也从对方的动作和眼神中看出来，这不是在吓唬自己。
    提斯也从惊愣中回过神，一边拉着加斯往后退，一边往他身上加了几个水泡护盾，生怕他被打死。
    天可怜见，正义执行者加斯少爷合适见过这等情况？而所有事情也不过是因为在加斯提斯城中上演过无数次的“匡扶正义”而已。
    为什么？凭什么啊？
    好在及时出现的变故打断了这番闹剧，加斯和提斯松了口气是不错，麦斯则从暴怒中一瞬间陷入到了某种绝望。
    一众身着深蓝铠甲的精灵战士出现在麦斯府邸外时，麦斯集市的骚乱就像其出现的那么突然一般，又突然平息了。
    来的正是奎萨斯商队护卫军境外驻军第七十二分队。在队长大白梨的带领下，奎萨斯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赶到了麦斯集市。
    以暗精灵的审美标准来看，大白梨算是比较另类了。不甚深的肤色反而显得有些晶莹剔透，再加上一点点的富态，倒也贴合大白梨的名字。
    好不容易从极度愤怒的情绪中恢复过来，麦斯给手下下达了“看好他们”的命令后，就去应付奎萨斯人了。
    大白梨显得很平易近人，与其说他是军人，倒不如说是个商人。满面笑容的他让麦斯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以免问题扩大化。
    “麦斯啊。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那是那是，我能有今天，都是拖梨爷的福。”
    “哪儿的话？那是吾主和神后政策制定的好。。”
    “是是是，梨爷说的是。”与刚才另个房间中面目狰狞，气焰嚣张的麦斯相比，此时的他无害得像一枚年迈的鸡蛋。
    “咱们都是老相识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的。我听说，这里发生了一些骚乱？”
    “啊，这个…这个，嘶…”麦斯并不是那种有急智的人，况且刚才光顾着发火了，也没想什么很好的说辞，此时大白梨问将起来，他吱唔了半天也没下文。
    “不过，我来的时候似乎没有看到什么骚乱？”
    “是是是，拖梨爷的福，梨爷您一来，那点小破事哪里还敢得瑟，肯定自己就平息了。”
    “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我是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深知你的不容易。”
    “梨爷…”
    “好了，多了也不说了。如果有什么难处，记得告诉我。”
    麦斯一咬牙，拉住了准备离开的大白梨说道：“梨爷，这次的事，是我做的混账了。我愿意让出管理者的位置，只是最后，有一事相求。”
    大白梨的意思太简单了，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是你做的破事，没办法继续待在本着公平交易原则集市的管理者位置的，滚蛋是肯定的，如果有什么不方便开口的，现在说出来，还能看在旧时的分上考虑一下。
    说白了，也就是照顾彼此面子，顺便客套一下。
    只是麦斯真就顺坡下来，还开口了，这是让大白梨没想到的。
    “哦？说来听听。”
    “梨爷知道，奎萨斯的装备一直都是硬通货，我离开这个位置之后也不打算在这混了，我想去追求一下诗和远方。”
    “所以呢？”
    “所以梨爷能否像之前一样，在支援咱一些装备？淘汰的就行。当然了，咱会出高价。”
    “也是，出门在外不光得有人，还得有装备。只是…最近军需部那边的供给也不是很及时，咱们自己换装的事还没着落呢。”（咱们自己换装还没完事呢，哪有那么多淘汰下来的给你？你出多少钱？）
    “是是是，梨爷说的是。确实听说黑耀境内不太平，我在这混了这么久，家当多好还是有一些的，我愿意用所有家当来换。”
    “哈哈哈，你在这一片的口碑还算是不错了。否则也不会让你待在这个位置上了。”（公平交易的麦斯，你混个管理者的位置能有多少身家？）
    “不瞒梨爷，在道上混的，多少还是得有点门道。咱能从您那搞到月癌，自然也能从其他地方搞到钱财。”（我自然有搞钱的方法，你别管，别忘了月癌是你弄给我的，这事要是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哈哈哈，确实，龙有龙道，蛇有蛇道。”
    “梨爷，我只是个外人。一走了之总得给自己人身安全想个办法。”（我可以一走了之，你在奎萨斯还有前途，让别人知道了月癌的事，对你可没好处。你也别想着灭我的口，我有准备。）
    “呵呵，很好。”大白梨冷笑了几声，“你很好。”说完，就直接离开了房间。
    而麦斯则一边叹气一边抹了把脑门上的汗，说实话，他是不太想拿月癌的事威胁对方的。
    奈何加斯说的对，麦斯还有人在他们手里呢，玛格丽特夫人交代的事情，这就是他“尽力”去做的犯范畴了。
    至于得罪大白梨？麦斯顾不上许多了。目送大白梨和他的人离开后，麦斯匆匆回到了加斯和提斯所在的房间。
    看到这两个家伙，麦斯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可以想象，不久之后，大白梨带回复回来的时候，就是自己卸任的日子。
    权力，金钱！这些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就因为这俩货色的“正义”游戏闹得一下子全没了。麦斯如何会甘心？
    只是，麦斯偏偏没有想过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他派的“刺客”，那个蜥蜴人如果成功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指出并且盯着其他人的失误不遗余力，直面自己的错误？那是不可能的。大多数智慧生物都这个尿性罢了。
    奎萨斯商队护卫军只是来到集市转了一圈，就返回驻地了。而大白梨则趁着队伍离开，在手下的掩护下一个人来到了穆恩所在的旅店。
    想点办法避开老板的怀疑对于这些人来说不要太容易，自然也就不会出现什么老板目光一转，感觉事情不对劲之类的事，毕竟这里的老板不是九处的情报人员，人家是踏踏实实的生意人。
    “吾主。”一见到穆恩，大白梨单膝下跪，深埋头颅。没用易容道具隐藏容貌的穆恩很好认，毕竟身份在那，谁家还没个供着穆恩的牌位了？
    “嗯，坐。”穆恩一抬下巴，迪安奴从他背后走出，将穆恩对面的椅子向后拉了一下。
    “谨遵神谕。”
    刚才麦斯面对大白梨时有多紧张，此时大白梨面对穆恩就有多紧张。
    穆恩.布莱克啊！吾主啊！活生生会动会说话的！
    额…不是说穆恩就死翘翘了，而是奎萨斯人，尤其商队护卫军这批常年驻外的，确实很少有机会看到活蹦乱跳的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