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愿

紫薇愿
    谨以此文向所有奋斗在清穿第一线的MM致敬！
    几乎忘了是怎样一个开始
    我却沿着他的足迹
    一步一步
    追随而去…
    一
    “这位姑娘不知家住方？如何称呼？”抬头只见堂前端坐着一位锦罗绸缎的老妇人，衣饰华美富贵，面目慈祥，殷殷相询。
    宛若时光倒流，不知身在何处，一时恍神。
    “我家老夫人问你话呢。”旁有娇俏美婢暗自提醒。
    “我姓阮，叫辛夷。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净慈寺佛堂后院厢房。我家老夫人今日上香路上，见你晕倒在路旁，好心将你带来这边静养。方才已请人帮你把脉瞧过，只是身子虚弱些，只待醒转之后细细调养，无甚大碍。”难得她年纪不过十三四，端得是口齿伶俐，一口气道出前因后果，来龙去脉。
    大名鼎鼎的净慈寺？兀自一惊，那岂不是在西湖南岸，雷峰塔畔。
    “姑娘你家居何处？可需派人送你返还？”老夫人盛意拳拳。
    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
    家乡离此不远，不过区区四百里，骑马可朝发夕至。
    可是，家却不知在何处，许还是一片滩涂。
    “或遣人通报消息，由家人过来接你可好？”老夫人心细如尘，考虑周全。
    家人自是有的。只是这个口信，该怎生传递？个中缘故，匪夷所思，千言万语，更与何人说？
    “我，…”，垂头，叹一口气，“此时此地，无亲无故。”字字确是实话。
    “苦命的孩子。”老夫人怜我孤苦无依，心一酸，险些掉下泪来。“那你将来有何打算？”
    我知自己从何处来，却不知要往何处去。此处苏杭温柔乡，离京千万里。
    痴心一片，上苍垂怜，千载难逢，昙花一现。
    千山万水，山迢水远，人海茫茫，如何相逢？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
    幸得与老夫人投缘，收为义女。
    老夫人夫家姓陈，家住钱塘，世代簪缨，诗礼传家。只得一子，名唤陈煜，年二十有六，前年考中了进士，当今圣祖惜才，留任内廷，教养皇子。
    虽是大户人家，不曾亏待了我，可仍是处处觉得不便。
    服装发饰，衣履鞋袜，胭脂花粉，洗漱如厕，礼仪规矩，凡此种种，均教人骇然失色。不由得颇有些懊恼，那日原不该突发白日梦，任性地许了个愿。
    一住半年有余，常伴老夫人左右，承欢膝下，聊解寂寞。每逢初一十五，便陪老夫人去净慈寺里烧香拜佛。
    那一日，回程途中路过西湖西泠桥畔，马车忽然一顿，不知发生何事，驻足不前。车夫回报，说前有官差阻拦，整肃清道。不觉好奇，掀起帘子张望。
    只见不远处飞檐斗拱，四柱俨然，方才恍然一悟，原来是慕才亭下，苏小小墓。
    妾乘油壁车，
    郎骑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
    西泠松柏下。
    忽见黑压压跪下一大片人。
    一位青骢玉马少年郎，乘风翩翩而来。
    于万千人中，于这纷纷扰扰的尘世间，他抬头望见了我。
    我也望着他。
    这一刻，时空交汇，目光凝结，刹那便似化作永恒。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
    但我认得他。
    三生石上旧精魂，此生虽异性长存。
    二
    我只是历史匆匆一过客，
    负手而立静静地观望，
    不想插手。
    这是怎样的一个盛世啊！
    如此众多的精彩人物各自粉墨登场，
    群英荟萃，
    这般传奇，生动，鲜活。
    我曾经好奇了许久，心驰神往。
    这一刻屏息凝神，驰魂夺魄，
    竟不能呼吸。
    他说：我认得你。
    你当然认得我，
    你若是范蠡，我便是西施；
    你若是石崇，我便是绿珠；
    你若是阮郁，我便是苏小小；
    你若是李隆基，我便是杨玉环；
    你若是许仙，我便是白素贞；
    你若是柳梦梅，我便是杜丽娘；
    你若是爱新觉罗•胤禛，我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三百年后生生死死追随你而来的魂。
    “你是如何来到我身边？”
    “那一日天真，突发了绮旎白日梦，看见天上流光一闪，紫薇星划过，便许了个愿，不想竟成了真。”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鹊桥暗渡，偷换了流年。
    “当着天上的紫薇星发誓，我爱新觉罗•胤禛许你三个愿望。”
    “当真？”
    “一言九鼎，不离不弃。”
    脱玉镯，
    木兰落，
    如有诺，
    生死契阔。
    三
    “辛夷，给我生个小阿哥。”他在我耳畔温柔低唤。
    “不干。我只喜欢格格。”心中暗自欢喜。
    胸闷欲吐，惊觉。
    掐指一算，已三月有余。
    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个秘密，
    微笑，
    你将是我一个人最珍爱的宝贝。
    那一日，他怒气冲冲，一脚踢开门来。
    “有人私自参了我一本，劾我私纳汉女。今日早朝皇阿玛龙颜大怒，借着别的由头，当着朝中众大臣的面，劈头盖脸将我大骂了一顿，叫我好生难堪。一定是老八那一伙在背后搞的鬼。我发誓，这个仇我一定会报，我决不会放过他们。”脸色铁青，犹自恨恨。
    波澜不惊，只因早已知悉。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姻缘恐断肠。
    “终有一日，我要杀了他们。”咬牙切齿间，面目狰狞，仿佛变了一个人。
    “可不可以不争？”
    “不得不争，今日之事势成水火。”
    “可不可以不要天下？”
    “什么都不可以叫我放弃，这天下，我志在必得！”
    他的脚步从不会为了我一个人而停留。
    一阵尔虞我诈的血雨腥风即将扑面而来，
    一场你死我活的玄武门大戏就要拉开大幕。
    我只是一名匆匆来去的过客，
    原本不应出现，此时此地，此情此景。
    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看客，
    历史不会因为我而改变。
    行不得也哥哥，
    不如归去。
    四
    陈老夫人病重，病榻之前，已口不能言，眼中泪光点点，牢牢握住我的手。
    “留下来吧，娘也舍不得你走。”他哽咽。“她的日子不多了。”
    他一向待我如兄长，而老夫人待我如亲生，从不曾委屈了我，教我如何在这关头忍心跟他们说别离，弃他们而去。
    只得留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礼成。
    我便成了陈家少夫人。
    他是谦谦君子，
    待我相敬如宾，
    眼底常带有一抹温柔的神色。
    我知道他的期盼，
    奈兮若何，
    他不是我的那杯茶。
    我只晨昏定省，
    陪伴陈老夫人安然度过最后的时光。
    显山露水，瓜熟蒂落。
    那一日，汗涔涔的下，腹痛如刀割，艰难了整整一日一夜，几近虚脱。
    浑浑噩噩之际，突然屋内一亮，似有一道白光。
    也不觉得害怕。
    是终于要接我回去了吗？
    “哇…”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恭喜少夫人，是一位公子呢。”终于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悠然醒转，却不见了我的宝贝。
    “回禀少夫人，雍亲王府可巧昨日晚些时候也得了一位小阿哥。雍亲王福晋方才打发人来抱小公子过去瞧瞧，说是同喜同喜呢。”
    心兀自一惊，手脚冰凉。
    他到底要做什么？
    红色的绫罗襁褓，里面包着一个小小的可人儿，粉雕玉琢，眉目如画，正甜甜做着美梦。
    我差一点以为失去了他，
    心还在怦怦跳个不停。
    失而复得，爱不释手。
    忽儿婉转婴啼，奶娘伸手抱了过去，“咦”便是一愣。
    “不碍事，许是湿了，该换了。”便匆匆抱去内堂验看。
    “啊…”
    奶娘突然在我面前跪下，惊慌失色，瑟瑟发抖。
    一语道破，石破天惊，
    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狸猫换了太子，
    弄璋变了弄瓦。
    叫我如何不恼他，
    潸潸泪似麻
    不几日，老夫人便驾鹤归去，陈煜辞官丁忧，归了海宁故居。
    花开复花落，三年复三年。
    我自有宁馨儿承欢膝下，伴我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往日种种，恍若南柯一梦。
    五
    平地一声惊雷，惊起寒鸦无数。
    今夕已非往日，金銮殿上如今换了新君。
    陈煜封了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奉旨携了家眷进京觐见，叩谢隆恩。
    故友旧交纷纷拱手相贺：“仕官，步步高升，指日可待。”
    他在人前微笑，
    转过身却总是心事重重，
    一脸落寞。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却不知如何开口，
    只好在彼此心照不宣中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仿佛一切还跟原来一样。
    然而平静的日子终究是要过去了。
    除夕夜，须得进宫给六宫新主请安。
    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去了。
    冥冥中自有安排，我一个小小女子如何拗得过天意。
    即使输了，
    也要输得姿态飘逸。
    三叩六跪，礼数周全。她没有为难我，果然是传说中的温柔端庄、宽厚贤良。
    她却始终不肯放我离席归去，命人给我赐座。
    心中暗暗奇怪。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是一位十一、二岁的翩翩少年郎呢。
    心思不知飘向何处，待回神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
    曲终人散，自有宫女领路。
    在这寂静的御花园中，兜兜转转，曲径通幽，满腹的苦楚，不知向何人说。
    然而，我一转身便看到了他。
    望着他，想要一直望到他的心底去。
    “大胆。见了皇上还不下跪行礼。”
    一声怒斥，提醒了我，
    我与他之间，
    隔了整个宇宙。
    他挥一挥手，人潮退去，
    仿佛从来不曾有过。
    悠悠天地之间，
    只有我们两个人。
    清风拂面，
    月朗星稀。
    寂静，默然。
    “是你吗，辛夷？”他犹疑。
    我不停地点头，无语凝噎。
    “我是在做梦吗？为什么你还是旧时的模样？”他缓缓走过来，喃喃自语。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我看着他，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白马轻裘神采飞扬的英俊少年。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你曾经许我三个愿望。”
    “如今依然作数。”
    “我想看一眼我们的孩儿。”
    “弘历，你方才已经见过他。”
    “你已经得到天下，不如放过他们吧。”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杀他们，留下他们的性命。”
    “还有，…”一定要这般决绝吗？为什么不能放下一切重头来过？
    一抬眼，天上紫薇星动，流光闪烁。
    “我要走了。”
    “留下来不要走。”他紧紧抱住我。
    你已是一代帝王，
    将来更会有后宫佳丽三千，
    与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一个你，
    这样的日子我过不来。
    在我来的那个时空，
    只有一个你，
    只得一个我，
    朝夕相伴，
    生儿育女，
    便是一生。
    “我不许你走。”
    “你曾经许我三个愿望，如今我只想离开，请放我走。”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从此羽化成仙，乘风归去。
    六
    疼，针扎一般的疼。
    睁开双眼，满目皆白。鼻间有股消毒水的味道，似有若无。
    回来了，真好。
    “你醒了。”身前站着一个人，清爽，干净。
    身穿白色大褂，手里拿着案板。眉眼似曾相识。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
    但是我认得他。
    三生石上旧精魂，此身虽异性长存。
    前世今生南柯梦，只道惘然古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