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池清

  那个梦是如此残酷，又如此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不是梦，那是一个既将要发生的事件。
  当她想好的那一天，小草仔细的把东西都收拾好，把一切赏赐和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放在自己的卧房中。她去找了蓝银杉。
  然后，她进宫去了苏麻喇姑的院子。
  后来，……
  日子是无比的平静的。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康熙三十九年。
  这一年，春夏秋冬四季交替，春风秋雨如旧。
  一天一天，一月一月，心里想着事儿，苦苦的受着这种煎熬。
  这一年，很快过去了，每天守着母亲，或和青青等人玩闹。
  青青有一天说：“真奇怪，怎么有的时候，我老觉得，有的时候，好像重复的做一种事似的。”
  小昔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都过了什么，然后又过回来似的。”
  菊儿说：“是啊，就像是某家给你下定礼，好像这件事去年做过一样。”
  小草不语，看着窗外发呆。
  皇宫里的大宴结束了，传出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据传：反清的一批义士和清神教的一干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向康熙和皇太后发起了攻击，一个阿哥和一些护卫伤了。这个传闻传了又传，越传越神，终于官府下了令，再有胡说八道者，斩立决。这些传闻才慢慢的淡了。
  小草把头轻轻的埋在母亲的膝上，白修御叹口气，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并没有说话。
  有些时候，做出的选择是十分痛苦的，可是，却未必就是不对的。
  小草已经尽了力，可是，那场血腥的杀戮还是发生了。
  这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寒冷寂寞的感觉深深的渗入了小草的心中。
  小草窝到家中，对诸事都提不起精神。
  她还很厌恶下雪，下雪不但出行不便，更有一种化雪后的狼狈让人恶心。
  菊儿她们做针线做得烦了，就在青青家的后院中打雪仗，这种时候，小草总是坐在门口看着她们，头依在廊柱上，数着空中飘飞的雪花，众人的快乐似乎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青青曾经私下里问过小草，是不是爱上了什么人，小草没有回答。青青说她：咱们这镇子上倒是尽是人才，只是不知心高如天小草可真得能看上什么人。
  大家只觉得从春天以来，小草就怪怪的，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况且，小草一年到头也并没有出门。连春天，玉公子家大队人马回来她也不上心。别人都争着抢着看玉公子还有跟他一道回来的几个青年贵公子，她却躲了起来。这小小的翠竹镇地儿不大，倒也是经常有贵人来往。因为翠竹镇的名声太响了，不但有全国知名的画坊，也有全国知名的花坊。名人墨客显族权贵，不来赏花，也来赏人。
  但是，跟玉公子一道回来的几位贵公子，凭借着那种不凡的气度，成功的打动了这个镇上的一众少女的芳心。每天，玉家的大门外都有不少的女人来来去去，似乎真得有什么事做，就连玉府门口摆摊儿的也多了起来。原来，在古代，追星这种事儿，也是颇为盛行的。
  这种盛况一直持续到这些人走后，好长时间，关于这些人的传说又传了好长时间。
  翠竹县县令的儿子，每隔几日就来找小草，小草对他的态度更显冷漠；对于他的这位救命恩人，对他这样的态度，他也不以为意，只是总是用一种哀伤的眼神看着小草。
  一日，母亲白修御对她说：“你去山上一趟吧，寺里的水果蔬菜想也不多了，这么大雪，他们下来一趟也不易。”
  小草就去了青青家，青青家和小草家定期给山上送粮送菜。
  青青说：“我把车装好了，驴车你先赶到山下吧，家里还有事，我今天去不了了，路上小心点，别翻了车。”
  小草噢了一声，就走了。
  可是，到了山下的时候，平时挺听话的小驴儿，居然猛得一挣，小草没有防备还真得翻了车，气得她只骂青青表姐乌鸦嘴。
  正巧玉公子带着几个家奴路过，便帮她把车扶了起来，问她还用用不帮忙。小草谢了他们，请他们走了。
  红杏家的茶棚一到冬季就早早改做茶馆了，供路人休息，取暖。
  小草把驴车栓在她家，让她照看着，自己腋下夹了一袋米，肩上扛了一筐苹果往山上走去。
  红杏在身后说：“山上雪滑，你可当心点儿了。”
  小草噢了一声，上山了。
  小草到了山上，直接把东西送到了厨房。
  平远和尚笑道：“你可来的是时候，今天寺里来了客人，我正发愁呢，寺里只有白菜土豆了，这有了苹果，好歹可以做个拔丝啥的。”
  小草笑笑，并没有说话。
  只是放下东西后，又下山一趟，把东西送完。
  送完东西，小草手里拿个小包往后面来找老和尚。
  第八十七章 和尚
  小草到了老和尚房外的时候，轻轻的敲了两下门，就推门进去了。
  老和尚面朝里躺着，似是睡了，小草知道，他一面向里躺着，就表示，他什么人也不想见。这种时候，谁和他说话他也不理，这是他多年的怪脾气了。
  屋里有着淡淡的香气，香炉里香烟缭绕。小草很不喜欢熏香，好好的空气，干嘛要熏啊。小草脚步轻轻的走过去，软底棉靴落在地上悄无声息，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又轻轻的把被子给他盖好，然后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小草认识这个和尚少说也十来年了，是她年少的青葱岁月的相识。小的时候，妈妈曾抱她上山见过老和尚，当时她不过三、四岁，刚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确切的说被她的母亲带回来），还是妈妈第一次抱她上山。妈妈对他的态度很恭敬，当时老和尚没有现在这么老，是个中年和尚，修长的身形，眉目也很英俊，对人冷冷淡淡的，只是见了小草，摸了摸小草的头，很慈爱的样子，说：“跟你阿玛不像，倒是跟你额娘长得这么像。”
  又对妈妈说：“这么多年，倒是难为你了，出来也好，那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好的。”
  妈妈只是微笑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话。
  小草很喜欢这个老和尚，小的时候，夏日的早晨，迎着清凉的晨风，沐浴着香香甜甜的空气，踏着上山的青石阶，提着布鞋，光着小脚，一路跑跳着，到山上去。老和尚喜静，并不怎么和人来往，多数的时候，就坐在自己的禅房中念经。但是，老和尚待她很亲切，有时候，会说说小草的阿玛，小草就问老和尚认不认识自己的阿玛。
  老和尚就看着她点头，微含的笑容里，会有一丝的暖意，这个时候，他冷硬的线条，稍显了几分柔和，狭长的凤目专注的看着小草说：“小的时候认识。——长大以后，见过面，那时候，你阿玛还年轻，你额娘也年轻。可是，我一直觉得，你阿玛是配不上你额娘这样的人的。”
  看小草望着她，就又说：“你们丁家虽说也是个望族，可是人丁单薄，你母亲又没有别的孩子，丁家的香火，怕是要断了。”
  小草就哼一声，扭头不理他，老和尚又慈爱的摸摸小草的小辫子说：“哈，哈，还是女孩儿好，女孩儿好。”
  后来，小草到寺里玩儿的时候，就缠着做饭的觉远和尚教她武功，和尚就笑，“又不是少林寺，小丫头以为是个和尚就会武功啊。”
  寺里确实有会功夫的和尚，这个知道的人不少，但很少有人看到他们跟人动手。
  寺里功夫好的，有一个年轻的和尚，他是老和尚的徒弟——叫觉心。
  这个和尚长得太帅了，小草管他叫唐僧，就像唐僧一样帅，（唐僧帅么？多么扭曲的审美观啊。）确切的说，比唐僧帅，因为他不仅仅长得好，还气宇轩昂，气质超凡，青青和小草都管他叫绝版和尚。
  就是因为他长得太好了，一干的小姑娘媳妇们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他要是出去化缘，翠竹镇的男女老少都会挣着给他东西，所以在一般情况下，觉心和尚是足不出寺的，他要是一出来，动静太大。
  小草没见到老和尚的面，也没有见到小和尚，不知这个家伙跑哪儿去了。
  出了屋子，小草一看天色又暗了下来，似乎是又要下雪的意思，心里不由得烦得很。低下头时，却发现，未曾打扫过的地上，地上有不少的脚印，刚刚觉远和尚不是说有客人来了吗？怎么没看到，不会是到方丈的禅房里去了吧。
  那个方丈，最讨厌小草了，每次见到小草脸总是淡淡的，一丝儿的笑容都没有。小草也不喜欢他，所以两人很少碰面，方丈的禅房她只去过一次，就是往方丈的屋里放了一屋子的青蛙，方丈知道是小草干的，但是他却没有说什么，可是还是被她那无所不知的妈知道了，因此，在大六月的天气里，小草从太阳地里跪了一整天，小草并不记得自己跪得有多辛苦；只记得妈妈哭了又哭，哭了又哭。当时的小草尚还年轻，并不能体味为人母的心痛，只是觉得这么点小小的惩戒，妈妈至于哭吗？很多年后，当她做了母亲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不过，从此以后，小草倒是再也不敢找方丈的别扭了。
  从山上往下走的时候，静静的山上无声无息，似乎一切都在这皑皑白雪覆盖下熟睡了。要不是寺中零乱的脚印，小草会真得以为四周无人呢。
  往山下走的时候，小草的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一些不踏实，心里慌慌的，似乎总是有什么要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