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归来

第1章


   潘海天,毕业于清华大学建筑系,中国第三代科幻作者中的佼佼者,他的作品中绝无男作者那种生涩的叙事手法,也不像女作者那样单纯抒情感伤,他的文章总是充满新意,情趣盎然。
  潘海天和周宇坤同出身于清华这所中国最好的理工院校,创作科幻的风格却截然不同,周宇坤目前已成绿杨之后中国硬科幻的最佳代表,潘海天的软科幻其精彩的文风在当前软科幻作者中独树一帜,口碑极佳。
  本文已发表于《科幻世界》,因稿件来源于作者本人,未经删节,比《科幻世界》上多一万多字。
       
黑暗中归来
潘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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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已知的宇宙中有一万亿个星系:超星系团、多重星系、Irr星系、涡旋星系、棒旋星系、赛佛特星系,蝎虎座BL型天体……银河系中有二千亿颗恒星:造父变星、超巨星、主序星、白矮星、中子星、脉冲星、超新星、黄道十二宫、八十八星座……
  一 黑暗 
  然而,窗外是一片黑暗。 
  我绝望地盯着灰蒙蒙的电脑屏幕,试图在脑海中搭构出一个宇宙模型来。牧师还在一旁喋喋不休。 
  斯彭斯已经放弃了努力,偷偷地离开教学程式,打开了一个游戏。可是一小簇暗绿色的电火花随即在牧师的指间闪现,让他猛地坐直了身子。 
  这已经是他今天挨的第几鞭子了?我摇了摇头,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屏幕上那片黑暗空间,注意力漫无边际地向四处浮动起来。牧师的铜制嘴巴就在我的眼前一张一合,我努力想捕捉住那些话的含义,它们却象流水一样掠过我的耳边。我知道自己今天又无能为力了,于是低下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裸女图……牧师猛地伸出一只钢铁长臂敲了敲我的桌子。 
  “阿域!”姑姑正生气地嚷道。 
  “什么?”我吓了一大跳,飞快地挺直了身子,用手掌盖住桌子。光线从舱顶的冷光灯中倾泻在那个钢铁浇成的庞然大物上,它的红眼睛闪着吓人的光。 
  “回答问题,小伙子!你刚才在听课吗?”牧师紧紧盯着我。 
  “我……”我竭力转动发木的脑筋,即使在糊弄像牧师这样没有自己大脑的机器人方面我也不是个行家。牧师直接听从姑姑的指挥,但并不意味着他对我们毫无威胁。我可不想像斯彭斯那样当众挨鞭子。 
  斯彭斯在旁边直踩我的脚,他在他的荧光板上写着什么东西,但我什么都看不见。 
  “对不起,我没有听清楚你的问题……”我低声嘟囔道,“我不知道。” 
  姑姑让牧师继续恶狠狠地瞪着我:“不知道什么?你以为这是在开玩笑吗?” 
  “好吧,我刚才走神了。”看了一眼周围望着我的孩子,我不得不承认说。 
  牧师又盯了我一会儿,直到我垂下眼帘。我听见他摇了摇头,损耗过度的轴承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吱嘎声:“阿域,你真叫我失望。要记住所有的孩子都在看着你呢。”她严厉地补充了一句,“不要违抗教育程序。” 
  以和他笨重的外表不相称的利索,牧师转过身子,面向着整个教室问道:“那么谁来告诉我答案?” 
  孩子们沉默着,小秀树犹豫地抬了抬手。 
  “秀树。”姑姑说道。 
  他妈的,完全正确。我愤愤地想,自从他开始上课以来,姑姑总是拿我和他作比较。我真厌烦这一切。 
  “完全正确。”姑姑尖声表扬道,同时让牧师转过身来狠狠盯了我一眼,“下面我们来看几个密度最高的天体,我要把望远镜转向金牛座A方向……”电脑屏幕“啪”的一响,自动切换到烛龙观测室那架直径1.5m的望远镜头上。 
  屏幕上依旧是那片笼罩一切的黑暗。 
  可是姑姑无视于此,她继续嚷道:“现在你们看到的就是PSR0531+21,脉冲周期33毫秒……” 
  有人在角落里嘀咕了一声,我的心跳了一下,那丫头又要惹事了。 
  果然,姑姑转过了教室里所有的二十个光电管红眼,怀疑地盯着角落:“迦香,你刚才在说什么?” 
  她小声但是清晰地说:“我刚才说,我们干嘛要听这些胡说八道,谁都知道,外面那儿什么也没有!” 
  噢,我呻吟了一声,这次太过份了,虽然没有人喜欢姑姑,但是从来没有孩子敢这样对姑姑说话。我意识到教室里一片寂静。小秀树冷漠地掉过头去,关注着自己面前的屏幕。他以前对其他人也总是这么冷淡,我想道。 
  姑姑有一阵子好像被这意外的反抗搞懵了,但她马上恶狠狠地握紧了鞭子:“不要违抗教育程序!你想触犯戒条吗?” 
  我不敢回过头去,但却比任何人都更关注这场争斗――但愿她能想起我的话:别作声,傻瓜!什么都别说。 
  迦香不再吭气。可她还在咬着嘴唇,毫不服气地回瞪着牧师。我预计到她目无尊长的下场,于是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中午下课后到禁闭室去,不许吃午饭,你需要好好反省反省。”姑姑的声音由于激动而颤抖了起来,她看了我和斯彭斯一眼,暴怒地补充道。“你们三个都去。” 
  又倒霉了,我想,早就知道会这样。 
  禁闭室里又挤又暗,只有一盏昏暗的荧光灯闪着光,叫人心烦意乱。上一次只有我和迦香在里面,可是这一次加上斯彭斯就不那么令人激动了。 
  斯彭斯属于印地安人种,也许是一个克里克混血儿,至少迦香是这么说的,不过唯一体现出来的是――他比我还小三岁,可是块头已经比任何人的都要大,以至于他的饭量也比任何人的大。他悲叹着揉着肚子说:“我简直饿得要命,我早提醒过你们,不要在吃饭前犯错误──我以前这么说过吗?” 
  我生气地踹了他一脚:“往边上挤挤,你的胳膊肘顶在我的肋骨上了。” 
  要不是那只蟑螂帮忙,迦香压根儿不打算理我,她打出生起就是一个固执得要命的姑娘。 
  “别作傻子了。”后来我说。 
  “可是那儿确实什么也没有……”迦香转过身去抚弄着金属墙上亮闪闪的镀铬窗框,把脸庞贴在那冰凉黑暗的玻璃上,“你真的相信有星星吗?从我出生起,外面就是黑色的,什么都看不见,即使是烛龙也看不见。姑姑却告诉我们那儿是光的海洋,成千成亿颗无法想象的巨大火球,喷射着不可思议的能量,几百万度的高热表面,光线能刺瞎你的双眼――你能想象得出吗?” 
  “史东告诉过我,”斯彭斯插嘴说,“宇宙已经终结了――他从一张光盘上读到过――总有一天,所有的恒星都会象蜡烛一样暗淡下去,然后一个一个地熄灭。黑暗将统治一切直至宇宙末日。也许现在已经到世界末日了。” 
  “别听他的鬼话,”我生气地说,“史东是个疯子,他崇拜黑暗,总在背地里给那些不懂事的孩子灌输自己的理论。” 
  “我是不懂事的孩子吗?”斯彭斯不高兴地说。 
  我闭上眼睛,不去看窗外那撩人的黑暗,记忆象流水般从封存已久的角落里漫出来:“……很早以前,有人曾经告诉过我,我们正在暗物质中飞行。我当时不明白他的话,后来在姑姑那儿也查不到更多暗物质的性质。不过有份资料推测它没有电磁辐射,所以我们无法发现它――一切都是不可知的……” 
  “等一等,”斯彭斯说,“暗物质的理论我也见过,可它被姑姑归在了U区――不可信赖和未经证实的――因为除了一个关于Ω的极度理想主义化的数值猜测,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证据。” 
  “什么Ω?”迦香问。 
  “Ω是宇宙学中最为神圣的一个数,”我解释说,“它是宇宙密度和临界值(每立方码三个氢原子)之比,从数学和美学角度来看,Ω正好等于1时,宇宙是最简单也是最美的,衰老的宇宙像凤凰一样能在火中重生――而Ω要等于一,宇宙中就必须有大量的我们观测不到的暗物质和隐物质存在。” 
  迦香犹豫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暗物质,Ω就会小于1――那么宇宙的将会是什么样?” 
  我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窗外,那儿是永恒的黑暗。如果Ω小于1,那么宇宙将是开放的,无限的和永恒的――它将永远地膨胀下去,恒星将燃烧殆尽,星系团越离越远,一个稀薄的充满灰烬的宇宙。一个黑暗的宇宙。 
  “史东说的宇宙。”斯彭斯说。 
  “可我相信,他告诉过我,宇宙一定是简单和最美的。他的话我一定要相信。”我说道,捏紧了拳头。 
  斯彭斯怀疑地问:“他是谁?我不记得飞船上有比你更疯的人了。” 
  “别管他是谁,”我烦躁地说,“你当然忘记了。你只懂得每天去钻那些黑管子,或者玩你的多巴胺。” 
  斯彭斯退缩了一下:“干嘛那么凶?暗物质,算是暗物质好了。我听你的,谁叫你是头儿呢。” 
  我没理他:“好啦,傻丫头,我们算是和好了?” 
  二 迦香 
  迦香是个傻瓜,一个难以说服的女孩子。她从来都不轻易相信什么,周身总是散发出一种压抑不住的活力,而这种活力在窄小的船上通常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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