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衣

他始终记得那一抹翠色，自青冥落下在他的心底。可却是被他亲手埋葬。
    从此人间再无翠羽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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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姑娘订的点翠银簪，请收好。”
    “谢谢你，阿生。果然这杏村就数阿生的手艺最妙，小姐一定很喜欢。”穿着华丽的丫鬟接少年递上的首饰盒，打开。那正是一支花丝点翠蝶翼簪，蝴蝶纤薄的翅膀由银丝缠绕堆叠而成，粘上了翠鸟蓝绿色的细羽，丝丝相连，闪出莹莹的光华。轻轻拾起对着阳光，蝶翼斑斓透明，振翅欲飞。真真教人移不开眼!
    身着青色粗布短褐的少年腼腆一笑，眼中却是闪着自豪的光芒。
    他是一个首饰匠，弱冠之年便已深得师父的真传，习得高超的手艺。师父已经很老了，早就老得拿不起锤子看不清花丝了，但是那些做首饰的技艺早已铭刻在这个一生淫浸于此的老匠人的灵魂中。在他的指点下，资质绝佳的少年一日日进步，终于能够做出不输老匠人当年的作品。最美的当数鎏金点翠。
    这老匠人，曾经是宫廷御用的匠人，他打造的点翠首饰数不胜数，先帝最爱的妃子戴的便是他打造的凤钗。他说，亲手打造出美丽的首饰便是他最大的快乐。
    “阿生，把你新雕的簪子给我看看。”坐在藤椅上的老匠人见店里客人暂清，出声唤来了刚放下刻刀的林生。
    “好的，爷爷。”说着他擦擦手，将手里的枣木簪子传给老匠人。
    老匠人小心翼翼地接过簪子，端详片刻，颤抖的指尖轻触细致的雕花，每一片花瓣，每一条叶脉。
    “好，好!这杏花雕得好!”将簪子交还给少年，老匠人抚须而叹，“可惜我们还是不够宽裕，买不起多少材料，否则便可多做点翠簪，多做鎏金簪。以你的天资，以林家的手艺，何须如此屈于此地!”
    少年林生便是他唯一的孙子。老人年迈后，他的儿子继承衣钵入宫为匠师，却因为一支点翠簪翠羽掉落而触怒了娇纵的公主，被下令处死。老人的妻子痛失爱子而大病一场也撒手人寰了，只留下尚且年幼的少年与孱弱的母亲。
    为了养活一家人，母亲夜以继日地织布换钱，却还是不够。那是候尚有一丝力气的老匠人只能用颤抖的双手重拾小锤刻刀，打造首饰。他们就居住在京城附近的杏村中，开一家小铺子。有了老匠人精心打造的首饰，即使最开始是普通的木簪，也卖得好价钱。一家人总算辛苦地熬了下来。可是老人毕竟年长了，一日能做出的首饰也不多，若要精致，就得花更久的时间了。由是，早慧的少年便在幼年就过家家一般看看学学开始尝试做首饰，自然，家里是供不起他读书的。
    少年尚记得十一岁那年，他用偷偷毁掉的一把凳子的腿，雕刻出了第一支小小的祥云簪时的情景。心疼凳子的母亲愤怒而欲打他，被老匠人阻止，却决定再传衣钵，从此老匠人便正式成为了他的师父。
    如今，少年俨然成为了家里的支柱，他买的首饰足以支持一家人生活有余，母亲也再不需要如最初那般日夜辛苦织布了。
    虽然儿子惨死，老匠人却依旧以曾作为宫廷匠师而自豪，并希望继承了他手艺的少年能再将之发扬光大。可少年的母亲却并不认同，她不愿意再失去唯一的儿子了，可是她不能阻止自己的儿子。林生无比自信于自己的手艺，他同老匠人一样，是爱着这门技艺的人。
    完美的点翠，就是少年林生眼中的绝色。
    彼时，他梦想着为祖父口中“最尊贵的人们”打造最美的点翠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