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孤鸿

    终南山下，仙人居小镇，临近晌午的时候，长街上出现两骑快马，马声蹄蹄，带着高亢的长嘶，在仙人居客栈前勒缰停下。两匹健马上，坐着一个高大的老者和一个廋削的年轻人。.
    老者年约六十岁左右，大眼宽额，发髻高挽，着一身灰色长袍。年轻人约摸二十岁上下，身材挺拔，浓眉挺鼻，着一身轻薄劲装，一张马脸上神色平静，不时朝四下观望。这老少两人正是昨日自华山北峰下来的许枫和徐子义。
    「徐少侠，这里便是终南山下了，我们去塞外寻找楚老弟时，将家眷安排在仙人居客栈住下，诺，就在前面。」许枫指向南街尽头，眉眼含笑，面上浮现一抹久违的喜悦。
    徐子义望向仙人居客栈大堂，说道：「许大侠，您说柳少侠他们全都住在这客栈里？」他四下打量着，面色却显得异常平静。
    许枫点点头，将马牵到客栈西侧的一块院坝里，将马拴在马桩上。
    门口揽客的店小二肩上搭了条油污的白毛巾，正笑嘻嘻的凑上前来，招呼道：「二位客官里面请！」
    仙人居客栈大堂，人头攒动，已围坐不少客人，许枫放眼朝堂上望去，竟没能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招呼小二近前，问道：「小二，一个月前，有几个男女在客栈里长住，他们如今还在店里么？」许枫大概描述了几个人的相貌特征，那小二皱了皱眉头，瞬即恍然，指着楼上中间的客房，说道：「可是有四个女客人和两个男客人？哦，他们正住在二楼杏花阁，不过，今儿个没见到他们下来用餐。」
    两个人望向二楼厢房，许枫沉吟着道：「哦，可否领我们上去看看！」
    店小二急忙道：「两位客官，请稍等，容我先上去问问。」他将肩上毛巾握在手里一抖，在身上左右拍一拍尘屑。
    许枫和徐子义在大堂坐下，一个小二热情洋溢的端上来两杯热茶，两人一边喝茶一边等候。
    许枫茗一口茶，目光却投向楼上一排雅致的客房，他渴望那熟悉的身影从房间里出现。
    徐子义道：「柳少侠是否也在客栈里呢？」
    许枫心头一动，突然想起卧龙谷山腰上被毁坏的茅庐，叹息道：「他一定在这里的。」
    就在这时，楼上客房门打开，几个女人依次从里面出来，为首的正是风韵犹存的上官红琴，身旁站着三个妙龄少女，正是楚梦花，许冷月和杨春兰。几个人凭栏而立，望向楼下大堂。
    上官红琴一眼便瞧见堂中正望向这边的许枫，她面上顿时浮现笑意，忙朝许枫招手道：「老爷，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她徐娘半老的脸上竟然爬上一抹少女才有的娇羞之态。
    冷月不由得笑逐颜开，迫不急待的叫喊道：「爹，你回来了！」几个少女相视而笑。
    冷月像一头欢快的小鹿，从楼上兴高采烈地跑了下来，冲向许枫，猛地扑进他怀中。
    众人紧跟着下得楼来，这时，楚云飞和柳如烟也出现在大门口，两人相视一笑，楚云飞正要招呼许枫，许冷月已开口了：「爹爹，您怎么才回来呢？楚伯伯和柳大哥昨日已到了。爹，您没受伤吧？」她打量着许枫，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开心地望着许枫俏皮的笑。
    许枫微微点头，笑道：「你看，爹爹不是好好的么？有谁能轻易伤得了你爹爹的。」说着，替冷月擦了擦泪眼婆娑的脸。
    上官红琴来到跟前，笑脸盈盈的看着许枫，道：「老爷，这一路上你受了不少苦吧？」说着，眼圈也渐渐泛红，目中晶莹闪烁。
    许枫凝视着她，微微一笑，平静说道：「夫人，我们全都平安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难受了呢？」
    话音刚落，柳如烟忽然叫道：「许伯伯，可否见到你的那位朋友？
    他的病情怎么样了？」
    许枫轻叹一声，颇有些感慨的缓缓道：「见到了，十几年未见，没想到辜老弟已病魔缠身，整个人廋骨嶙峋，唉，世事难料，曾经如何的意气风发，如今却落得个晚景凄凉！」他这番话刚说完，旁边的徐子义面上陡然漾起一抹异样之色，只得微微笑了笑。
    柳如烟这才瞥见许枫身旁的徐子义，朝他招呼道：「徐兄，你也来了？幸会幸会！」他来到徐子义身旁，朝他拱手一礼。
    徐子义也回礼笑道：「柳兄，幸会！你们师徒重逢真是可喜可贺！」他由衷的为柳如烟师傅感到高兴。又一转眼看见上官红琴和她身边的几个少女，朝她们也微微点头致意。
    许枫招呼大家落坐，又对徐子义说道：「对了，我来介绍一下，」看着上官红琴说道「这是我的内人上官红琴。」
    上官红琴看着徐子义，微微笑道：「这位少侠是？」
    许枫介绍道：「哦，这位是辜老弟的高徒，徐子义。」他又望向那三个少女，道「这是我的女儿许冷月，这是我义弟楚云飞的女儿，楚梦花。这是柳贤侄的结拜小妹杨春兰。」徐子义同那几个少女点头致意。
    正值晌午用餐时分，许枫招呼大家吃饭，叫了好酒好菜，众人边吃边谈，说起离情別绪，纷纷感慨良多。
    吃过饭，许枫将柳如烟叫到一旁，说道：「柳贤侄，你可知我为何请徐子义前来？」
    柳如烟摇摇头，许枫说道：「这次我上华山见到的那位朋友是你的亲叔叔！」他平静地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不由心中一怔，诧异道：「什么？我的叔叔？」
    许枫点点头，道：「不错，原来辜志正是你娘的表哥，先前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你的亲叔叔，这次上华山看望他，谈起我们寻找你师傅的事，后来又谈起你的身世，这才知道牵出你们这层关系。」他沉吟着又道「他让我将一封书信交到你手上，你看过，或许就明白这其中缘由了！贤侄，你叔叔得知你就在终南山，很想见你一面，他眼下重病缠身不便下山前来，只希望你能上华山，你们叔侄能见上一面。」
    柳如烟内心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个亲叔叔活在世上！这天底下的缘分，真是太过奇妙。对他来说，这自然是件大喜事，他原以为在这个世上除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小妹，再没有別的亲人了。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亲叔叔，怎能不令他受宠若惊大喜过望。
    许枫从贴身衣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交到柳如烟手上，郑重说道：「这便是你叔叔让我交给你的，你打开看看，什么都明白了。」
    柳如烟打开盒子，里面折叠着一张陈旧泛黄的信签，他抖开信纸认真看了起来，面上满是激动之色，信上写道：「表哥，你近来可好？听说你和嫂子去了峨眉，你娶了一位好女人，一定要好好待她。表妹真心为你们一家高兴！我同玉楼在杏花村一切安好，我们开了一间药铺，生意还算不错，只是有件事想请表哥帮忙，我的一双儿女如烟和玉梅乖巧伶俐，若以后我们遭遇意外，请表哥一定帮忙抚养照看，你和嫂子多多保重，小妹拜托表哥了！」柳如烟看得表情愕然，犹如五雷轰顶，身体不由颤了颤。
    楚云飞见他面色有异，忙问道：「烟儿，你怎么了？信上写了些什么？」
    柳如烟目光呆滞，表情痛苦，喃喃道：「原来我娘早有预感，他们恐要遭遇不测，请叔叔照看我和妹妹。」他微微闭上眼睛，心头翻江倒海般不是个滋味。
    许枫诧异道：「这是一封托孤信？他们早知有祸上身，为何不采取对策？若是早一步离开，或许就可避开这一场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