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说道:“啊,怎么会这样?” 司马消难苦笑,犹豫了阵,说道:“已经是时过境迁的事,将军就不要再追问了。”
达奚武皱眉,心下疑窦暗生,但见着司马消难双唇紧闭,遂也不好继续追问。
司马消难见达奚武默不作声,样子看来似有些不悦,登时坐立不安,又客套几句,就借故行李尚未收拾齐整,急急离开将军府。
达奚武等司马消难走了,遂派人送帖子过赵王府,将裴师请来,把事情前后悉数说与他听,裴师沉吟了阵,冷笑道:“司马消难活不长了。”
达奚武有些讶然,说道:“为什么?”
裴师垂下长睫,饮了口茶,说道:“有秘密的人,都活不长。”
果然,次日司马消难带家小赶往云州赴任,路经醴泉县温秀岭时,竟意外遭遇聚居此间的弯刀族人狙击,一家三十余口,悉数死于非命,消息传到洛阳,朝野震惊,达奚武更是错愕,急急将裴师找来询问究竟,未料裴师只是笑,淡淡说道:“你以后要多加小心,千万不可同任何人提起司马消难有拜访你这件事,以免心怀叵测的人误会你获悉了司马消难的秘密,对你不利”
。
达奚武沉吟了阵,说道:“司马消难究竟有什么秘密?”
裴师轻叹口气,说:“我不知,也不想知道,如今这乱世,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过了几天,醴泉所属新畤郡太守上奏武皇,叙述司马消难死因,其人在奏章内写道,弯刀族人性情温良,从不轻易伤人,此次是因司马消难一家妻小路过温秀岭时,轿夫行错路,闯入弯刀族禁地,误触机关而死。
武皇读完这奏章,薄责了太守几句,也就算了。
达奚武将整件事情悉数写在密报里,托人送给杨忠知道。
杨忠收到达奚武密报,心下甚是吃惊,遂将关逢龙找来议事,关逢龙看过密报,沉吟了阵,说道:“王爷是觉这件事有蹊跷的地方?”
杨忠皱眉说道:“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容本王说与先生听,本王先前的正室吕氏夫人,未嫁之前,原本是弯刀族的大祭司,记得她曾经说过,弯刀族有一处禁地,专门用来存放历代大祭司的骨殖,这禁地藏在温秀岭一个极其幽深的峡谷底部,外人很难找到,既便是无意中找到,这峡谷入口处另又设有伏羲阵,入阵的方法只有每一代的大祭司才知道,连族人也是一无所知的,所以外人要想闯入这禁地,那是千难万难的。”
关逢龙微微沉吟了阵,说道:“这样说起来,司马消难死因着实是有可疑的地方了,在下这就动身去温秀岭,探个究竟。”
杨忠踌躇了阵,说道:“这倒不用,说起来本王同弯刀族也有些渊源,这件事由本王去查,或许能省事不少,先生就请留在此间,仔细看顾坚儿同那上将星转世的小婴儿。”
关逢龙微微一笑,说道:“也好。”
杨忠笑道:“先生想想看,给那小婴儿取什么名字才好?”
关逢龙沉吟了阵,说道:“这小婴儿是司马家的人,又是上将星转世,不如就叫司马靖吧。”
杨忠抚掌道:“好名字,靖者,止息也,左传有云,诸侯靖兵,好以为事,有这靖兵的上将星辅佐,坚儿将来必定能够轻取天下。”
关逢龙只是笑,淡淡说道:“王爷说的是。”
次日一早关逢龙醒来,望着窗外明亮的日光出神,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之间,两百五十四年已经过去,人世间沧海桑田,时时变化莫测,只有这轮红日,依然东升西落。
关逢龙轻声苦笑,惆怅莫名。
杨忠用过早膳,即带随从离开太原去温秀岭,府中事务暂交由管家杨安负责,关逢龙同杨安将杨忠送至门口,目送一行人离开,正要返回内府看顾那小婴儿司马靖,却听见杨安自言自语道:“不知道王爷今次去温秀岭,会带谁回来?”
关逢龙心中一动,笑着说:“莫非王爷每次去温秀岭,都会带人回来?”
杨安眯眯的笑,说道:“是啊,王爷上次去温秀岭两次,带回李如夫人,上上次去,带回吕大夫人。”
关逢龙笑出来,说道:“原来王爷同温秀岭竟还有这样的渊源在。”
杨安眯眯的笑,说道:“希望王爷今次能带位女郎回来,做大夫人。”
关逢龙笑着说:“但愿如此。”
三个月不到,杨忠即自温秀岭回太原,随行中果然多了一名女子,并吩咐杨安操办喜事,要迎娶这女郎入府做大夫人,杨安喜的合不拢嘴,三天后,杨忠正式与这女郎成亲,次日杨忠将关逢龙自别院请来花厅,向他介绍这位新婚的大夫人,关逢龙自此才知道,这女郎的名字叫做屠卢,乃是弯刀族当世的大祭司。
关逢龙听闻这女郎出自弯刀族,心中就有些疑惑,但又不好当着她面提出来,正踌躇间杨忠却主动解释道:“本王现在已经查明司马消难死因的真相。”
说罢呵呵笑出来,不住拿目光看屠卢,关逢龙心中一动,笑着说道:“莫非真相与大夫人有关?”
杨忠笑道:“对的。”
屠卢脸上一红,对着关逢龙盈盈福了一福,说道:“妾身罪过。”
关逢龙沉吟了阵,笑着说道:“难道是大夫人亲手格杀了司马消难一家三十余口人命?”
屠卢低声说道:“是。”
关逢龙眉峰微蹙,说道:“大夫人这样行事,不知是有什么样特别原因在?”
屠卢脸色更红,却默不作声,杨忠呵呵的笑,关逢龙沉吟了阵,说道:“莫非与王爷有关?”
杨忠笑道:“关先生果然机敏,一猜就中。”
关逢龙不置可否的笑,低头饮茶,默不作声。
屠卢颊上通红,低眉说道:“十二年前,弯刀族的大祭司同族女李氏,也即是王爷彼时的大夫人和如夫人,齐齐亡故,妾身赶来太原带回两人骨殖,见到王爷金面,心中甚是仰慕,是以这多年来,始终暗自留意王爷动向,今次王爷与达奚武将军出征北齐,妾身也是扮作了兵丁,随侍在王爷左右,只是王爷不知道吧。”
关逢龙心中微动,笑着说道:“照大夫人的意思,王爷在豫州城内一应行事,大夫人想必皆是了如指掌的了?”
屠卢笑道:“正是,妾身见王爷得了司马消难那小婴儿,却不忍杀他一家灭口,就觉着甚是不妥,王爷固然是宅心仁厚,但留着司马消难,将来必定会是个祸害,妾身为着王爷安危,彼时已经决意,要找个机会,将这一家人悉数灭口。”
关逢龙淡淡笑道:“后来你得到消息,武皇赐封司马消难为云州太守,司马消难赴任必定要经过温秀岭,你心中想必是大喜吧。”
屠卢说道:“是,妾身得知这消息后,遂趁着司马消难过岭之际,将其一家悉数格杀,跟着新畤郡太守着捕快来调查司马消难死因,妾身复他说乃是因为抬轿的轿夫路径不熟,误入我弯刀族的禁地,引动禁地密布的机关,以至身死,太守不知就里,因此信了妾身的说法,上奏给朝廷,武皇同诸多朝臣对此也都信以为真,但妾身心中明白,王爷必定听大祭司说起过弯刀族禁地的秘密,知道那地方外人是决计没有办法入内的,因此心中多半会猜测司马消难死因不同寻常,跟着想必就会亲自来温秀岭探察,届时妾身就。。。”
屠卢脸上绯红,低首不语。
关逢龙笑出来,淡淡说道:“大夫人为了促成一己良缘,这样的处心计划,在下甚是佩服。”
屠卢脸色微变,却默不作声,杨忠呵呵笑道:“关先生口下留情。”
关逢龙只是笑,沉吟了阵,说道:“不知王爷要安置大夫人宿在内府哪一院?”
杨忠神色微黯,说道:“就宿在以往大夫人住的洵水居吧。”
关逢龙点头,沉吟了阵,说道:“在下另有个不请之请,王爷可否让在下搬至内府附近的硃蒙居内?”
杨忠有些不解,说道:“先生搬去那里做什么?”
关逢龙笑道:“硃蒙居虽是在外府,但与靖儿所在的内府保阿居仅一墙之隔,很方便在下就近看顾她。”
杨忠笑道:“靖儿是谁?”
关逢龙笑道:“即是那上将星转世的小婴儿司马靖。”
杨忠笑出来,打趣道:“关先生对这小婴儿好似格外上心。”
关逢龙只是笑,也不辩驳。
杨忠笑道:“随你。”
关逢龙甚是高兴,回到别院后着手将一应物品移至硃蒙居,杨安又拨了个年约十五六岁、手脚十分利索的杨府家生小厮阿全过来,专事负责关逢龙的起居。
这天晚上关逢龙宿在硃蒙居,到了夜半十分,他突然醒来,辗转反侧,睡意全无,待要闭目养神,又觉有些心浮气躁,于是索性披衣坐起来,怔怔的出了会神,即推门出去,沿着竹篱小径行至保阿居,就见宿着小婴儿的房内有桔色灯火,窗纸上映出妇人怀抱幼儿的剪影,并有细细的哼唱声传来,关逢龙站在中庭注视良久,心中不由得有些疑心,杨忠给司马靖请的乳娘腰腹坚实,身形饱满,但眼前这妇人身量苗条,声音也婉约细致,与那乳娘完全不似,关逢龙沉吟片刻,轻声行至窗前,点破窗纸看进去,一时之间竟作声不得,只见司马靖的乳娘伏在桌上昏睡,抱着司马靖来回走动的却是日间见到的大夫人屠卢。
关逢龙默不作声,心下却甚是忐忑,只见屠卢抱着司马靖,在内室来回走动,哄着轻声抽噎的小婴儿入睡,过了一会儿,小婴儿抽噎声止,想是睡熟了,屠卢遂望着她不住微笑,脸上却滑下一行泪来,怔怔的出神良久,才又轻声叹了口气,将小婴儿放进摇篮,走到那昏睡的乳娘跟前,低声念了句诀,跟着步出,往洵水居而去。
关逢龙等她出了院门,心下才微松口气,但仍站在原处不动,又过了盏茶功夫,伏在桌上那乳娘身子动了动,抬起头来,样子看来似已苏醒,但神情之间却甚是懵懂,也不见动作,只是对着烛火发呆,关逢龙扔了粒石子打在中庭的假山上,发出清脆声响,那乳娘才猛然警醒过来,站起身走到摇篮边去查看司马靖,发现小婴儿睡的极熟,遂也打了个哈欠,在摇篮旁边的软榻上,和衣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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