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来自地狱

    在黄昏废墟与路西菲尔再次接触之后，安迷修又前往了废墟的中心地带一次，但这一次显然并没有任何的收获，不管是路西菲尔，还是邪神之塔，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安迷修找遍了整个黄昏废墟，最终都一无所获，为了保险起见，他打算离开地狱，前往德莱姆当年所遭遇的那个世界树枝干一探究竟。
    世界树，是远古大神泫雅为了保护那些因为战争而破碎的洪荒大陆所化而来的法则之树，伫立在无限异空间的最深处，它的每一条枝干，都衬托着一个世界，世界树的树冠就是天堂，而根须则是地狱。
    作为一切生命所依赖的原始之物，世界树可以说是高于一切的存在，它是泫雅女神所有的生命力的化身，滋养着无数的生命与世界。
    而这样一件存在于异空间中，几乎无限巨大的宝物，也同样是一切知道它存在的生命所觊觎的存在，就比如安迷修的神器终焉之狂想，就是用世界树末端的根须锻造而成，在地狱已知神器里，可以排进前十。
    巨大的绚烂之树下，不论是多么可怕的生命，在它面前，都如同一个细胞，一个分子，一粒尘埃，而安迷修，则比这些物质还要渺小。
    “转瞬即逝，我已经有几千年没来这里了。”
    看着那即使相隔几千万公里依旧绚烂巨大的古树，安迷修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叹，这一切生命的起源古树，仿佛不管其上的世界怎么战争，怎么胡闹，它都像是一位母亲一样，寄托着无数生命的梦与理念。
    安迷修没有停留多久，只在远方眺望了片刻，就直接朝着世界树飞去。
    越是靠近，他的身形就越是渺小，如果一定要有什么参照物做对比的话，那就是世界树的树皮上哪怕极其不起眼的一个纹路，对他而言都像是一个万丈沟壑，而他就是这沟壑之中最为渺小的一粒尘埃。
    世界树的树干上，并非是普通植物那样的纤维，经过了无数年地成长，这棵树的表皮已经形成了牢不可破的结晶层，即使是安迷修发动最强大的世界级魔法，也无法将之完全打破。
    飞行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他终于在接近枝叶的树干之下停了下来，这里，就是德莱姆所说的那个虫洞出现的地方，他环顾了周围一圈，却并没有发现德莱姆口中的虫洞所在。
    “我的魔力最擅长看透人心，德莱姆不可能对我撒谎，可是这里，确实没有什么所谓的虫洞……”
    他皱眉思索着，以德莱姆当时的状态，这个狩猎之神对他撒谎的概率基本为零，可他释放出魔力探索之后，却并没有什么重大发现。
    要知道，以安迷修的魔力覆盖率和延展性，甚至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一层地狱的一切都一览无余，可按照德莱姆的说法，虫洞的大小几乎和深渊相差无几，他不可能发现不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德莱姆这家伙的记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再找找吧，我就不信，一个足以和深渊相提并论的虫洞会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成？”
    怀揣着不甘，安迷修打算前往其他的地方一探究竟，可就在他即将离开之时，他脚下所踏足的山峰，却突然消失不见。
    向下看去，只见一片虚无的黑，不知何时在自己的脚下展开，还不等他看个明白，一股可怕的力量，就将他整个人笼罩了下去。
    等再回过神来，他已经处在一片绝对黑暗的幽闭空间里，没有空气，甚至连魔力都稀薄得可怜。
    “真是想什么开什么……”
    安迷修眼眸微凝地扫视着四周，从释放出去的魔力反馈回来的信息可以知道，至少很大的一个范围内，这里没有边际，再加上那令自己的魔力有一种颤栗之感的隐晦气息，他可以断定，这里就是德莱姆与他的四位同伴所来到的世界树的内部。
    散发着糜烂，腐朽的气味从四面八方涌来，让安迷修微微皱眉，“这里的终焉，倒是很适合我的魔力滋养，可奇怪的是，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气息？”
    按照常理而言，由纯粹生命力化成的世界树，内部应该是充满了生命气息的实心树干，可就安迷修所感知的范围中，他非但没有感觉到生命力的存在，反而感受到了恶意，恶臭，腐烂，冰冷的诸多邪恶。
    “看来这个地方，我是来对了。”
    安迷修眼眸流转，远远的眺望着，以他的目力，黑暗，空间，距离都无法成为阻碍，只要是在一个平面上，他可以看到任何自己想看到的方位。
    身形无数次地闪烁，每次闪烁之间，都与上一次有着极其之大的跨越，他不是德莱姆这样的三流神明，他是安迷修，是地狱中最强的君主，坐以待毙向来不是他的风格。
    在最后一次横跨之后，安迷修停了下来，此时的他停在了一处绝壁之上，脚下是满是泥污的地面，周围是连他都无法辨析的诡异气息。
    “大地之书上记载，旧世代的执念没有肉体，甚至没有形体，有的只是凭借着生命给予他们的第一印象，内心中最恐惧的模样生成的形状，而超越时间，空间，法则，命运的它们，任何的攻击都无法命中，除非能够和它们一样成为诡异，否则任何的力量，都会被它们抹去。”
    安迷修放眼望去，他所看到的，就只有一团紫黑色雾气，心中没有恐惧的绝望，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所恐惧的是什么。
    不过虽然他看到的只是一团无形浓雾，但他却可以感受得到，自己的周围，布满了视线，有着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让人毛骨悚然。
    “是感受到了我的强大，不敢轻易攻击么？”
    心中泛起一抹冷笑，从与路西菲尔交手的那次之后，他也推断出了一些对付这些诡异的法门，虽然无法将它们杀死，却也能够让它们暂时性地失去行动能力，这也是他敢独自前来探索的底气所在。
    两者僵持了许久，彼此之间都谨慎地戒备着，不得不说，这种诡异的东西拥有着不下于智慧生命的本能，可以察觉到危险的存在，而安迷修对它们而言，就是这种危险的来源。
    “只是这样对峙下去的话也得不到什么结果，想要知道一些事情，还是要与之正面接触才行。”
    心中这样想着，安迷修体内的魔力开始汹涌，在这种陌生空间里，拖得时间越长对他越不利，他只有先发制人，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那些蛰伏于暗处的诡异浓雾，也察觉到了安迷修的打算，周围弥漫的诡异能量同样开始不安定地窜动着，悄然靠近安迷修。
    “超越时间，超越法则，超越命运，超越一切……我虽然无法完全做到，但想要制服你们，还是有可能的。”
    在那些能量缓缓靠近安迷修的瞬间，他的周身突然弥漫出一丝丝淡淡的光晕，并非魔力，更像是某种来自于自然的奇特波动，与安迷修自身形成了某些共鸣所散发出来的概念。
    魔王之证，一种由意志所诞生却存在于意志之前的概念所化的真实之物，唯有拥有它，才能真正地具备成为魔王的条件，但魔王，却远非它的极限。
    魔王之所以能够拥有着比无冕之王更加强大的力量，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魔力比无冕之王高出多少，相反，其实绝大部分魔王的魔力底蕴与普通无冕之王的魔力底蕴几乎相差无几，他们之所以强大，那是因为魔王之证将他们的魔力通过自身法则所阐述出来的概念让得他们的魔力更加具备攻击性，这种概念作为源头，形成魔力特性分散给自己的眷属与信徒，依靠他们的信仰反馈回来，而有着这种加持之下，魔王才算得上比无冕之王更加强大。
    但这，充其量也只是魔王之证的初步用法，不能说掌控法则，而是被法则掌控，魔王的力量只能依靠法则才能变得强大，并不是魔王自身的强大，唯有做到彻底解析魔王之证中的法则，并且掌控法则，这样才能够凌驾于所有魔王之上，成为唯一的至高无上，君主。
    君主能够将法则铭刻在自身的魔力，形成一种类似于肌肉记忆的本能，不需要再依靠法则与概念，甚至解析了法则之后，他们不论是发动魔法，还是冥想修炼，都能随时随地地让法则围绕自己，以自己为中心，而到了这种层次，魔力的使用也将不再局限于魔法，甚至可以说，他们自身，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
    可君主再强大，却还是需要依靠魔王之证的法则，来滋养魔力，并不能做到无限，也无法贯彻概念。
    想贯彻，先成为，如意志，如秩序，这两种生命，自身就是法则概念，也就不需要再去借助所谓的魔王之证来让自己强大，因为他们自己，就已经无限强大了。
    安迷修，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君主，如今的他也是最为接近意志的人，从臣服于魔王之证，到掌控魔王之证，最后自己超越魔王之证中的法则，他已经距离终点只剩下半步之遥。
    “不论什么东西，只要拥有智慧，只要具备生命，只要存在，都将在绝望中迎来腐朽，在恐惧中看到终焉……”
    低声的呢喃，像是催发法则的催化剂，那无尽的光辉以安迷修自己为中心，名为绝望的概念，瞬间扩散在这片陌生的空间里，刻骨铭心。
    那靠近过来的能量彻底消失，远处汹涌的诡异变成了颤栗，它们像是看到了某种极端可怕的东西一般疯狂地颤动着，如同咆哮一般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想要成为绝望，必先经历绝望，安迷修所经历的无数绝望中，最让他感到绝望的，就是他自己，他能够看透生命的心，可每当看透一次，就相当于自己也经历了一次，因此，他成为了绝望，扼杀了自己一切的可能性。
    “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让辰鸣也经历和我一样的绝望……”
    剧烈地喘息着，安迷修释放魔力，蒸干因为冷汗而打湿的衣衫，他迈步向前，所过之处，诡异全部散开，不敢接近他。
    离开了诡异盘踞之地，安迷修顺着山壁向下走去，黑暗中没有时间，他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但他并不急于寻找出口，因为他有一种直觉，那就是一旦这里发生了异变，外界也绝不可能风平浪静，因此，他必须要彻底探索这里。
    “大地之神该亚为了阻止这些旧日来袭，将所有的力量用来封锁旧日，那么作为他的女儿，泫雅女神化作世界树，恐怕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要阻止旧日过早到来……”
    看着四周的腐朽光景，安迷修的心越发地沉入谷底，如果真的像他想的那样，按照世界树的侵蚀程度来看，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些诡异的东西，就会彻底现世，而那时，将会有着比神战更加可怕无数倍的灾厄，吞噬掉现有的一切，将所有化作空洞。
    “难以想象，如果世界树都无法阻止旧日侵袭，那还有谁能够战胜这些东西？一旦灾劫爆发，除了君主，将无人能够幸存……”
    他从地狱离开的事情到目前为止只有提尔米斯一个人知道，关于旧日的一切情报，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这件事太过危言耸听，即使他说出去，也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对事情没有半点好处。
    “只是按照事态的发展，要不了多久我也将无法隐瞒，眼下唯一能够做的，恐怕就是前往最深处，查看源头所在。”
    经过先前的遭遇，安迷修已经彻底了解了这里的危险，即便是他，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与德莱姆他们不同，如果想要离开，他有的是办法，但他要做的，是解开路西菲尔的力量之谜，也就是直面那位统治旧世的邪神布鲁修斯，这位有可能和意志实力相当，甚至超越意志的存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
    “还有什么，能让绝望更绝望？”
    嘴角掀起一抹嘲讽，他放开一切，纵身跳下了那如同深渊一般的无底树洞，没有丝毫的犹豫。
    冰冷潮湿的风打在他的脸上，一股股难闻的恶臭，让有着轻微洁癖的他极为难受，但他并未将结界张开，这是一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他需要节省魔力，来应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变故。
    自由落体似的在半空中降落了许久，安迷修经历了冰冷之后，又进入了闷热，酷热，并不是任何物质能量造成的，而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杂念由内心而发，就像是言灵一样，却比言灵更加地具备束缚力，就连安迷修自己，都无法完全摆脱。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言灵，应该是旧世代的生命所留下的残念，可悲的是，他们想从最终毁灭中存活下来，却没想到他们自己，成为了最终毁灭……”
    虽然脸上挂着冷笑，但安迷修的内心，却更加沉重了起来，前往过时间图书馆的他，当然明白这些残念所活过的那些世代，他担心的是，那无数世代毁灭之后所留下的旧日支配者一旦爆发，以现有的力量，真的能够阻止灾厄的发生么？
    虽然这样想很打击信心，但他经过盘算，即使没有那位布鲁修斯，自己这个世代存留下来的几率依旧为零。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些先前所经历的，比这一世代更加璀璨的世代，又怎么可能遭到毁灭？
    让他想不明白的还有一点，根据时间图书馆所留下来的文献综述，有着几个世代的发展程度，甚至足以和那些旧日抗衡，可为什么这些世代却依旧在最巅峰的时期遭遇了毁灭，这有些不符合常理。
    而在他苦思冥想却毫无结果的时候，一抹璀璨的金色亮光，却让他回过神来。
    “看来是要到底了。”
    强行地压下心中的忐忑，安迷修鼓荡着魔力，做好最后的冲刺准备。
    如同闪电一般的流光对着光源快速靠近，安迷修横冲直撞地进入了那满目灿金的世界，落在了地面上。
    “这里是……”
    扫视着这让自己有些陌生的地方，安迷修发现，这个地方有着许多的矿石，而那些金色光芒，就是这些矿石所散发出来的。
    经过粗略的观察后他发现，自己进入了一座完全由矿石组成的巨大迷宫，上方是漆黑一片，可下方却璀璨无比。
    “光是等待也不是办法，还是去前面看一看吧。”
    心中这样想着，安迷修迈开步伐，朝着那迷宫的深处小心翼翼地走去。
    相比于上面的魔力匮乏，这里的魔力倒是极为浓郁，而且让安迷修更为惊讶的是，这金色的迷宫之中，竟然没有丝毫的旧日气息，这让得他不由得有些匪夷所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