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来自地狱

    风的始祖精灵，在泫雅女神统治的时代里，曾经是追随女神的原始之神之一，由风中诞生的最初生命，为了感谢她的追随，泫雅女神将一座城市赠予她，作为风之精灵的居所，而这座城市，也被以她的名字命名，风之城市希尔芙。
    与欧若拉一样，希尔芙城虽然在地位上比不上作为王都的欧若拉，但不论是土地面积，还是居住人口，都不亚于王都，在赫斯缇福中，城市最繁荣的时候，人口曾经达到了三百万人以上。
    而就在几天之前，皇室却发布了一条令人费解的通告，要求所有的居民在一个月内搬离这座城市，并且一切搬迁费用以及损失的误工费，全部由皇室承担。
    本来这个无理取闹般的要求，是肯定会引起民众的不满的，但这条通告的最终签署人乃是当年拯救国度于水火之中帝后莉莉丝，所以他们心中再有疑惑与不解，大部分人还是听从了皇室的指令开始搬迁。
    赫斯缇福是一个办事效率极快的国家，从公告发布到清空城市仅仅只用了不到七天的时间就已经完成，除了一些实在不愿意搬离，以及那些因故无法搬离的民众外，整整两百多万人的城市，就像是大运河的河道一般。没有任何的拥堵，就这么凭空流入了周边的几大城市。
    皇宫的书房中，罗勒坐在桌前略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看着那桌子上一叠叠的上诉书，脸上写满了无奈。
    即便这篇通告最后的签署人是莉莉丝，免去了不少的麻烦，可依旧还是会有着许多的民众写了上诉书，而处理这些文件的，正是作为皇帝的他。
    “陛下，其实您可以让您的那几位皇叔代为批阅这些民众的上诉书，何必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给大包大揽下来？”
    他的对面，坐着的是教皇海思德，看着那堆积成山的上诉书，他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苦笑。
    “朕的那几个皇叔可巴不得看朕出丑，又怎么可能愿意真心帮朕批阅？”
    罗勒说道，“这篇通告毕竟是母后亲自签署的，如果不是这样，让他们弹劾几句倒也没什么，如今……他刚刚回归，朕也不想打扰他们难得的平静，所以这些事情，还是由朕处理吧。”
    海思德微笑地点了点头，随即挪过一叠文件，说道，“那臣也来帮忙吧？陛下总不能说，老臣也会借这个机会弹劾陛下吧？”
    “当然不会。”
    罗勒立刻摇了摇头，而后说道，“那就辛苦教皇爷爷了。”
    “小事而已。”
    海思德摇了摇头，随即低下头翻阅着文件，一边说道，“陛下觉得，这次天堂的事情对我们而言，是福还是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罗勒说道，“再说了，这个问题不应该是朕问爷爷的吗？毕竟您也是天堂的一员。”
    “陛下这话可说错了。”
    海思德说道，“当年臣从天堂回来之前，已经彻底脱离了天堂，从那以后，臣就是赫斯缇福的教皇，只要陛下不弃，臣就不会离开。”
    “这，也是因为他吧？”
    拿着笔的手微微停顿，罗勒说道，“如今宫中的许多老臣，依旧惦念着先帝的功绩，倒是让朕烦不胜烦了，朕就在想，是不是该让出皇位，让他来继续统治，朕也乐得清闲，多陪陪母后也不错不是？”
    “陛下的语气里，怨气倒是有些重了。”
    海思德微微一笑，道，“其实不论是先帝还是陛下，臣都觉得你们可以治理好国家，众臣之所以会对您略有微词，大致上还是怕陛下变得刚愎自用，皇权最怕独裁，尤其是赫斯缇福这样以民为上的国家，更是需要遵从多数人的意见，而至于这意见的好坏，则由陛下判断，当然，先帝当年做的，就没有陛下这么好了，他啊，从始至终，都只听从一个人的意见。”
    “是那位叫辰鸣的帝师吧？”
    罗勒挑了挑眉，问道，“那这位帝师先生，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辰鸣先生，是一个不论做什么事都追求完美，也能做到完美的人。”
    海思德说道，“虽然是恶魔，但他却也是臣这辈子唯一敬佩过的人，倒并不是说他的实力有多高，而是因为，他能凭借一己之力将世界上所有的天使，恶魔，魔人统一战线，随同他一同御敌，这种手段和胸襟，即使是神明都鲜少有能与之媲美的。”
    “原来如此。”
    罗勒恍然点头，而后又问道，“那他是英雄，还是枭雄？”
    海思德微微思索，道，“他是一个拥有着英雄信念的枭雄，杀伐果断的同时，却又有着一丝人性温暖，是一个天生的领袖。”
    罗勒说道，“难怪他可以成为君主的弟子，这样的人，在人间恐怕是不会出现的吧？”
    “那陛下可就猜错了，在成为恶魔之前，他曾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海思德说道，“虽然他的天赋强大，但他的城府和实力，却不是天生就有的，我不知道他曾经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唯独可以肯定的是，他所经历的那些不论放在哪个人身上，都足以让人崩溃。”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罗勒说道，“这位辰鸣先生，我还真想见一见他呢……”
    ……
    伴随着公告的发布，希尔芙城的居民已经基本搬空，而那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寻找同胞的米迦勒，也在约定的最后一天姗姗而归，他的身后，也多出了一支浩瀚的队伍。
    出于谨慎，也为了不干扰到其他城市的民众，皇室的魔人军团，也派出了一支军队协助天使们进入希尔芙城。
    天空之上，罗勒站在魔人军团的前方，对着面前的米迦勒缓缓行礼，道，“按照约定，我赫斯缇福的希尔芙城可借于天堂百年时间，这百年内，我们画地而治，天堂一众不得干扰国中秩序，更不能扰乱国民生活，  且还需在租赁期间，担起守护赫斯缇福之则，米迦勒大人，关于这些，你们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一切都按陛下所言行事即可，我与一众同胞，感谢陛下慷慨帮助。”
    米迦勒微微行礼，随手一挥，让身后的所有天使悉数隐去身形，化作流光落在了下方的城市当中。
    目光谨慎的看着天使坠落，罗勒说道，“米迦勒大人，第一批的天使入住之后，朕会派遣一支军队驻守城市的各大入城口，以便统计天使数量，还望不要介怀。”
    “小心驶得万年船，陛下的意思我懂。”
    米迦勒微笑点头，说道，“今天等天使们安顿好了以后，我和安迷修会在住处设下宴席，到时会请蒂瑞斯汀阁下与帝后一起前来，如果陛下赏脸，也请来一同入席？”
    “不了，天使入住之后，朕还需要回宫审查统计，就不去打扰你们了。”
    罗勒摇了摇头，道，“好了，左右这里也没什么问题，朕就先走了。”
    说着，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军队四散开来，分别落在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协助着天使们入住。
    “这谨慎的小家伙，和辰鸣倒是有些像。”
    看着罗勒离开的背影，米迦勒嘴角微微上扬，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差点成为了自己女婿的绝望后继者，当初的后者，也像今天的罗勒一样毫不敬神。
    “父亲。”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悦耳的声音，米迦勒转身看去，是一个戴着白色天使面具的女人，他微微笑道，“怎么了，克洛伊？”
    “同胞们都已经安顿的差不多了。”
    克洛伊说道，“为了不引人注意，我让他们隐藏光明气息，伪装成人类生活，只是现在依旧有很多同胞第一次前来人间，对这里的一些生活习惯可能并不了解，长此以往，我怕还是会被那些东西发现。”
    “这个倒是不用太过担心，在完成入住之后，我会亲自在城市外围设置一个结界，不论什么人通过，都不会逃脱我的监控。”
    说完，米迦勒又看向克洛伊，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因为这场战争而陨落，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克洛伊微微愣神，不解地看着米迦勒，“父亲这么强大，怎么可能会陨落？”
    “再强大的神，也会有落幕的一天，我的陨落是必然的，不是这一次，也会是将来的某一次。”
    米迦勒笑了笑，道，“如果有一天我陨落了，我希望你可以取代我的位置，成为希望之神，不要让绝望一家独大。”
    “父亲担心的……是安迷修大人？”
    克洛伊更加不解，追问道，“可安迷修大人不是……”
    “安迷修只是个小问题，他懂得分寸，我担心的，是另一个更大的绝望。”
    米迦勒眼眸深沉，道，“一直以来，绝望和希望都是处于共生平衡的状态，绝望越强，希望也就越大，我和安迷修，始终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尺度，这是无数年来我和他养成的一种默契，可当我们都死去之后，那么接替我们位置的两人，也必须要维持这个现状，一旦被打破了，那么其中一人，将会成为新的末日开端。”
    他看向克洛伊，继续说道，“辰鸣的性格你应该比我了解，这个天赋妖孽的小家伙虽然总体来说是很不错，但他做事太过于感情用事，这是身为天平两端最大的坏处，一旦发生了超出他掌控的事情之后，将会引发轩然大波。”
    “辰鸣……”
    再次听到这个令她刻骨铭心的名字，克洛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她努力地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说道，“父亲凭什么认为，我可以钳制住他？他现在，可是恨我入骨啊……”
    “恨你入骨？”
    米迦勒摇头失笑，道，“你以为以他的聪明，会看不穿我们的小把戏？他之所以不拆穿，其实只是因为当初地狱发生了一场巨大灾难，他不愿意让你和他一同陪葬罢了，这个无耻的小家伙即使到了最后，都可以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真是让我又爱又恨！”
    “灾难？”
    克洛伊心中惊悸，连忙问道，“那他现在……”
    “受了一些伤，被安迷修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疗养。”
    米迦勒说道，“你放心吧，安迷修对辰鸣的看重，可比你要多的多，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完美后继者出事的。”
    克洛伊这才平静了下来，又再次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他？”
    “这我就不清楚了，安迷修没有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过来。”
    米迦勒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们别的没有，时间倒是有一大把，只要你们心中都想念着彼此，总有一天会再相见的。”
    “嗯……”
    ……
    尽管天使的效率很快，但毕竟有着五六十万的数量，为了不引起什么太大的波动，他们都是分批次落下，因此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等到夜空星辰乍现，所有的天使才全部安顿了下来，而米迦勒和克洛伊，也离开了城市的上空，回到了欧若拉与安迷修汇合。
    房间内，除了安迷修，蒂瑞斯汀夫妇这些老熟人外，又多了三个人的身影，其中两个如果辰鸣在场的话，也是可以认得出的，他们就是十六年前解决了人间灾难之后就回归了天堂的柳星澜和罗琳，而另一个，则是一位容貌绝美的女人，只是容貌虽美，她的脸上却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左脸贯穿鼻梁停在右脸，可即便如此，却依然没有影响她的美貌，反而平添了些许野性。
    坐在主位上，安迷修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那脸上带疤的女人身上，微笑说道，“芙蕾雅，好久不见。”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这辈子都不想和你再见。”
    被安迷修叫做芙蕾雅的女人同样死死盯着他，脸上的愤恨根本不加掩饰。
    在座的各位都正襟危坐，丝毫不敢有任何动弹，只有那不清楚两人恩怨的莉莉丝略有些好奇地向克洛伊发问，“这位芙蕾雅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敢和安迷修大人这样说话？”
    “芙蕾雅大人就是天堂的爱与美之神，是柳星澜的眷属女神……也是……”
    克洛伊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火药味十足的两人，低声说道，“安迷修大人曾经的恋人……”
    “什么？”
    莉莉丝眼眸微惊，心中更是无比震撼，以至于连声音都忘记了控制，引来了众人的关注。
    “克洛伊，不要乱嚼舌根！”
    希望之神瞥了眼克洛伊，以他的实力，怎么可能听不到克洛伊与莉莉丝的窃窃私语，他扫视了一眼这些后辈，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两位大人还有要事相谈。”
    蒂瑞斯汀与莉莉丝都愣了愣，唯有另外三位天使立刻起身开溜，克洛伊还特地地拉上了两人，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等到后辈离开之后，芙蕾雅再也不需要控制自己的怒火，恐怖的魔力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如同洪水猛兽般对着安迷修碾压。
    “多少年过去了，脾气还是这么火爆……”
    一旁看戏的米迦勒好整以暇地看着芙蕾雅的爆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揶揄道，“这下子安迷修可有的受了。”
    而安迷修，也只是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任由着芙蕾雅的魔力拍打在自己身上，也不还手，就这么让女人发泄着怒火。
    只是奇怪的是，不管芙蕾雅的魔力怎么肆掠，房间内的家具，却都纹丝不动，甚至连刮痕都没有出现，只是每当能量爆发时，那家具的表面上，都会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魔力风暴肆掠了许久，才逐渐平息了下来，等到了风平浪静之后，安迷修才开口说道，“发泄够了吗？”
    “嗯。”
    脸色恢复了平静，芙蕾雅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这次算是发泄够了。”
    “嗯，那就好。”
    安迷修也微微一笑，道，“既然发泄够了，那我们就开始谈谈正事吧。”
    “好。”
    米迦勒也打起精神来，凑上前去，说道，“先由我来统计一下此次天堂逃离出来的神明与散落在各大世界内的天使吧。”
    微微思索之后，他再次开口说道，“其他等阶不算，天堂此次跌落人间的七阶天使以上粗略估计是两百七十万左右，其中八阶天使两万人，超越者六千人，无冕之王一百八十人，而神明，加上我们仅有十人。”
    芙蕾雅接话道，“旧日之劫爆发的太过突然以及迅猛，以光明神为开端，整个天堂一共有三十神明感染了旧日，突然暴起打伤米迦勒，如果不是创造之神将自己化作大世界阻止了叛神的暴行，恐怕我们也无法顺利逃脱。”
    “一件事情总有开端，即使是旧日与神明融合，也不可能突然爆发，毕竟如果是我的话，有这么恐怖的实力，完全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慢慢完成对你们的蚕食，这样既可以兵不血刃，有可能完全将天堂的战力归为己用。”
    安迷修思索道，“我不相信能够从无数世代中存留至今，那些东西，会这么莽撞。”
    “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情的开端，是我介入调查开始的。”
    米迦勒说道，“在黄昏废墟的时候，辰鸣和我有过一次碰面，他向我透露了一些信息，我才开始深入调查，可还没等查出什么结果来，那些该死的东西，就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