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律师的告白书

八十七、没被善待的无辜的孩子(1)


    旁边继父咳嗽了两声,迷迷糊糊地问:“小照来电话了?”
    “是啊,是我女儿!王照!”
    继父的存在击退了王照哪怕一点点的感动,虽然他比齐慧娴脑子好:“这么晚打电话来,没什么事吧?”
    齐慧娴赶紧把他的话转问了一遍,王照生硬地道:“你放心,我死不了,我就想问你几个问题,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方便,你说。”
    “你最好到客厅里接,我怕你丈夫听到了,影响你们感情。”
    “好,好,马上,马上就好。”
    记忆中齐慧娴从未如此唯唯诺诺过,话筒里传来纽扣碰撞的声音,沙沙的,还有牙齿轻微的哆嗦。
    家里没有暖气吗,王照没问,她才不关心呢。磨磨蹭蹭的,装得老态龙钟的。
    她主动打的电话,心里却鼓着撒不出去的气,跟打给仇人似的。
    “小团子,我出来了,你说吧,你爸病了,咳嗽个把月了还不好......”
    “齐慧娴,当初你是不是为了我上高中,才跟你丈夫结婚的?”
    “我,我......”
    “我说对了是吗!你还真会使手段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为了我好?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我的母亲,你根本就不配,你这个唯利是图的女人!”
    “不,不是的,小团子,不是的......”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生下我,齐慧娴!”王照撕扯头发,火辣辣的感觉蔓延到脚趾,积压的仇恨被抓狂一下子撞了出来。
    齐慧娴嘤嘤地哭,果然啊,果然老了还死心不改,哭哭哭,王照红着眼睛吼道:“你哭什么啊!我死了啊!你哭啊!”
    齐慧娴立即强忍住哭声:“小团子,以前是妈妈不好,妈妈对你不够温柔,不够关心,是妈妈不好,是我不好,你恨我是应该的,应该的。孩子,你别把自己气坏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个人照顾,你......”
    “你干嘛呀,写忏悔录啊!我就问你,我是怎么上的高中!你说,你说啊!我气死了跟你屁关系没有!”
    电话被继父接了过去。
    “小照,当年县里为了奖励支教教师,在中考结束后,特批了三个名额,其中一个名额给了我们家。因为在和你母亲结婚之前,我在西藏支教了两年,所以你能上你没考上的高中,不是因为你母亲跟我结了婚,也不是我走了后门,而是我们成了一家人,正好县里面出了这个文件,我的女儿王照你就有了上学的资格。你明白吗,如果县里没有这项政策,即便你母亲跟我结婚,你也是没办法上重点高中的。”
    她继父貌似病得不轻,一边解释一边咳。
    他的回答解开了王照的疑问,却没解开她的纠结。
    “那我能上高中,不还是占了你的便宜,如果你没跟齐慧娴结婚,我哪来的资格!”
    “小照”,继父顿了顿:“你觉得你母亲离了婚,就不能再婚了,是吗?要是当年我们结婚伤害到了你,我跟你道个歉,是我追求你母亲的,我跟她结婚这么多年,我觉得特别幸福。当年我们认为你年纪小,没跟你多解释,是我的不对,对不起,小照。你这么多年一直不回家,我跟你妈特别愧疚,老琢磨着我们哪做错了,让孩子讨厌我们讨厌成这样,我现在有点明白了,问题出在我们结婚这事上,我还做校长呢,确实没顾及到你的情绪,对不起,小照。”
    她的继父是标准的儒生,温吞吞的,王照跟他犯不着生气,但是他同样不具备让她冰释前嫌的地位。
    她任性地把电话挂了,反正他们也打不进来。
    她从来不认为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没有再去追求幸福的权利,王照只是认为离过婚的齐慧娴,不配。
    来之前,王照想好了,依据沈蝴蝶孩子的状况来决定这个离婚案如何打。孩子养得好,那她就依据赵怡提出的条件,尽量去劝说白楼铭;假如孩子现状一塌糊涂,那对不起,赵怡的要求一概见鬼去吧,上法庭打官司,她有的是办法让赵怡净身出户。
    难道是受韩箫音好打抱不平的性格影响,是自己因路向往而起的,对孩童莫名的疼惜,还是超乎了理智的冲动,无论哪种原因的标签,都贴不到从前的王照身上。
    她只抱着一个念头:这个残酷的世界,请放过弱小的孩子们吧,请将所有的罪过降临到那些将他们带到这个残酷世界的,擅自做主的,随心所欲的,该千刀万剐的人身上。
    村口一打听,很容易得知了修理工家所在的位置,一座二层的小楼,外表不富贵,但也不寒碜。
    “王老师。”韩箫音突然冒出来。
    “你来干什么?”
    “我奶奶家在隔壁村,我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
    王照不吱声。
    韩箫音跟上来:“我气得一晚上没睡。”
    大门敞开,有五六个小孩在院子里各玩各的。院子上方全封闭,雪落不进来,但玻璃也遮住了光,整个院子昏暗一片。最大的小孩在玩一只旧的溜溜球,小一点的在玩拖把、铁锹和扁担之类的劳动工具,两个孩子随手拖过一样,没轻没重地就往对方身上打,脸打肿了,哇哇哭,也没人管。
    还有两个最小的在地上滚着玩,厚重的棉袄将他们包成了笨重的球,尘土、鼻涕混着口水向下流,别说衣服了,头发脏的都结成块了。
    沈蝴蝶的孩子,应该是最小的两个中的一个。
    看样子,他在这也没被善待。
    韩箫音从包里拿出常备的两包小饼干,蹲下身伸出掌心。最大的孩子忙过来抢走一包,其他孩子不大敢动,两个最小的睁大眼睛观望着。韩箫音朝他们伸伸手,一个孩子费力地爬起来,颤颤巍巍地走两步,跌倒,继续爬,小嘴不停地咂吧:“吃,吃,吃吃......”
    一个妇女从里屋走出来:“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早饭没给你吃啊!”
    她注意到王照和韩箫音,瞪大眼睛:“你们谁啊,给小孩吃什么啊,你们干嘛的呀,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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