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之惑

    傍晚的时候，袁森母亲袁琴打来了电话。说自己难得回来一次，让他带上老婆孩子，一起去见见。袁森自然是答应，毕竟母亲极少极少回来。
    这次她之所以回来，肯定是因为任万庆说了很多软话。
    当天晚上六点，袁森载着季润芝和两个孩子驶进了任家所在的富人区。
    所有的场景都很熟悉，毕竟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
    季润芝已经知道了袁森所有的事情，包括任万庆与袁琴的过往，也知道他现在的能力之强，已经让任万庆妥协示好。
    大丈夫能屈能伸，在任万庆身上表现地淋漓尽致。
    停好车，带上礼品，按响门铃的时候，袁森和季润芝都没有想到是莫小菲来开的门。
    而后，小七从院子里跑出来，三个小家伙当即玩到了一起。
    “穿好衣服，别冻着！”季润芝跑过去给小野和梦梦拉衣服拉链。
    袁森和莫小菲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最近挺好的？”袁森转头看着莫小菲。
    “嗯，就那样了。挺好。”莫小菲看着远处，没有看他的说。
    “看你脸色好了很多。”袁森说。
    感觉这段时间，莫小菲像是变了一个人，温柔了很多，也平和了很多。
    “任行做菜挺不错的。”莫小菲看着远处的小七，说：“他变了很多，更像是以前那个他了。”
    “应该说他放弃了很多，通天那边的人说他几乎不怎么关心金融方面的事情了。”袁森看着莫小菲说。
    莫小菲听后，转头看着袁森，眼神里有疑惑，最后，轻声道：“我感觉，你也变了。”
    “嗯。进去吧。”袁森说着，转身往正屋走去。
    “不想听听我对你的评价吗？”莫小菲问。
    “不用你说，我自己心里清楚。”袁森头也没回地说。
    莫小菲看着他进屋时的背影，双目之中忽然泛起一阵忧愁。
    她感觉，现在的袁森像是一个无心人。
    转头，看向远处的季润芝。那个曾经的小妈，现在像是一个标准的妻子。
    “外面冷，都进去吧？”莫小菲喊着说。
    季润芝帮她们整理好衣服之后，微笑着走向莫小菲。
    “让他们玩玩吧，不碍事的。”季润芝靠过来说。
    “哦……”莫小菲看到季润芝的时候，仍旧有种“小妈”的感觉在里面。
    “你气色挺不错呢。”季润芝说。
    “刚才袁森也这么说。”莫小菲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笑着说。
    季润芝看到那笑容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回想到了他们两人的视频，于是，心里一股异样的情绪迅速将脸上的笑遮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了。
    莫小菲觉察到了这丝细微的变化，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
    “咱俩的关系，不至于什么事情都憋在肚子里吧？”莫小菲说。
    对于她来说，虽然季润芝身上又小妈的影子，但是，现在的她们已经不是之前，若真正论起来，他们更像是妯娌了。
    “说实话，我想到你跟袁森的视频了。”季润芝低下头，有些害羞地说。
    “呵……这……”莫小菲有些尴尬了，但是，看到季润芝的表情，感觉她不像是在嫌弃，便说：“这些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了，那只是犯傻而已。再者，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要是再像年轻时那么单纯，也不可能。所以，这些事情，还是不要放在心里的好，你看我们现在不就挺好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季润芝抬起头，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说：“我们结婚有段时间了，但是，他……他好像不行了。”
    “不行了？什么意思？”莫小菲想到了什么，但是，也不敢确认。
    “我也很不理解，尤其是看到你的时候，我是见过你俩的视频的，我感觉他不像是吃药之后的举动。可是……呵，他，他面对我的时候，不行了。”
    “这……”莫小菲听后，很不理解了。
    袁森有多么“强悍”，她是经历过的。而季润芝是多么漂亮和性感，更不用她说，所有的一切都摆在眼前了。
    可是，袁森怎么可能不行呢？
    季润芝看到了莫小菲眼中的不解，自嘲般笑着说：“或许是因为他内心底里嫌弃我吧……他或许只是因为孩子，或者说舆论的压力才跟我在一起的。”
    “据我了解，袁森不是在乎那些的人。或许他是病了。森芝集团现在正向着金融龙头发展，他的压力很大。”莫小菲说。
    “是吗……或许吧。”季润芝笑着说：“行了，这种话题挺难启齿的，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嗯，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向别人说。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他会好的。”莫小菲说。
    “……”季润芝听后没有再说话，想到上一次袁森那种“无力”的样子，她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不是说她那方面的欲望有多浓、多重，而是说，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总觉得不完成那一步，便不是夫妻似的。
    ——
    进门之后，便看到母亲正坐在沙发上跟陈红聊天，两人就像是闺蜜一般，有说有笑。
    陈红见袁森进来之后，当即站起来笑着迎上来说：“呵呵，袁森来了。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
    看到陈红的笑容，袁森并没有回应她的笑容，冷着脸将东西递到她手中，“一点心意。”
    “呵呵呵，好好好，快坐下喝点儿。饭菜马上就好了，你弟弟去给你买的海鲜呢！”陈红说着，便拎着那些东西跑到厨房去。
    袁森那刻，想到的确是他们当初在派出所里说的那些话，那时候他们真是想要将他搞进监狱里。
    “森，过来。”袁琴将他喊了过去。
    袁森坐过去之后，便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那时候也是在这个房间里，他经常看着母亲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喝茶。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却已近出家了。
    “商业上的事情，我希望您不要过问。而且，就算你说了，我也依旧会按照我的想法去做。”袁森说。
    “商业上的事情我不管，我只关心你的人生。”袁琴一脸慈祥地看着他说：“你看看的眼神，里面都没有爱了。”
    “吱”的一声，门开了。
    孩子们跑进来之后，整个房间里瞬间生气满满。
    袁琴当即站起来，季润芝自然是见过袁琴照片的，可是，让她感到些许尴尬的是——袁琴曾与郭焕民相爱过。
    所以，愣在那里，并没有说话。
    “小野、梦梦，叫奶奶。”袁森说。
    两个孩子当即冲上去喊奶奶，袁琴抱住两个孩子，一脸喜色。
    ——
    饭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
    任万庆开了一瓶二十年的茅台，让任行斟酒。
    任行给袁森倒酒的时候，微微愣了愣，两人对视片刻之后，任行微微一笑给他倒上了酒。
    都坐下之后，莫小菲与季润芝便开始照顾着孩子们吃饭。
    任万庆端起酒杯说：“三十多年了……真是一眨眼的工夫啊。我今天很开心，来，大家一起喝一个。”
    话毕，众人举起酒杯，袁琴则拿着茶杯。
    袁森喝了一口，放下酒杯说：“今天我过来，只是因为我妈过来，想带她认识一下孩子们而已。对于这场饭局，我不说上不开心，也说不上开心。”
    刚才，众人的脸上还是都有微笑的。
    可是，袁森一句话，则将氛围拉到了谷底。
    袁森拿起筷子，给小野夹了块菜，轻声道：“今天你们也都不用装，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但是，商业上的事情，我自己也做不了主。”
    “你……”陈红一听就急了。
    “商业上的事情，由商业来选择。利益上的事情，讲不得半分人性。我若是因为跟你们的关系而选择违背商业上的法则，那么就是本末倒置，非常愚蠢的行为。”袁森说。
    众人听后，当即陷入了一片安静。
    袁森端起酒杯，冲着任万庆道：“商界无情，有情也是假的。我想，你干了一辈子金融，应该知道心如平湖方可控万财的道理。”
    旁边的陈红脸都憋红了，可是任万庆确实一脸的平静，嘴角隐隐还有一丝微笑想要返上来。
    “喝酒！”任万庆说。
    旁边的任行，则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小七，耐心地剥着螃蟹给小七吃，仿佛那些商业上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了似的。
    酒席快要结束的时候，任万庆站起身，走到袁森身边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走上了楼。
    袁森会意，当即站起身，跟着走了上去。
    ——
    书房里，任万庆从书橱上拿过了一份文件。而后，坐到书桌前拿起笔后，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说：“你先坐。”
    袁森听后，当即坐下，看着他认真签字的模样，他感觉很陌生。因为他从小就没怎么见过这个父亲。
    可是，那苍老的模样里面，却有一种自己熟悉的东西，那是眉宇间对于金融事业具有的强烈征服欲望。
    “你看一下。”任万庆签好字之后，将文件推了过去。
    袁森拿过来，看到是“通天投资集团出售转让书”。
    他看到标题后，抬起头，看到任万庆的眼神是那种认同的眼神。
    “你做得很好，我可以放心的将通天交到你手中了。”他说。
    袁森没有应声，慢慢打开转让书之后，看到那个价格时，他的心微微一颤，因为价格非常非常的低。
    他不解地抬起头。
    任万庆说：“如果我今天找你来，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来，所以才让你母亲喊你过来的。现在，事情办妥了，你可以回去了。”
    袁森慢慢站起身，眉头微微皱起，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你做到了我没做到的事情。对了，”任万庆说着，转身又拿过一份文件递给了他，“这个给你。”
    袁森轻轻打开之后，看到是一份DNA鉴定书，上面说自己跟任万庆是父子关系。
    “我给你看这个，不是想要博同情。只是想给你解除疑惑而已。走吧。我退休了。”任万庆说着，慢慢坐回了书桌前，拿过旁边的烟，点上了一根，“走吧。”
    ——
    半年之后。
    ——
    龙城的夏天很热，热得人心里乱糟糟的。
    森芝办公室的空调制冷效果很好，好得让人冷静。
    王阳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后，走进来时脸上笑容满满，“真他妈的大快人心！办成了！现在别说龙城，放眼全国咱们森芝集团那也是最牛逼的了！哈哈！”
    “嗯……”袁森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半年啊！我们才用了半年的时间啊！这他妈的放到全世界也是罕见的啊！”
    “没有通天的退出，我们不可能这么快占据市场。”袁森说。
    当初任万庆将通天低价交给他的时候，他就遇见了这一天。
    “今晚庆祝庆祝！？”王阳提议说。
    “不了，我还得回家。”
    “回家干什么？造孩子啊？哈哈！难不成你想跟季润芝再生个孩子！？”王阳打趣说。
    袁森听后，心里微微一震，要知道他跟季润芝两人结婚后一次关系都没有发生过。
    最近天热了，季润芝在家里像是故意穿得很单薄，可是，袁森根本就没有那种想法。不是说他不爱她，相反，他很在乎这个女人。
    她不讲究一丁点的利益，全身心地对待家庭，不奢望也没有关心他一分钱的事情。
    可是，面对季润芝，他就是不行。他甚至去医院查过，可是医生说这不是生理上的原因，而是心理上的原因。
    “对了，你什么时候跟苏晴生二胎啊？”袁森问。
    “呵，没跟你说呢……我们上个月又离婚了。”王阳说。
    “为什么？”
    “没什么。行了，我还有事，走了。”王阳脸色当即难看，转身便走了出去。
    袁森想要给苏晴打个电话，可是想到上个月她递交辞职报告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关心她，便觉得这会再打电话有些晚了。
    但是，晚了总比不打好。
    当然，她早已经想到他们复婚后会在离婚。因为在王阳眼中，苏晴无异于一个女人。这种心思，王阳的脾气肯定也憋不住，生活中肯定也经常说出来。
    果不其然，电话里，苏晴说王阳已经不是以前的王阳了，王阳动不动就提起当初的事情来，说她是为了交易而跟郭启涛上床，说她就是个利益交换的女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苏晴将这些的时候，袁森竟然有了某种反应。以至于后面苏晴讲的那些话，他都没有听。只是听到苏晴的哭泣声，听到她说自己不服，听到她说养儿子挺难。
    ——
    那晚，袁森在曾经与王阳去过的那家洗浴中心门口徘徊了很久。
    最后看到人越来越少的时候，便走了进去。
    谈好价格，定好标准，一切开始进行。
    那晚，袁森很猛……
    袁森发现自己只对交易的东西有兴趣，其他没有任何交易或者利益的东西，他都会有一种心理排斥。
    就像是季润芝，他跟季润芝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了，也没有任何的交易，所以他会排斥那种容易让人陷入其中的情感关系。
    从那晚开始，袁森便经常去那种场所。
    ——
    八月十五那晚。
    袁森在家吃了团圆饭之后，他开着车又去了。
    谈价格、定标准、洗澡、上楼。
    袁森躺倒那张床上，静静等着女人上来。
    “咚咚咚”敲门声过后，门慢慢打开。
    袁森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时，当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袁森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苏晴，苏晴也没有想到亿万富豪竟会来这里。
    “你，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苏晴问。
    “这句话我想问你……”袁森说。
    苏晴慢慢关上门，靠到门板上，看着袁森那眼神，忽的露出一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说：“我是兼职，我就是想试试。王阳之前总骂我是干这个的，我内心里就觉得不试试，都对不起他骂人的那些话。所以就来了。而且……我自己带着儿子，花钱的地方也挺多的。”
    “你可以找我的。”袁森说。
    “我知道你有钱，可是，我不想那样做。我不喜欢求人。”
    “……”袁森听后，没有再说话。
    “那个…我，我给你换一个吧？这里漂亮姑娘挺多的。”苏晴说。
    袁森听后，没有做声。
    苏晴见状，转身便要走。
    “等等，”袁森轻声喊住她，“这是交易，交易不能感情用事。”
    ——
    一个小时后，袁森跟苏晴靠在车边抽烟。
    他们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依着车门看着一座座高高耸立的居民楼。
    那晚，十五的月亮很圆很圆。
    龙城家家都透着节日的灯火，家家都透出幸福而欢愉的笑声……
    .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