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进化中

第四百七十四章 过往


    刚开始上路的时候,父子两个之间几乎没什么话,连走路都要拉开很大距离。
    儿子走在前面,自顾自地放着当时的流行歌曲,而父亲则是不停地叮嘱他要小心脚下的路。
    虽然一路同行,但不说一句话的情况,也是让父子俩都感到有些尴尬,或者说不是尴尬,只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是又找不到什么可聊话题的那种无奈。
    两个人也都带着那么些许的纠结,可终究谁也没能开得了这个口,
    走在路上,两个人也是都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却是都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
    儿子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送信出门,一个月多才回家一次的场景。
    每次等到父亲回家那天,他就玩到很晚才回去,他不是不想见父亲,就是害怕父亲,这么多年,儿子一句爸都没有叫出口。
    父亲,每次也都尽力给儿子带礼物回去,但儿子却不要,父亲也不明白儿子为什么对自己是这样的一种态度。
    所以,这样的情况也就那样一直的延续着。
    走了许久,这时,儿子回头,发现父亲不在身后,等了很久,却仍旧是没有等来父亲那已经瘦弱的身影。
    儿子着急了,赶忙放下邮包就往回走去找父亲。
    走了好一会,才看到父亲缓缓的身影,但父亲却是在见到儿子没有背着邮包的情况,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儿子还是很怕父亲的,没有说话,赶忙回去背上邮包。
    两个人一只狗又踏上了送信之路,在山林之间不断的穿行,直到进到村落,直到来人给双目失明的五婆送信,这俩人之间的距离才算是更近了一步,而两个人的关系,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有了些许的好转。
    五婆的儿媳妇因为难产死去,这孙子是她熬蛇羹喂大的,但孙子却是自从考上大学之后,就再也不想回到这个穷乡村,就连父亲去世也是如此。
    五婆就整天在这哭儿子想孙子的节奏中度过,时间一长,渐渐地哭瞎了眼。
    父亲为了能够宽慰她老人家,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就要往她家里送一封信,还顺带给她十块钱生活费,至于信里面的内容,那都是他即兴编出来的。
    对于这个举动,儿子一开始非常不理解:“为什么要替他孙子做这些事?做了也没人记得咱的好。”
    儿子认真且坚定的这样说着,父亲也自然是进行着反驳。
    也是在这样的争论之下,虽然这时候父子俩谁都坚持自己的想法,可总算是能正常交流了。
    后来,他们走进了侗族的一个村落,并且运气很好地参加了一场侗族的婚礼,在此期间,父亲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和妻子年轻的时候,还非常含蓄地和儿子谈论起爱情的事情,儿子笑而不答,说到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父子俩的距离不由得又近了一步。
    再接下来就是跨过那条小溪,在这里,儿子非常充分地展示了他孝顺的一面,主动说了一句;“今天您就享受一回吧。”
    父亲没有反对,看着儿子壮实的身影心里颇感安慰,等到儿子真的把自己扛在肩上的时候,他激动地想哭,可为了不让儿子发现,使得他那坚强的形象在一瞬间“露了马脚”,他愣是把即将流出来的眼泪给憋在眼眶里。
    与此同时,儿子也想明白了很多。
    总以为父亲很壮实,可一眨眼他就老了,身体也瘦的抵不上一个邮包那么沉……
    那一幕,真的是看的坐在影厅之中的所有人眼睛微微的发酸。
    那是两代人的一种对比,也是一种亲情之间的承接,更是父与子之间的一种交替轮回。
    儿子的背直了,父亲的背弯了。
    就像是儿子在内心独白之中说的那句话——村里的老人说,背得动爹,儿子就长成了。
    到了岸上,父子两个烤火,不知不觉聊起了家里的事,儿子进一步明白当爹的不容易,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一开始的爱答不理到后来主动说了一句:“爸,该走了。”
    父亲当时听到儿子这话的时候,激动地差点儿再次哭出来,他喃喃地说道:“儿子喊我爸了……”
    就是这样的呢喃,瞬间的也是让人忍不住的眼神微微闪烁。
    后来,他们经过一段特别陡峭的山路,从小孩子转娃的口里得知,父亲曾经在这里滚下了山,因为太累,半天爬不起来,后来,还是村里的人发现了他,这才得以脱困。
    儿子听了,看向父亲的眼神愈发的变化,后来,转娃要他们再来的时候,父亲非常沮丧地说了一句:“我也没下次了。”
    儿子看着父亲那羸弱的身躯一步步地走在夕阳里,不由得涌上来一股心酸的感觉。
    这天的黄昏,真的是满满的绚烂,绚烂的几乎让人睁不开眼,但到底也还被叫作夕阳。
    俩人继续走着,也没有机会说什么话,直到听到很多山里的姑娘在唱歌,父子俩才开始了对话,儿子明确表示她们很好,可自己不会娶。
    父亲很是郁闷,逼问原因,儿子就以母亲这么多年思乡却回不去为由,说自己不希望未来的媳妇也这样。
    父亲这才明白妻子这么多年的不容易,以及儿子疏远自己的真实原因。
    俩人之间的误会彻底解开,儿子放出去的那只纸飞机也象征着母亲多年的心愿——回山里看看。
    俩人来到长廊上歇着的时候,儿子把剩下的信全都掏了出来,就在他准备挨个装回去的时候,突然刮起来一阵大风,把那些信件给吹得七零八落,父亲连忙跑过去抓,那狗也不甘示弱,一嘴把一封即将被刮进池子里的信给拦截了下来,父子二人很是开心。
    俩人来到一户熟识的人家投宿,不知不觉地就探讨起来做这份工作的意义,儿子很是不解的问道:“乡邮员成天走那么多路,不枯燥吗?”
    父亲的回答非常肯定:“有想头就不枯燥。”
    这里的想头说白了就是理想的意思。
    很快,儿子因为太累进入了梦乡,父亲却是久久不能入眠,看着儿子熟睡的面庞,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儿子成长的点点滴滴。
    “是啊,一眨眼就成个大小伙子了。”
    想到这儿,他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就溢了出来。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梦中的儿子不知不觉地向自己靠近,这时候的父亲心里可真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一刻,就连身在观众席上的人也都忍不住落泪。
    完全没有刻意展现的温情,才最是令人感动。
    回到家之后,儿子休息了一觉又背着邮包走了出去,而这次的父亲,却是不能也不会再次跟在人的身后走着了。
    站在门口,父亲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老泪纵横,他现在不用再装什么坚强,可以尽情地抒发自己的情绪,而他的后半辈子,恐怕都会是这样一种生活方式……
    也是到了这里,整部电影也是正式的结束。
    穆青动了动身子,看向前面大荧幕上滚动的字幕,心中也是异常的感慨。
    一个半小时坐下来,其实整部影片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煽情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某些镜头真的就很是普通且常见,但它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温馨,显得每一个镜头都那么的真实,那么地令人感动。
    三天两夜的路程,一对父子心结的解开,现实的旅程与记忆之中的过往交织,却是丝毫不然人感到杂乱,反而因为电影中人那让人异常感触的眼神,令人看的陶醉。
    穆青在之前的时候,是简单的看过这部电影的,再加上全程的拍摄活动,所以穆青这边更是对于其中的剧情很是清楚明白。
    但他此刻坐在影院之中,将这部电影看完之后,却仍旧是心中无限的感触。
    换句话说,这部电影,这个故事,它更像是一篇唯美,含蓄,温馨,隽永的散文,除了教导血浓于水的父子之情以外,还有邮递员和山民的感情,人与动物之间的感情等等。
    再加上小桥流水的画面,宛转悠扬的山歌,是真的如同一场视觉上和情感上的盛宴。
    更主要的是,这种题材的电影,在现代来说,是真的很少了,那种瞬间能够让人心生宁静的感染,也是让人忍不住的赞叹。
    穆青也是在片尾曲响起的间隙,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
    其中,第一时间关注的,自然就是坐在黎暮雪另一边的黎奶奶,毕竟,这部电影,是黎奶奶的嘱托,而黎暮阳和穆青两个人准备了那么长的时间,最想得到的,也是黎奶奶的评价。
    所以,这第一时间的,大概周围的几个人,也是看向了黎奶奶。
    对于这部电影的意义,大概周围的几个人也都是完全清楚的。
    但另穆青略微感到惊讶的是,此刻的黎奶奶,却是格格不入的异常平静。
    见周围的几个人看过来,也只是面上带着像往常一样温和的笑容回应了一下,完全没有其他的反应。
    眸光盈盈,就仿佛只是忽然回想起了往年深埋于记忆之中的某些场景。
    不惊不惧,淡然处之。
    穆青也是就在这个时候收回来自己的目光,周围的灯光逐渐的呈现,穆青也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微微的笑了一下。
    也许,本也就不用那么在意不是吗?
    有些东西,本就是用来缅怀的,而这个缅怀,不一定就真的要感到伤悲。
    过往,也不一定都是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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