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剑孤灯

第51章


陆水滴立刻双目冒火:“是谁?”
彩帛生气地说:“是个年轻的妖精一样的贱女人,她和我吵架,拿二王爷出来压我,说我如果不相信,今天下午未时,就去城西青水湖边看看。”
陆水滴狂怒,拍案而起:“一个小骚狐狸,居然想和我明争,真是自不量力,看我将她碎尸万段!”
那自不量力的女人此时正偎在高原虎怀里,温香软语。高原虎握着美人酥手,道:“丫鬟、仆人可顺你的意?”
“都好。”
“那你为何今日蹙眉?可是怪我白日忙于应酬,不来陪你?”
美人娇声道:“将军,有一难事,九儿不敢说。”
高原虎:“这话哪里说来,你都怀了我的骨肉,哪来难说之事?”
张九儿弯眉蹙起,一脸愁容:“九儿今日出门,遇见二王爷,谁知他色心大起,调戏于我。”
高原虎大惊:“他怎如此?莫非他不知道你是我的爱妾?”
“我见他轻薄,便说我是将军妾室,岂料他迷我姿色,拿将军性命来威胁九儿。”她以袖拭泪,“九儿本应以死为将军解忧,但因怀有将军骨肉,实在不忍。”
高原虎怒道:“知他好色,却想不到连窝边草他都吃!实在欺人太甚!”
张九儿媚眼一转,道:“他要九儿下午未时去城西青水湖边,不然就杀了将军。”
高原虎听此暴跳如雷。张九儿:“将军不如今天下午将他抓个正着,证据确凿,杀他亦不违忠义。”
气得横眉立目的高原虎立刻答应。
下午,摩龙翔依如往日,到达湖边,张九儿已经立在旧日相会之处。他匆匆跑过,将她搂在怀里,张九儿哽咽着挣脱他道:“王爷,如今我已怀了你的骨肉,你看如何是好?”
摩龙翔一时犹豫不决,锁眉沉默。这时却见人影盘旋,一声粗哑而疯狂的喝骂:“小贱人,勾引我夫,我要将你剥皮!”
却是陆水滴,钢鞭“哗啦”一扬,朝张九儿当头砸过,这时“噗噗”声响,三枚红叶将鞭顶向侧去,高原虎飞身而过,护在张九儿身前,怒道:“明明是你夫调戏我爱妾,你还含血喷人!”
摩龙翔趁机挟起张九儿飞奔逃走,陆水滴、高原虎见状不战,飞行追赶。摩龙翔见高原虎大怒,心知不妙,决定先下手为强,呼人调来自己兵马。高原虎见状忙派随从调兵,陆水滴亦派彩帛速传军令。三个将军混战,变成三队人马大战。摩香浓见有损兵力,忙带飞天涯前来制止,但军中混乱,无法控制。摩龙翔夫妻与高原虎战在一处,打得难分难解。二人合杀了高原虎,摩龙翔趁乱即对陆水滴大下杀手,陆水滴处处留情,他则招招致命,终于一棍砸向她的头顶,陆水滴当即脑浆迸裂。他一回身,却见张九儿立在身边,惊喜不已,伸手挽住她的腰肢,正要飞去,突觉颈上疼痛,再看张九儿,已是凶神恶煞,一头乌发生生从他颈上插入,直穿心肺,他怔怔地瞪着眼,一声未及发出,便猝然倒地。人群中增增乌发飘扬,从空而至,高声喊道:“九儿,你腹中骨肉是谁的?”
张九儿:“不知道!”
增增:“那就两颗心全吃了!”
说间发丝卷着高原虎和摩龙翔的尸体,甩至张九儿面前。
平安“咿呀”学语,在奶妈怀里欢快地跳着。一个女子进房而来,走路悄无声息。因高府家人全部在外护主,家里只剩姬妾。女子走至奶妈身后,轻轻点她穴道,从她怀中抱过平安,出了院门,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出了黄水坝,她带着平安纵马荒野小路,一袭素衣随风飘飘。增增和张九儿飞身而来,她勒马停蹄。增增:“纯儿,这次不仅替你杀了仇人,还助九儿开练缠丝阴功,九儿即将成为蜘蛛九娘了。”
甘雪甜亲吻着平安的额头,垂泪道:“我要回甘家庄了,把平安交给甘举,再替凤希坟上焚香!”
增增:“你自己一路小心。我要带九儿回蜘蛛洞,助她练缠丝阴功。”
三人别过。
待甘雪甜回到甘家庄时,平安已经学会走路,亦会说几句话,与她甚为亲怩。她将他还到甘举手中,但觉心如被摘,忙按住胸口。甘举抱子与她来到铁凤希墓前,甘雪甜双膝跪倒,轻抚石碑,耳边又有歌声萦绕:
“泥娃娃,泥娃娃,捏个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
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
他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
我替他眨眼,我替他说话,永远爱着他。”
她将额头顶到碑上,泣不成声。
夜凉如水,没有了平安的陪伴,她一时不能成眠,临窗独坐,不燃青灯,呆呆目视着黑暗,呢喃着一些自己也听不懂的话语,直到弯月西斜。清晨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暖暖的,脚下的溪流明澈欢快,丛丛簇簇茂盛的菊花,清香袭人,青草的气息弥漫周围,偶尔一条银鱼跳出水面,“砰”的一声,溅起一圈水花。戚婆的笑脸现在眼前,满面的皱纹,认真地给她讲做个淑女的标准;父亲唤着她,给她搬来小凳为她梳头;铁野扶正她练功时的双手,给她耐心讲解;铁凤希、王姝儿和她扬着沾满湿泥的小手,大声地唱:“泥娃娃,泥娃娃……”;萧寒露出结实明澈的牙齿笑着,紫君在他怀里“咿呀”稚语,她的心醉了……迷朦中醒来,却是一梦,已经泪湿衣袖。窗外蒙蒙放亮,布谷鸟的叫声:“不如归,不如归!”甘雪甜摇头自语道:“归去哪里呢?”耳边绕起旧时所听歌声:
“前望长路雨茫茫,回首一路长忧伤。
痴心无情两携手,沉醉一时空欢畅。
我欲乘风即归去,玉宇琼楼寒彻骨。
斩不断的乱情丝,抹不去的深凄怆。
冷漠男儿铁心肠,多情女子爱难忘。
累累伤痕思绵绵,滴滴清泪愁黯黯。
野花为枕草为席,梦回往日悲苍苍。”
想往日听来未觉如何,而今记起,才能体会歌者的心碎。她抹去满眼的泪水,站起身来,却觉头重脚轻,紧接眼前一黑,但觉身体轻若落花,飘飘坠入一个黑暗无底的深谷,一路飘摇,一路沉落……
待到醒来,她已经躺在菊馨院了,王姝儿坐她床前,惊喜地说:“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可急死我了!”
甘雪甜叹息道:“来这儿也好,我在甘家庄,晚上睡不着。这里人多,总也能听到些新鲜的话儿,容易忘记以前的事。”
王姝儿握住她的手:“你想忘记以前,这就好了!”
甘雪甜又不禁黯然。
陆风与王姝儿情投意合,摩龙天为二人赐婚。甘雪甜甚为不快。王姝儿邀她当伴娘,甘雪甜歪头斜目道:“爱找谁找谁去,我就是烦你,你知道吗?”
王姝儿撇嘴道:“你什么意思?甘洪都不怨我,你倒装的哪份子好人?”
甘雪甜蛾眉一蹙道:“你跟哪个我都不嫌,我就是讨厌陆风,他给我用过刑你知道吗?”
王姝儿:“又来了又来了,天底下没人不知道他给你用过刑了,你是见人就说的!你别那么小心眼好不好,他没救过你吗?”
甘雪甜一耸鼻子:“该忘掉的就要忘掉。”
王姝儿歪起嘴来:“你要是个人哪,就应该看见自己姐妹嫁了他,就把他当自己人。一辈子光记怨不记德,觉得周围都是你的敌人,你累不累呀?”
甘雪甜:“现在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王姝儿:“都这样,才死的都早,你要是想长命百岁,就来给我当伴娘,你给我听好了。”
说完,扭着屁股气乎乎地走了出去。
甘雪甜不情愿地给王姝儿当伴娘。王姝儿从菊馨院出嫁,嫁前笑得像一朵花,陆风骑马迎亲,亦喜悦不已。迎亲队伍浩荡,将王姝儿娶至陆府。熟悉的场面,使甘雪甜如回自己出嫁当日。喜鼓喜乐,声声落在她的心头,使她心痛。
晚上,她疲倦地黯然坐在窗前,望着月下满院菊花。熟悉的脚步声响在院里,沿路而来,是摩龙天。他进房来,甘雪甜没有回头,他立她身后,关切地问:“今天累了吗?”
甘雪甜叹口气:“是呀,你坐吧。”
摩龙天坐到她的旁边,说:“日子过得太快,陆风都娶了妻室。”
甘雪甜摇头道:“人生苦短!”
摩龙天:“是啊,朕已即将而立,你也年岁不比从前了。”
甘雪甜笑着嗔道:“你不如直接说我老了!”
摩龙天温和一笑:“朕是说,你不觉得漂泊日久,倦了吗?”
甘雪甜叹口气:“是呀,倦了!”
摩龙天端详她,她道:“看我干吗?我脸上有灰吗?”
摩龙天笑道:“朕是看你终于不似当日那般万念俱灰了。”
甘雪甜狡黠地看着他:“想说什么?”一顿又道,“就给你一次机会,不说,以后就不听了。”
摩龙天:“猜到了?——想向你求婚。”
甘雪甜低头“扑嗤”一笑。摩龙天起身揖道:“小娘子可肯下嫁本王为竹山国后?”
甘雪甜粲然笑了,立起身来,说:“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拜完堂就拖我去刑房啊?”
摩龙天尴尬地抹一把脸:“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甘雪甜“格勒”笑个不停,摩龙天亦笑起。
摩龙天择得吉日,从菊馨院迎娶甘雪甜。这次声势浩大。夫妻华服登上竹宫高台行礼,拜天地、拜祖先,夫妻相揖,转而并肩向台下威严而立,脚下万人跪拜,高呼:“大王、王后,与天地同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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