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故事

第四一十章 “其实我不懂什么叫爱”


“罗萨,真的是你么?我是这么久没见你了……”有人这么说着,与声音一起飘近的,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罗萨正诧异于自己不知何时赚来的好人缘,回头一看,发现是苏珊娜。“有几个月没有见你了啊”,她为自己在此处碰到熟人而感到由衷高兴,“你看起来很好,这一点让我很开心。”
    “好吗?我自己倒不是很确定啊”,苏珊娜走近,向克拉伦斯与加夫列尔点头示意,“既然你这么说,大概是我还不错吧。”
    罗萨意识到苏珊娜的话说得有一点奇怪,但在众人注视之下,只得把谈话引向融洽的方向:“你看起来很好啊,几个月没见,你越来越漂亮了啊!”
    听到朋友说谢谢,发现朋友见到埃米莉亚的表情有一丝奇怪,又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朋友挽住——如此热络,让罗萨感到意外,她一直认为,她们的关系尚未达到像如此这般亲密无间的地步。想要问点什么,然而众目睽睽,她发现自己什么话都不能问,因而她只能微笑着向朋友询问一些家常话。
    “见到你真好,罗萨,你知道我是多么想你么”,苏珊娜这么说,抓着她的手,“我到这儿已经半天了,终于见到你了,我多怕你不来呢!”
    “我这不是来了吗?有什么话尽可以告诉我啊,不过啊,这里的耳朵好像多了一点,对不对啊?嘴巴只有一张,算上我的,也只有两张,这么多的耳朵似乎是有点不适宜啊,我们应该去一个没有这么多注视的世界,尽情地吐露我们的心声啊,是不是啊,苏珊娜?”
    “嘻……”苏珊娜扑哧一声笑出:“你说话真是有趣。是这样的,不过我怕一说出口,就搅扰了各位的畅聊,多少会显得失礼啊!”
    “这没有关系”,加夫列尔豪迈地摆摆手,“小姐们,你们当然有属于你们的私密话题,对于这一点,我是很了解、并且是很支持的,要是我这么不解风情,也就没有资格在这里向各位尊贵的小姐表达我的仰慕之情了,您觉得对吗,佩德罗小姐?”
    “谢谢您,图维奥先生”,苏珊娜微微向前欠着身子行礼,“布拉西纳上尉,把罗萨借我一下,您觉得有问题么?”
    克拉伦斯笑了:“她本人都没有意见,我怎么会有问题呢?对于宫廷的礼节,罗萨还有一些不熟悉之处,正需要像您这样的前辈多多提点。我只是要提醒一下,请不要走得太远,舞会要是开始了而您却不在,那真是各位男士们的遗憾了。”
    “您真会说话”,苏珊娜感激地看着克拉伦斯,“多谢您的提醒……嗯,那罗萨,我们走吧,你跟我来”,说罢,牵着罗萨的手离开。而只是与兄长对视了一眼,罗萨就离开的毫不留恋。“布拉西纳小姐,请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加夫列尔的这句话,倒是让她的心里嘀咕了一下。
    跟着苏珊娜走到偏厅的僻静一角,远离了贵族们的喧嚣和欢笑,没有那么多的耳朵和口舌惹是生非。视线望得见的庭院角落,常春藤爬满了墙面,在烛火的照射下斑斑驳驳。尽管罗萨仍不清楚苏珊娜的用意,但想要看出朋友的不安与顾虑也不难。
    “苏珊娜,发生了什么事情……请不要这么忧愁,只有欢笑才配得上你明媚的脸啊”,她说的轻松,想要换来朋友容光焕发的瞬间。然而苏珊娜没有刻意表现却无意流露的忧伤,就像一条迎风飘扬的长丝,一点一点拂过她的脸。
    然而苏珊娜并没有马上开口,她的视线习惯性地投向了正厅的方向,那里站立着的人们此时不能被看见。继而收敛了目光,神情依然暗淡,左手不断地摩挲着右手,微微翘起的左侧大拇指轻轻挥舞着又落在了右侧的掌面上。
    看得见朋友忧郁的脸,感受得到朋友内心的波澜,然而在昏暗的光线下,罗萨连朋友的掌纹都望不清,只能隐隐感到在朋友欲言又止的背后,似乎与自己新认识的女孩有着某种微妙的关联。
    “是什么事情让你感到烦恼?我是个无所事事的倾听者,此时需要你的救助”,她笑着说,握住朋友的手。
    “……罗萨,你觉得人应该认命吗?他们安排好的道路,哪怕是你不情愿的,也应该去走么?我们只能自认倒霉,然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服从吗?”
    “你这样说……我不知道,如果是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反对你的观点;但是现在,我不知道”,罗萨笑得勉强,“我不知道,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给你答案,但是……你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一问,你不要当真”,苏珊娜看了一眼她,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摇头,“我就是心情不好,这也是常有的事情,并不奇怪,不是吗?对了,你是否见到过何塞,我的意思,是你在这个舞会上,有见到他么?”
    “我……我没有见到他”,这个问题让罗萨意外,不知何时,金发青年的动向,已经成为她内心深处不可轻易触碰的所在,“我并没有见到他,事实上,我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
    “原来他真的没有来”,苏珊娜低着头,“也许这也是一件好事吧……起码,我知道他并没有刻意逃避我。”
    “苏珊娜,你在说什么?他怎么会刻意逃避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她的问题,说的急迫,一半出于对朋友的关怀,还有一半源自内心莫名的伤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苏珊娜……你不应该这样想啊,或许他是有事情无法前来,你不应该有这么消极的想法……我知道我帮不上忙,现在我确认我帮不上你,可是,你可以告诉我,倾听——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谢谢你,罗萨”,苏珊娜看着她,摇摇头,面色发白,“也许他真是被事务耽搁,也许他不来也是为了逃避我——无论哪一样,到现在看来,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罗萨,你还记得我向你抱怨过的事么?我觉得我越来越像一个怨妇了,他是一个离我如此之远的人,是我一厢情愿地想要把他抓到身边,是我自以为是地认为我可以把他塞在我的枕头底下不去见别的女人。我太幼稚了,是不是?”
    “我知道他向来不会缺少新欢,我也努力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个现实。或许我并没有那么爱他,但是我依然感到了嫉妒。从今年夏天开始,他们开始出双入对,他和那个年轻的女孩。”苏珊娜不再望向远处,而罗萨已经清楚了她话语中的含义。
    “苏珊娜,你那么爱他吗?”问的事不关己,但罗萨的心情也不平静,她总算知道了文森特口中的那个“小妖精”到底所谓何人。
    “不,这是一场游戏。你知道,男和女,绅士与小姐。而游戏是不须要付出真心的,所以我也没有这么笨。”
    “如果只是一场游戏的话,那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你,也就不会和我讲这些话了。”
    “罗萨,请你相信我,我并没有说谎。但是我必须承认,我爱他曾说过的每一句话。它们是那么动听,他简直是一个语言的专家,我爱他的言语甚于爱他。”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爱他的言语,与爱这个人没有关系么?”她自恃并不愚钝,却依旧无法读懂朋友的话。
    “如果你和他说过话,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苏珊娜依旧摇头,“但是,或许我还是有点……爱他的。否则,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会感到嫉妒。又或者,也可能只是因为我一早就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所以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沉溺的太深……罗萨,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我愿意帮忙”,她回答的口快,始终也只是口快而已。
    “如果见到他,不管何时,请他来找我,我需要见见他。”
    “我知道了,如果见到他,我会转达你的意思”,她依旧应承的很快,却思绪难平。她有时候会像现在这样恨自己,因为她总是把言不由衷的话说的利索,事后却独自承担悔恨。事已至此,她只能努力告诉自己,这一切的花边新闻都与己无关。只是在朋友抱着自己啜泣的瞬间,她突然问自己,如果爱是一种朝三暮四、随意可以转嫁给另一个人的存在,如果爱情的重量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差别,那人们为什么还要像一个十足的傻子那样去苦苦追寻?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结果到最后却发现——你不是“这个人”,而是“随便的那个人”,这样的游戏,真的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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