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故事

第五十一章 青年们


“举个例子,借出2000金币,每年可以收获200金币;本金可在6年后收回,父亲的意思,埃多年纪大了,以后我们还是做投资来的划算,不需要自己再去操持产业。克拉伦斯,我联系过米格尔·卡萨,他帮我们筛选过,塞维利亚和科尔多瓦附近的葡萄园有投资的价值,那些富农抵押了他们的土地。”
    “按理说,我们应该分散投资,以降低风险,但如果这样做,我们不得不去考察列在名单下的众多农场。何况,投资对象一旦分散,收益也会显著减少。而我们选定少数几家进行集中定点投资,在年成好时,回报固然可观,但如果发生意外情况,我们的亏损的几率及金额也会大幅度增加。父亲近来不再过问这些事,母亲不方便参与,以后这种事情,只能我们俩做决定了……所以,克拉伦斯,你先看一下米格尔列出的备选对象,看看哪些比较有价值。”
    “先不说葡萄园,我谈谈我对这件事的总体印象。我看过去年的数据,卡斯蒂利亚附近的十个最具代表性的村庄合计产粮共6万公担,他们共消费了2.6万公担,差不多是一半,但剩下的那一半也不一定完全会经由市场,在年金、地捐、债务、租佃和杂税的层层剥盘下,总体算来,可能有六到七成的产量会避开货币交易。况且你也知道,农业对于天气的依赖性太大,如果按我的意思,我会倾向于更保守的,或者说更稳健的方向。我听说他们最近开始用骡子替代牛去拉犁,能够提高小麦的亩产量,我同时了解过平原地区水利工程的进展,不得不说这个过程十分漫长……但不管是主粮还是纯粹的经济作物,这些技术性的改进毕竟不是大范围的,何况从根本上说,并不能改变农业这一产业看天吃饭的本质。”翻阅着夏尔递给自己的清单,克拉伦斯笑一笑,“如今很多人趋之若鹜地对果园和农场进行投资,不过我个人还是秉持谨慎乐观的态度”,而此时的罗萨,正在书房里逗着文森特送给自己的两只猫。
    “哎……跟你这种保守分子谈生意,真是我的失策啊”,夏尔伸了个懒腰,“那怎么办?农业生产确实缺乏弹性,前几年那些大地主确实也亏损了不少,你说的的确没有错,不管单位亩产多少,总会有一个顶点,但如果把我们的资金抽离出来,又能投到什么地方去?说真的,我们家没有人会特地一直关注这些生意的事,那些中间人的眼光又不能相信,母亲的意思,还是以稳健为上,毕竟我们的心思不在这里,回报率有多高不是第一要素,能有稳定而长远的收益,这样埃多只要负责定期跟进和收账就可以了。”
    “夏尔,对于这些,你比我厉害,我最多能帮你出出主意或者评估一下可行性及风险,父亲把这事交给你,必定是对你的才能有所了解。你主意多,我个人建议,或许可以把眼界放宽一点,不要仅仅局限于农业或是终端行业,从上下游着眼,看看是否有更合理的领域。”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说着,夏尔眼睛一亮:“你刚才提到了水利工程,是的,或许种植业本身受很多不确定因素影响,但疏浚水利本身确实是一个可以长期推进的产业。我是说只要是有种植业存在,那么水利工程必得是一个缓慢但是有长远空间的产业,这里面或许我们可以掺一脚。”
    “另外,我又想起了,之前听米格尔提过,牧主公会内部流程的岗位上有空缺。如今国内养羊业发展迅猛,塞哥维亚有大批羊毛预购商,佛罗伦萨和**有洗毛工场,从毕尔巴鄂到尼德兰承运船队也有不少,意大利城市呢绒业正在兴起……整个过程中,唯独缺乏了一个环节,就是陆上运输,或者更确切地说在陆上运输这个环节尚存在着可以插足的空间。我们不需要去做畜牧或是承担海运的风险,而是在羊毛产出后到被运输往港口前的这个空当,承接一些业务。”
    “英格兰人的羊毛出口已经显著减少,国内的羊毛有着价廉量大的优势,而意大利的纺织行业又是如此蒸蒸日上,我们只需要取得在国内运输的代理权,同时避开了畜牧业本身和海上运输的双重风险,牧主公会本身有着这么大的话语权,司法当局对此都有退让的地方,在征税方面都有着特殊待遇,我们在这个黄金链条上谋取收益相对较少但风险也不大的位置,或许会是一个折中的选择。”
    “你我在意大利有朋友,或许我们可以跟他们商量一下,去承接整个陆上运输的环节。何况运输业本身,并不针对特殊对象,除了羊毛之外,我们也可在淡季时承运其他货物。各地的税务部门和执法机构,我们都有熟识的人,在降低风险上,我们相比其他一般承运商也有自己的明显优势……克拉伦斯,你觉得这个主意怎样?”
    “我说你有才能”,克拉伦斯欣慰地笑了,把清单递还给自己的弟弟,“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你瞧,你的灵活让我如此难以无法企及。只是这么一来,在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必须帮衬着埃多先生一点,牧主公会那边我会去谈,但是各地的相关机构,你比我更熟知,这一块在前期你必须谈拢,我们只要把事前工作做到位,埃多先生后期跟进就轻松了,运输商队他比我们熟悉,这一块让他自己负责,我们三人这样分工,可以从三方同时牵头,在最短时间内把能做的做好,当然我们先得向父亲汇报,听听他的意见。”
    “另外,你说的水利工程,我们可以让米格尔跑一趟安达卢西亚,看看他从剩下的******农民那里能够拿到哪些设施,让他去巴伦西亚、穆尔西亚和格拉纳达找一找,顺便也要接收那些熟谙此道的农民——不管到哪里,人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当然要有慷慨之名,更重要的,是善待之心。只是跟各地水利当局的疏通工作,恐怕还是得我们去开拓,特别是你,夏尔,在这一点上,你的优势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大。新年快到了,向父亲汇报后,恐怕我们得立即着手做这些事。”
    “行,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尊敬的兄长,那我去请父亲来书房”,夏尔玩转着鹅毛笔,神采奕奕地站起来,走向自己的妹妹:“罗萨,乖,去院子里玩,我要去找爸爸谈正事了,克拉伦斯今天恐怕没有时间陪你。带着你情郎送你的猫,去院子里玩,快点!”
    “啊……”罗萨看着自己的两位兄长,带着满脸的不情愿:“你们还没有说完呐?都说了这么久了……现在又要赶我走,你们怎么能够忍心呢?”
    “哎,我亲爱的妹妹,你不要这么可怜兮兮嘛!”夏尔笑嘻嘻地捏住妹妹的脸:“你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一点都不漂亮了,我们要跟父亲谈正事,乖,先去玩。等会埃多先生也会来,再晚一点,我们的同属也会有来交流的,总之今天的书房不属于你,你赶紧走吧!”
    “嗯……好吧”,罗萨百般无奈地站起来,“那我只有先走了,来,夏尔哥哥,跟亚历山大和汉尼拔说再见吧!”说着,抱起一只猫,向兄长的脸上凑去。
    “喂,喂……我过敏啊”,夏尔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罗萨,你这个坏心眼的小东西,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快走快走,以后它们也不要再出现在离我三米的范围内,听到了吗,罗萨?拿走,拿走,快!”
    “嘿嘿嘿……我就是这样的,我就是故意的”,罗萨一把抱起两只猫,冲哥哥做鬼脸,摇头晃脑地出了房门,“如果你下次再欺负我,我就把它们放到你床头,嘿嘿嘿……”
    “夏尔”,克拉伦斯摇摇头,“你是赢不了罗萨的,关于这一点,还是趁早认清现实比较好,她想要整你,有没有猫,都可以办到”,他笑着说。
    总之,这就是1583年新年前的倒数第三个下午,在进行了一番家常对话后,罗萨被自己的兄长赶到了院子中,对着院中的水渠发呆,与从文森特那里得到的两只猫,进行深层次的精神交流。
    事实上,就在得到猫的头几天时间里,她的心思已经完全被这两只有着威风名字的猫咪所占据。为了取悦这一对“宝贝”,她首先尝试用各种食物去引诱它们的味觉神经,企图用贿赂方式得到它们的认可;其次是花很多时间与它们待在一起,她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人格魅力之上,希望能通过双管齐下的方法来得到它们友好的反馈。
    然而这两只猫似乎却以高傲为美德,每次她以食物来实施**计划时,它们总会欣欣然,并带着顺理成章、理所应当的神情来享用美餐。然而在饱食之后,却又趾高气扬地离去。它们的架势,就仿佛是罗萨欠了一大笔债,活该做这些谄媚的事一样。
    另外,她还给它们另起了个名字,大的叫“南瓜”,小的为“草莓”。改名的初衷则是:她觉得在院子里喊着“亚历山大,到这里来,跟我玩一下嘛”或“汉尼拔,来,有好吃的东西哦”之类的话难免会怪异,而她也不愿意亵渎伟人。当然她绝不会想到,如果猫咪真有通达人性,是绝不能忍受这些新名字与原名之间的巨大落差。或许,这些也是它们不愿意去理睬她的最大原因——无论如何,不管是在书房,还是在花园中,她的目标明确而清晰:融入两只猫的群体中,做一个被认可且快乐的“奴隶”。
    “小草莓,你看这里有沙丁鱼哦,对嘛对嘛,很好吃吧?”她蹲在中庭的地上,手里拿着从马蒂那里抢来的食物,再度开始了她艰苦卓绝的收买“猫”心工作。“喂!坏南瓜,你不要和小草莓抢东西吃啦,真不懂事!”——熄灭猫咪之间的战火,也是最近她一直在忙碌的事情。“好累呀”,她插着腰,无能为力地喘着气。身体上的疲劳只是困扰了她,无计可施的挫败感却将她击败。因为不管她做什么,这两只猫似乎只有在饥饿的时候还能看她一眼,除此之外,她唯一的进展,就是在它们进食时终于能够允许自己接近。
    看着两只猫彼此打闹,不知过了多久,被忽视的她俨然已经在哀叹中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而突然间,她高傲的主人们却同时停止了打斗,齐刷刷地把视线转向她,并向她飞奔过去。“啊!你们终于想通了吗?”差一点,她就泪流满面了,本能地闭上眼睛,张开自己的双手:“来吧,来我的怀抱吧!”——然而,她想要的,终究没有发生。
    两只奔跑的猫咪唯一带给她的,就是在飞窜至她身旁时她所感受到的凉风——除此之外,大概也只有她的瞠目结舌值得一提。“什么情况?”她怒气冲冲地转过身,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笑吟吟的连老朋友都不知能不能算得的熟悉面孔。
    “怎么是你?”她看着他,仍然在生气:“你怎么会在我家?你什么时候来的?站在我身后,连一句话都不说,你是想要吓死我吗?”
    他满面春风地看着她:“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了,给我一点建议吧,布拉西纳小姐。”而他脚下的两只猫,还在厮缠着他,看着他抱起它们,她更加生气。
    “哼!算了,你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她生气,同时感到沮丧,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自己刚才的丑态,因而有一点难堪。
    他走近她,“我当然不是故意想要吓你,如果你受到了惊吓,我会向你道歉。我跟你过打招呼了,但是我想你的眼中只有这两只小家伙,因为你并没有理我。”说着,他抱起两只猫,走近她,并把小的那只递给她。
    她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看到他的笑脸,她总是没有办法气很久——“好吧,那你来我家干什么呢,法兰特斯先生?”
    “……关于这件事啊,通常情况下都会有两种说法,你比较偏向于哪一种,诚实的……还是虚假的?”青年愉快地挑了挑眉毛,颇有兴致地看着罗萨。“随便吧”,罗萨盯着自己手中的猫,说的还是有一点忿忿。
    “有一种解释是为了见这两个小家伙,另一种解释……是来见你,你觉得哪种说法更可信?”青年看着她,笑得像少年般无邪,他伸手抚着她怀中的猫,又注视着她。
    “你来见它们?什么意思?”她内心的不甘被他的笑容抚平,然而内心却疑窦丛生。“它们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来见我,就更没有理由了。”
    “你真是太仁慈了”,青年放下自己手中的猫,看着它在自己脚边厮磨,“你以为我真有那么厉害,初次见面,它们就与我这么熟悉么?你不会真觉得,我有天生就能吸引它们的能力吧?我可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啊!”
    “咦?”她意识到他话中有话,也把自己怀中的猫咪放下,看着它对青年表现出来的那股热乎劲,她突然设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难道……这两只猫是你的么?”“真聪明!”何塞愉快地打了个响指。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不是因为我魅力不够,而是因为他是它们的主人,所以亲密一点是自然的了。”这是一瞬间她因激动万分而闪现的想法,然而她所表现出来的,却是淡淡的微笑:“既然是这样,你是来带走它们的么”,她说,然而话一说完,她突然感到了不舍。
    “是的,我很抱歉。你能喜欢它们,我很高兴,但它们对我来说,同样也很重要”,青年说得真诚,“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见到它们,我保证。”
    “不,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我不会这么霸道”,她有点不好意思,“如果它们属于你,我当然不会占为己有;而且,它们似乎不喜欢我,我也没必要自讨没趣”。然而朝夕相处的日子还是唤起了她此时的伤感,这让她难过。
    “其他的事情我不敢肯定,但它们绝非不喜欢你。”青年注视着她,温和地说:“文森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它们才允许他亲近;而你只花了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
    青年的话让她的心头开满喜悦之花,她蹲下去触碰两只猫柔顺的皮毛,又站起来。“你当然可以带走它们”,她又重复了一遍,“现在就可以。”
    “实在抱歉”,青年看着她说得低声。“不,如果剥夺了你的这个权利,那我才真的是罪无可恕了”,她笑着说,“但是,请不要忘了你刚才的承诺。”她的话让青年露出笑容,他说:“如果你肯赏光,这将是我最大的荣幸。”
    “但是为什么它们会出现在文森特的家里,而他为什么又好像以主人的身份自居?”她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期待着他的回答。
    “你应该知道他是个画痴,而他也厌倦了自画像的套路,因而需要新鲜的模特。但是我也没想到,刚把它们送过去几天,他就又转赠给了你。”他松弛地站立着,身体呈现出倾斜的姿态。但对于第二个问题,他并没有进行过多的解释。
    而罗萨此时却突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这或许是文森特的另一个玩笑,所以她也不再说话,看着青年饶有趣味的神情,她知道这个答案并不需要分享,因为他也同样清楚地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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