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之东风恶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人心之战(一)


    贾东风怔怔坐在桌边,感觉到胸口一拨拨血潮翻涌,她不得不深深吸了一口气,手缓缓摸到桌上的一杯冷茶,一口气灌了下去,感到一阵冰凉从上到下在体内蔓延开来,才微微恢复了神智和力气。
    她当然不是内急,她是心急,而且心急如焚。
    自从知道王厚君是首阳山的第二号人物,她便加强了对王厚君的提防,甚至超过了玄微子,一刻也不敢松懈。
    正因为如此,她才连他炒菜都一瞬不瞬地看着。
    也正是因为看着他炒菜,才发现了他的一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动作,中指与无名指并指一弹,乃是下蛊的动作。这是她跟段衡学到的,用蛊之人,必然家中清洁无蛛网,下蛊的动作,也是惊人的相似,她永远不会忘记,段衡再给她讲解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弹蛊区别时老鼠试蛊的场景,中指与无名指并指一弹,老鼠只活了不到一日,而且死前情状极为痛苦惨烈。
    王厚君是大理人,他在给她下蛊。
    或者他曾经用这样的方式给别人下蛊。
    然而在得知飞升大典就在明日之时,贾东风觉得,王厚君给自己下蛊的可能性更大。
    他希望自己死,又不希望自己死在玄微子的前面。如果是明天,那就刚刚好。
    因为到了明天,玄微子也会死。
    在溪边他阻止自己杀鱼,因为鱼腹中有玄机。
    贾东风并没有错过王厚君在溪边阻止自己那刹那的狠厉目光。
    原本她摸着那鼓鼓的有砂砾感的鱼腹,便觉得这手感似曾相识。
    那是军中火药的原材料之一,硫磺。
    玄微子炼丹本就需要硫磺,而王厚君偷偷摸摸利用鱼腹运送更多的硫磺,显然不是为了帮助玄微子炼丹。
    想起那逆流而上的肥美大鱼,想起大鱼顺从乖觉游入人怀中的异样,她意识到,这鱼的驯养已非一日,它们打着为山上众弟子传送信息的幌子,已经运送了一年多的硫磺,这么多的硫磺,显然也不仅仅是为了炸死一个玄微子。
    王厚君还想炸死的,是一万八千六百六十五个玄微弟子!
    以及自己。
    门外的喧嚣欢呼如同死亡前最后的狂欢,然而贾东风只听得到自己的急促的心跳。
    从自己入了首阳山,王厚君就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地布局。
    玄微子对自己的殊遇,被他刻意曲解成玄微子要杀了自己这个命定的首阳山主人。
    而自己之所以被错误地植根这种想法,是因为梅林中他故意的示弱,不动声色把所谓的“把柄”递到自己手中,让自己安心。
    以他洞悉操纵人心的手法,怎么会有人去向玄微子告密呢?
    所以他那场戏,不是演给梅林外那个通禀玄微子命令的弟子看的,而是演给自己看的。
    因为他非常清楚,像自己这样的人,只有握着别人的把柄才能有些许的安心和信任。
    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小心翼翼地藏拙,不动声色地让玄微子看不上自己,自然也就少了许多师徒间本该有的交流,这些交流,原本可以揭穿王厚君的阴谋的。
    再往前追溯,王厚君甚至操控了远在大齐的齐怀臻,齐怀臻若只是想单纯用凤凰真血的法子地让自己死,便不会提得琉璃佩者得玄微子一诺。这个明显的漏洞和疏忽,是王厚君故意让齐怀臻留下的。
    因为他需要琉璃佩,来促成玄微子下定决心早日飞升。
    如今他已经万事俱备,只差一个火引。
    玄微子不是傻瓜,他不可能当着玄微子的面向丹炉里面扔火引。
    火引会是什么呢?
    琉璃佩。
    相传为了丹药的纯净,需要琉璃净火的炼化。
    琉璃佩,便是琉璃净火的根源。
    琉璃佩世传有三块,自己有两块,还有一块,会不会就是即将被动手脚的那一块?
    毕竟齐怀臻也是大齐皇室,为了除掉自己和首阳山这两个心腹大患,极有可能下血本拿出大齐皇室最后一块据传失踪的琉璃佩。
    那么,这个王厚君到底是谁?
    他是个大理人,耗费这么大的周折,襄助齐怀臻,是为了什么?
    心念电转,贾东风想起南征大理时自己的两个疑可:
    段珲为什么安于先做一个摄政王,安心等待奢香的孩子降世,而不是直接杀了奢香直接即位?
    段珲为什么被俘后一直求死?
    如今突然都有了答案。
    因为那个段珲,一直都不是真正的段珲。
    真正的段珲,悄悄蛰伏在玄微子的身边,在玄微子不死之前不能离开首阳山。
    所以他暂时需要奢香为他稳定局面,占住位置。
    所以他避免自己看出破绽命令替身求死。
    还有关键的一点:
    王厚君,王后军,珲也。
    顺便可以推测,能指示堂堂北魏皇帝行刺自己的背后之人,也是他。
    面对走投无路的萧恒远,他毫不犹豫地丢出了一根他不可能放弃的稻草。哪怕要以失去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萧恒远也不可能放弃北魏所有百姓的性命。
    只可惜自己为北魏安排了另外一条路,萧恒远也不得不死啊。
    痛失所爱,身中剧毒……
    就像冥冥之中的皮影牵线,一步步将自己牵到了首阳山。
    贾东风将前因后果全部整理清楚之后,已经月上柳梢,留给自己的时间,不足半日。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门外站了一排英气逼人腰间佩剑的白衫弟子,一看就是玄微子门下难得的练家子,想必也是王厚君的心腹,一见自己开门,这些白衫弟子纷纷侧目而视,齐刷刷道:“师妹要去哪里?”
    若不是玄微子在飞升前夜需要与得力心腹大弟子进一步确认第二天的飞升细节,恐怕王厚君会亲自站在这里。
    贾东风眉眼生春地葳蕤一笑:“诸位想不想吃烤鱼?我做的烤鱼特别好吃。”
    英气逼人腰间佩剑的白衫弟子们不争气地吞了一口口水。
    要怪就怪,王厚君派了一群正在长身体的少年吧!
    贾东风在这群正在长身体的少年带领下,施施然去了白日误闯的那片绝壁小溪,捕捞了十余尾肥美的大鱼,洗干剖净,架上火架,撒上不离身的烤物调料,与这群弟子们一起美美吃了一顿烤鱼,顺便还用鱼腹中的硫磺以及其他可得的材料自制了烟火,在后山放了大周军可以看懂的三长一短烟火信号。
    “哇,师妹你真的太厉害了,又会烤鱼又会做烟火!”一个白衫弟子禁不住大声夸赞,眼中是藏不住得倾慕之情。
    “吃饱喝足,我们回去吧!”贾东风不以为意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明日可是首阳山的大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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