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睥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碧落商行的管事，我叫夜墨。”
    江朝歌冷冷地看着他，刚刚被救下来的蛟已经盘在他肩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冷陌熙头顶的少昊。
    冷陌熙毫不在意：“我很忙，所以长话短说。江朝歌，我希望你能加入凌家。”
    江朝歌：“……”
    冷陌熙这句话在江朝歌看来简直驴头不对马嘴。他难道不知道他当初在九芒山被凌霄遥夺走了朱雀尾羽，然后又一直被凌家监视？如果他知道，是怎么还能说出这番话，如果不知道，又怎么会精确无误地直冲他来？
    他毫不犹豫：“我拒绝。”
    “为什么？”
    江朝歌眼珠一转，像是个真正的孩子一样骂道：“你们世家没一个好东西！”
    冷陌熙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少昊的大尾巴一下下地扫着他的耳朵：“愿闻其详。”
    江朝歌：“……”
    江·为散修打抱不平·朝·愣头青·歌：“就像这艘船！你们凌家设置了如此之高的价格，多少北陆灵者因此一生不得离开这灵气稀少的不毛之地，资源不足无法突破境界，因为你们是中陆的世家，便可把持他们的命脉，扼紧他们上行的道路吗？！”
    哟……这理由，可真是大胆，各种意义上的。冷陌熙把少昊从头顶薅下来塞进袖子里，尾巴再这样扫下去就要影响他的发挥了。
    “你从哪看出来的？这想法可真是幼稚，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你以为高额船费是限制了北陆灵者上升的道路？你知不知道中陆是什么样的地方？地阶遍地走，天阶如牛毛，北陆那些强者到了中陆根本不够看。以前没有限制的时候，北陆前往中陆的灵者武者，几乎一大半都要命陨中陆，甚至很多都没有到过第二个城池。他们在北陆是高手，到了中陆只是可以随意踩死的蝼蚁。
    “而到了中陆也有保命之力的强者，不会为如今上船的费用发愁，况且为了让他们尽快适应中陆，我们家主还改造了船只，给了他们充足的环境条件，你看上面的市场，可有哪样东西虚报价格？可有哪样灵器货不对版？”
    江朝歌哽住了。
    冷陌熙留点时间给江朝歌头脑风暴，自己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听说如今船上的格局是凌霄遥设计的，以前凌家的船没有这么大，上船价格没有这么高，船上也没有这些设施，说白了就是普通的客船。他原本不知道凌霄遥阴阴不怎么管家里的商行，却能和花流枫这样的商业大佬并称，直到他看见了这些船。
    高昂的上船费用不消多说全部进了凌家库房，这道门槛又拦住了绝大部分实力一般没钱消费的灵者，能上船的灵者必定集实力和财力于一身，而船上总管只要卡住卖家质量就行，收了卖家的摊位费和运输费，卖出东西肯定也会抽取提成。豪华的客房，严格的管理，贴心的服务，同时提高了船只的格调，让上船之人总会多备些行头。
    总体入账可观，与之相比，改造船只的钱很快就可以回本。
    至于跟江朝歌说的内容，不管凌霄遥当初是不是这样想的，但这些确实都是决策实施的良性后果。弊害肯定也有，但冷陌熙才不会给时间让江朝歌进行利弊比较。只要把那些好处都当作是凌霄遥的主观意愿和出发点，就能给她树立一个不符合江朝歌关于世家家主臆想的形象。
    “怎么样，还没想阴白吗？上面我说的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吧，你扣过来的那么大个锅，我们家可不认。每一代家主都不曾数典忘祖，凌家是从北陆发家的家族，千百年来从未忘记过这一点。分给北陆分家的丹药，功法，灵器等等资源向来每年递增，不管哪里的账本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你去过自由城没？自由城的任务堂里，凌家发布的任务不少吧，酬劳也不菲吧？”
    冷陌熙升华完主题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朝歌。
    后者梗着脖子道：“即使这件事凌家没做，那其他呢？你们把持着各种功法，秘境，传承之地，比如紫曜石是凌家垄断的没错吧……”
    冷陌熙变了脸，嗤笑着打断他的话：“小子，按你的意思，世家应该放弃长辈和师父挣得的地位和资源，把它们让发给素不相识，天资低下，还惫懒怠惰的散修？你修炼还是扶贫呢？
    “世家整合资源，统一修炼方法，集中力量，庇护门人，给无数人提供了捷径和平台，怎么到你嘴里都成了垄断分子了？”
    没等江朝歌反驳，冷陌熙又道：“你如此仇视世家，但你以为你就干净了？”他直视江朝歌，“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我现在对你好言好语，但你焉知下一秒我会不会把你扔下碧落海，你看你合作的那位能不能救你？”
    合作二字一出，江朝歌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长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冷陌熙其实并不知道江朝歌是不是和哪个世家合作，他只是在诈江朝歌。
    毕竟他一个外表乳臭未干的低阶灵者，若无人帮忙，很难逃脱凌家的监视，还能在暗中不停蹦哒。他与他的大弟子江晚歌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江晚歌那边和赫连和上官家不清不楚，他是否也是？可是赫连家在对待散修方面，可比凌家残酷得多啊……
    冷陌熙威胁够了，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江朝歌，你好好想想，你只是一个天赋不错的少年，还与家族的仇人为伍，家主当时就放过了你，现在你怎么混上这艘船的我也不计较，还对你如此掏心置腹，一片诚心天地共鉴，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有所动摇吧？”
    江朝歌又被扼住了一条命脉——他一个没实力也“没背景”的人如何上船的？两息之后，他放弃伪装，抬眼盯着冷陌熙：“是啊，凌家图我什么呢？”
    冷陌熙笑了，笑容十分有感染力，显得他整个人无比真诚：“我早就说了，你的能力很有用，我图你为凌家办事，现在在挖你墙角啊。”
    “我要考虑考虑。”
    冷陌熙笑容不变：“好啊，我不急，希望你在船上尽兴。”
    江朝歌退了出去。
    冷陌熙收起笑容，面色冷峻，皱着眉头端起茶喝了几口。
    江朝歌是散人众的人，不可能与凌家结盟，他知道。但看江朝歌的反应，跟哪个家族有勾结是肯定的了，不是赫连家上官家，但也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小家族，否则他上不了这船，这双在背后虎视眈眈的眼睛，是谁呢？江晚歌和江朝歌在散人众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江朝歌要去中陆又是为什么？
    冷陌熙慢慢敲着桌面，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动静之大甚至都传进了这间隔音最好的房间。他不耐烦道：“上面在狗叫什么？！”
    沈佳迅速查探回来：“回公子，是演武场上有两个地阶灵者起了冲突。”
    冷陌熙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他立刻反应过来：“去看看江朝歌去哪了！”
    沈佳应声出去，过了一会，她回来道：“公子，他不见了。”
    冷陌熙沉声道：“乘蛟跑的，那条魔兽能穿行碧落海。”
    沈佳瞪大了眼睛：“那……”
    “无妨。”
    冷陌熙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他就是天生的劳碌命，欠了凌家的，前十九年忙着跟他不着调的师父斗智斗勇，来到歧天界又给凌霄遥当牛做马。。
    他提起剑，浑身围绕着叫人胆寒的低气压：“江朝歌跑了，剩下来那两人跑不了。既然是别家安插来凌家的狗，就别怪我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