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江山

    从那一天起，我便开始活在梦和现实之中，往返在地狱和天之间。
    耳边常常是繁杂不堪的噪音，有时候像在闹市，有时候像在战场，有时候像在前世所在的游乐场，有时候又像在某个陌生的时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稚嫩的清亮的沙哑的浑厚的声音，从不断绝的在我耳边吵闹。我睁着眼睛，看着云夕，却听不见他的声音，空间仿佛被扭曲，五官仿佛被分割，即便我们近在咫尺，我也无法与他交流。
    闭起眼睛，却睡不着觉，心脏跳得异常有力，如擂鼓般，一下一下，盖过了耳边纷乱的喧嚣。想睡的时候无法成眠，不想睡的时候，却觉活在梦里，灵魂能穿出身体，飘荡在任何地方。
    早已经不能吃饭，也分不清嘴里被塞进了什么，胃仿佛有自己的力量似的，能把任何吃进去的东西都再次吐出来。幸好可以喝水，水这种东西只要灌进去了，就能滋润干涸的身体，我只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喝水，躺在床上也能听见身体里水流的泊泊声，安静的如溪流，令我觉得舒服。
    这样的日，我常常不知道自己是死还是活，房里长时间关着门，点着幽幽的灯火。云夕的脸半明半暗，像个幻影似的，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我身边。=--首-发=四肢完全没有力气，掐自己也有心无力，我只是睁着眼睛。嘴里吐出自己也分不清楚地字句，是在说什么呢？不知道，只是徒劳的喃喃自语。
    终于。被我看见离月，他躺在一片平地上，不，是沙滩，细细的沙，光脚走在上面有十分奇异地感觉。我穿着白裙，裙摆一直拖到地上，我迎着狂烈的海风像他奔过去。跪在他身边。他紧闭着眼睛，容颜一点没有变，还似乎更加俊美，只是我怎么摇他他都不醒来。
    天上盘旋着飞鸟，黑压压的一片，忽然全部飞落下来，围在我们身旁。我仔细一瞧，却是秃鹫。那不是吃腐肉的鸟类么？它们来干什么？我惊恐的瞪着那些秃鹫，它们的脑袋一伸一缩，眼睛闪着寒光。其中一只闪电似的往萧离月手臂上啄去。
    血，染红它的尖嘴，血淋淋地，狰狞可怕。
    我掏出把刀一把划破自己的手臂，然而，不是红血，是白血，雪白雪白的血，像牛奶。它们一滴滴滴入离月的嘴里，他终于睁开眼睛。
    大海咆哮。海浪席卷上沙滩，那些秃鹫立刻四散纷飞。不知怎地，我忽然就被卷入了海里，一直往下沉。...首.发往下沉。
    没来由的觉得异常轻松，我松散开四肢让自己沉在海底。海面上有无数闪亮的波光，连接起来像一串串的珍珠，五彩缤纷的鱼在我身边游弋，柔软的海藻拂过我脸颊。远远的，有奇异地歌声传来，梵音似的，纯粹的天籁。忽而高忽而低。海水随着那声音的旋律在翻涌。
    我舒服极了，从来没有过的清爽。仿佛脱离了**的束缚，天地任自由。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身体一阵强烈的疼痛，耳边有隐隐约约的声音，“凤……，凤……，凤……”
    凤？是谁？我迷迷糊糊中，只觉得熟悉。
    声音忽然又变了，这次换成，“微云，叶微云……”
    叶……微云？微云？微云？你是谁？
    我……是谁？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问道。
    “快醒来，是最后一天了！”那声音再次变高，无比清晰在我耳边响起。
    最后一天？最后一天？
    “救太，你服用天诛不就是为了救醒太么？微云！快醒来！千万不要功亏一篑！”
    太？离……月？离月……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境，却是差点引我走向西天地梦境。
    我慢慢睁开眼睛，云夕焦急的脸呈现在眼前，一见我醒来，露出欣慰的笑容，“你终于熬过去了。”
    “熬过去了？”我有些惘然，“这么一下就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总觉得自己在做梦呢。云夕，”我打量一下他，他明显瘦了，那仿佛梦境里他半明半暗地脸，想来是真的一直陪在我身边吧？我感激的说道，“谢谢你，要不是你，也许我就永远不会醒了。”
    “主要还是靠你自己支撑。这些天，一直没有用过饭，光是药水吊着，寻常人是很难活下来的。”云夕微微一笑，“好在总算是成功了，过几日就可回燕国。”
    “回燕国……”我低声重复了这句话，明明现在应该为度过难关而高兴，为何我却觉得黯然呢？看着自己苍白枯瘦的手，皮包骨似的，肉已经萎缩，一条条青筋无比鲜明的躲藏在皮肤下面，咋一看触目惊心。也不知道这段日，我的容貌又被折腾成什么样了，可是这个时刻，我却再也没有勇气要求照一照镜。阳光下，铜镜晃出明黄地光，想把刀一样划过我地心脏。
    云夕以为我是舍不得西京的朋友，还安慰我道，“又不是回燕国了就不能回来，等你回去养好身体，可以以太妃地身份请她们来燕国游玩。”
    我露出笑容，“你说的是，其实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云夕点点头，站起来道，“一年之期一过，天诛的毒性便自行消失。你现在只需好好静养，料想有个十来天，就能回去。我现在去准备一下回燕国的事宜，还得通知方大夫，好让他提早准备，顺便告知皇上皇后，恢复你太妃的身份，以便一路畅通。若是还是囚犯的话，要被有歹心的人利用，可就难办了。”
    云夕还是这么心思缜密，滴水不漏，我不得不服。于是笑道，“那你快去吧，顺便叫厨房弄点吃的，我的胃口也变好了。”
    “这是你贴身丫环，燕的事情，她就在门外等着呢。”云夕打开门，放燕进来，他自己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一年多未见，我才发觉云夕也是改变了的，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冰冷的不能接近的人，现在多了不少烟尘气，看他那赶路的样便可看出。对于这一点，我很为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