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妖到底想干什么?”她怒不可竭,毫不客气地挥开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冲他低吼道,“这个扳指我已经买下来了,你看清楚了,已经付过钱了,是我的!我的!”
韩鄢看着面前因生气而叫嚣的小人儿,原本的冷颜竟扯开一个笑容,不知道他是谁敢跟他瞪来瞪去,知道他是谁了,还敢跟他大小声,胆子不小,倒有点意思!
“我看上的东西,还没有人能从我眼皮底下拿走,懂吗?”他轻启红唇,说出的话让凝晨崩溃。
“你确定今日一定要得到这个扳指?”凝晨反问道。
“你说呢?”
“给了你,是不是就可以放我走?”
“君子一言!”他邪邪地笑了,不是没看到她手指上的红肿,倒要看她怎么取下来。
君子?信你才怪!
凝晨扫视了一圈,一指李延年,“李大人是吧?你可听见他刚才的话了,便来给我们做个见证,倘若把扳指给了他,他还不肯放我走,那这个人妖……咳,这位韩大人便是言而无信的伪君子,必遭人唾弃!为人所不齿!”
李延年点头微笑,韩鄢听了她的话,不仅不恼,脸上的笑意明显扩大。
凝晨不理会众人的眼光,走至一桌案前,将戴着玉扳指的左手平按在桌面上,另一只手缓缓解下腰间的匕首紧握在手中,盯着那幽幽的绿光,却久久未动。
店老板和伙计不禁又是一头冷汗,这位公子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想到也是个性子刚烈的主,那韩鄢韩大人无非是逞强好胜,只要陪个笑脸,多哀求几句便可了了此事,何须跟自己过不去?
韩鄢狭长的眼睛微眯着,打量着他的举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延年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笑,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似是洞悉了周遭的一切。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凝晨突然将匕首高高举起,紧接着重重落下,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每个人脸上的画面随着时间的静止也定格了。
片刻后,凝晨转身面对他们,深锁着眉头,紧咬着唇瓣,将左手背到身后,右手握着那枚玉扳指走到韩鄢面前,“韩大人,相信你不会食言。”语罢,将手中的扳指塞进他手中,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店门,同一时间,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
韩鄢缓缓打开手掌,看到手心中已然断成两截的玉扳指,绿色的幽光竟有些刺眼,没有想象中的盛怒,他只是再次合上手掌,一脸的若有所思。
“既然宝贝让韩大人得了去,那我就改日再来,告辞!”李延年了然一笑,如来时般,翩然离去。
韩鄢收起自己的思绪,紧跟着缓缓踱出了门。
一场闹剧就这样收场了,店老板和伙计互看一眼,各干其事。
◎◎◎◎◎◎◎◎
萧凝晨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尽管觉得那只玉扳指被自己瞬间毁了,独留另外一只难免孤单,可情势所迫,也只能有所牺牲了,本来,她是打算买回之后与霍去病各戴一只的,如今看来,有缘无份。
好在,她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一旦有了想法,就要付诸于行动,珠宝店又不是只有你一家,换一家不就得了,挑选了一对样式简单大方,做工却精美绝伦的黄金指环,揣在心口,连带的心也踏实许多。
看太阳即将落山,她提前赶至城门口,有些闲散地坐在路边的茶棚等着霍去病。
一碗茶喝完了,两碗茶也进了肚,天色渐渐暗下来,却不见人影。
“不会被皇上留下吃晚饭了吧?”她自言自语道,那好歹找个人来通知她一声,不能让她一直等下去吧。
说曹操,曹操到,一人一马远远地向她奔来,她站起身,看着那人由远及近,在她面前利落地翻身下马,一抱拳,“宁医官,将军让属下来跟您说一声,他今晚不回营帐,您不用等他了。”
“将军可是留在宫中了?”
“这个……”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好说的?”她笑问。
“将军去了凤满楼。”
“那又是个什么地方?”她疑惑道,难不成一回京就有人请吃饭,没听说过他喜欢应酬啊。
“是长安最有名的青楼……”
凝晨一下就懵了,满脑子就只剩下“青楼”这俩字,他居然去了那种地方,凤满楼,是呀,全是凤的地方不是青楼妓院还会是哪儿?只有自己,还在这儿傻傻地等着他。
“将军毕竟是个男人……”赵破奴的话也一下子回到脑海中,她的心里只剩下酸涩。
“凤满楼的蓉落星姑娘是将军的红粉知己,将军每次回长安都会去拜会她。”
哼哼,凝晨无声地冷笑,又多了个红粉知己出来,现在心里不仅是酸涩,而是抽痛了,她无力地摆摆手,“你去吧。”
那士兵莫名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凝晨心底的悲哀再也掩饰不住,反映到脸上,便是一脸的凄然。
是她太单纯了吗?高估了自己,小看了霍去病,还是低估了整个大汉朝?
历史告诉她,霍去病是个少言寡语、任性霸道的京城大少,是个纵横疆场、有勇有谋的少年战神,却没有告诉她,他还是个会去青楼喝花酒的平凡男人,尊贵如他,一个红粉知己算什么,十个、八个也不足为奇,可心,却实实在在的疼……
回想来时路,有太多的事情无法掌控,未来又在哪?她与他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凝晨不敢去想,也不忍去想,怕自己乱了分寸,失了勇气,没了决心……
这一刻起,她知道自己已不是一个局外人,不能再用原来的那颗心对待眼前的一切,她该真真正正地融入他的生活,融入这个社会。
再次深深凝望繁华落尽的长安城,华灯初上,点点灯光看在她眼里,分外妖娆,妖娆背后的黑暗却如鬼魅一般向她扑来,无边的孤寂也似潮涌一波一波袭击她脆弱无依的灵魂。
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澄澈的眸子依然清明如往昔,却又似乎多了些什么。
于是,公元前121年,汉武帝元狩二年的初夏,在微凉的夜风中,路人只看见一个俊秀的少年在城门前久久驻足,然后上马绝尘而去,可没有人知道,一个不经意的驻足,一个历史的刹那,却萌发了一颗心灵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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