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午后,秋日的阳光给繁华的长安城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笔直的大道上,人流如织,商贩林立,宝马香车,络绎不绝。长安街上热闹却不喧闹,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却让整个长安城顿时沸腾起来。
“什么事呀,大中午的谁家放炮仗?震得整个长安城都晃晃悠悠的?”
“你不知道?今日骠骑将军收服了河西二王凯旋而归,什么王子阏氏的,听说要当街游行呢?”
“游行?这么说还能看到匈奴的王长的什么样了,那倒要凑凑热闹。”
“听说匈奴人个个膀大腰圆,眼睛瞪起来象铜铃,有这么大,还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吃人呢。”
“哈哈哈,你说的那是狼吧?”
“匈奴人可不就是一群狼吗?”
“来了来了……”
……
霍去病依旧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贯的冷峻表情在进入长安时便被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所代替,那笑未达眼底,唇角却微微勾着,一个典型的自傲男人。
可是他有傲的资本不是吗?世人景仰的目光,崇拜的目光甚至是爱慕的目光,他目不斜视,却深深感受得到,所以才有了唇角的笑意。他需要这些目光,却不屑这些目光,所以他的眼神依旧冰冷。
他的身后跟着亲卫队,十数人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大内高手,负责他的安全,呵呵,笑话!他的安全如果自己都负责不了的话,还有谁能负责?
亲卫队后便是此次投降而来的匈奴贵族们,他们徒步而行,缓缓地走在长安街上,为首的便是日磾,他不似他人那般低着头,一直目不斜视朝前看着,他的眼神和他的表情一样,淡淡的从容,淡淡的忧伤,淡淡的疏离。
男人后面便是女人,清一色的白衣白披风,清一色都是休屠王宫里的人。
凝晨面无表情的脸依旧隐藏在面纱后,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么气愤,她上当了,整个休屠王部上当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王侯待遇,他们果真应了那士兵的话,只不过是一群阶下囚而已。
早在汉军首领派人将浑邪王独自送往京城的时候,她就该发觉事情不对劲;早在浑邪王的女眷们坐上马车与她们分道而驰时,她就该有所察觉。可是,她高估了汉朝皇帝的气度,高估了一朝天子的诺言,就因为受降时引起哗变的都是休屠王的士兵,所以他们活该遭受这样的侮辱,活该失去受封的资格,活该被当作奴隶般任人驱使,活该站在大街上受人指指点点。
不公平啊不公平!凝晨心中好恨,她没有忘记自己是汉人,也正因为如此,她恨汉人的言而无信,恨汉人的心思狭隘,她替磾不平,替姨娘不平,替整个休屠部落不平,可没有人在乎她的恨。所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哀,为所有人。
快走几步,没有理会一旁士兵的呵斥,没有理会他人的目光,她径直走到磾的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日磾侧头看她,依旧淡淡地,那一刻,凝晨知道磾变了,无忧无虑的王子永远地存在于她的记忆中。她对着他笑,轻声说道:“磾,陪我一起游长安街吧。”
日磾轻笑,无言地握住她的手。前路茫茫,两个人走永远比一个人走要来的轻松。
秋日的午后,繁华的长安街,一群心中无限悲凉、流离失所的人。
◎◎◎◎◎◎◎◎
“把这几个匈奴女子带到浣纱院去。”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决定了凝晨以后的命运,那一刻起,她成了浣纱院的一名宫女。
女人,除了洗衣就是烧饭,这浣纱院,顾名思义,就是专为宫中皇帝娘娘们清洗衣物的地方,位于未央宫的一角。
在一名老宫女的带领下,凝晨与其他几名女子缓缓进入一个院落,院门上赫然写着“浣纱院”三个大字。
“清月姑姑,我把人给你带来了。”那名老宫女进了院门便扯着嗓子叫喊。
凝晨在这个空隙悄悄打量着院落,说是院子,空间却很大,四周种满了花草,中间除了留下通往个个房间的路径之外便是空旷一片。一部分空地上放着木盆、水桶等洗衣用具,另一部分架着一排排的竹竿,此刻上面晾着不少的衣物。
“我当是谁呀,原来是李嬷嬷。”一个女子从屋内走出来,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老宫女不着痕迹地撇撇嘴。
“清月姑姑,这几个是匈奴来的女子,上边说让她们到浣纱院来做事,人我交给你了,你自行安排吧。”说完,躬身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凝晨大概明白这位清月姑姑便是浣纱院管事的,稍抬了眼打量着她,那位清月姑姑在她们身边踱着步,清冷的眼神光明正大地看着她们。
说是姑姑,其实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十分秀丽,衣着华丽却不张扬,算的上是美人一个,只不过眼神冷了些。
“会说汉话吗?”她突然问道。
凝晨微低着头,其他几名女子却是面面相觑,又将目光投向清月,显然不懂她说了些什么。凝晨张了张嘴,却又闭上,她记得临分开时,姨娘交代她,在宫中不要多说,不要多看,不要多管闲事,更不要强出头,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最好让人不要注意你的存在,才能好好的生活,所以,她保持缄默。
清月微微皱眉,“听不懂话不要紧,会做事就行。”顿了一下,朝院中的一名女子喊道,“绿莪你过来,教教她们院里的规矩,告诉她们该做什么。”
“是,姑姑。”一个十七八岁身穿绿衣的姑娘向她们招招手,示意跟她走。
“对了,先给她们换身衣服,我说怎么这么别扭,一个个穿着白衣,看着晦气。”
换上汉朝的宫女服,几个匈奴女子摇身一变就与其她宫女无异,开始了她们日复一日的宫女生涯。
说无异,那是假的,不知道是出于对匈奴人的怨恨,还是仅仅对新来的宫女苛刻,她们面前总是堆积着似乎永远也洗不完的衣物,吃饭的时候,也总是等到别人把菜都捡完了,才轮得上她们,还要时不时地忍受她们的啰嗦、谩骂。
几个匈奴女子还好,因为听不懂,只管听着也无大碍,凝晨不同,骂声不堪入耳时眉头便会不自觉的皱到一起,于是招来更多的骂。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只是一名小小的宫女,更是没有出头之日。很多时候,她总是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人总是靠着信念而活,她的生活一片空白,没有目标,没有追求,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难道要一辈子行尸走肉般的活着,老死在这宫中?凝晨轻轻叹息,抬头望着巴掌大的一片天空,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又是你!不好好干活一天到晚就会发呆,看看这一堆衣服,洗不完晚上就不要吃饭,什么时候洗完了什么时候睡觉。”
凝晨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绿衣女子,那一脸的鄙夷早已见怪不怪,恶劣的态度也是家常便饭,无声地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洗衣。
“你那是什么表情,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哦,我忘了,你听不懂人话,据说你们匈奴人的祖先就是狼,连畜生都不如,永远喂不熟的狼。”
太过分了,凝晨拧眉,一次又一次无端受些侮辱,她真的想不明白,这么一个妙龄女孩,出口为何这样恶毒。
来浣纱院这段日子,她从来没有开过口,做事也是小心翼翼,一忍再忍的结果就是被人欺负得更惨,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忍无可忍,那就无须再忍,将手中的衣物“啪”一声扔进盆中,再抬头时,冷冷的目光让绿莪闪了一下神。
只是愣了一下,绿莪眼中的火苗瞬间就窜了起来,“死丫头,你居然敢瞪我,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说话的同时,手已经更快拧上凝晨的胳膊。
凝晨躲开顺势握住她的手腕,“你够了吧?”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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