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一骑快马在寂寥的长安街上奔驰,马上男子一袭黑衣,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之上,冷硬的线条显示了他的不苟言笑,微蹙的眉心透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行至一座装饰豪华的楼宇前,一拉缰绳,马儿倏地停住,男子抬头看了看那块巨大的招牌,“凤满楼”三个大字赫然在目,他翻身下马,一脚踢开紧闭的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哟,这位爷,您来早了,今儿个还没开始营业呢,姑娘们都还在休息……”
“我家爷呢?耽误了正事,十颗脑袋你也担待不起。”黑衣男子冷冷打断老鸨的话。
凤妈妈一愣,揉揉眼睛,堆起一脸笑,“怪妈妈我眼拙,原来是无影管家,霍大少还在蓉姑娘房内,这会儿大概还没起身呢。”
无影没有理会她的话,直奔楼上,看的老鸨一愣一愣,却也不敢多话。走至一房门前,无影恭恭敬敬地喊道:“爷,宫中传话来,有要事让您即刻进宫。”
“知道了。”
不消片刻,房门打开,霍去病衣冠整齐地出现在门口,正待举步,一双纤纤玉臂从背后抱住他的腰,紧跟着是一声娇媚入骨髓的娇吟,“我的大少爷,你就这样走了?”
霍去病唇角勾起一抹笑,转身将背后的女子带入怀中,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毫不留恋地离去。
蓉落星娇媚的笑颜在他转身之际渐渐隐去,有多少次了,她这样望着他的背影,有多少次了,她期盼他能够在转角处回头看一眼,那样,他便会知道,她一直站在他背后,她一直在等他,等着他的眷顾,等着他遥不可及的爱。
可是一次都没有,他从未回过头,她的失望已经够多,自然也不差这一次,掩上门重新回到床上,被褥上残留着他的味道,拥着被褥,仿佛他就在身边。
她笑了,喃喃自语道:蓉落星啊蓉落星,花魁做到这份上,可真有你的!
霍去病一路快马驰进未央宫,将马缰丢给下人,直接进了前殿。
满朝文武立于两旁,高阶之上端坐着的自然是九五之尊、满腹文韬武略的汉武大帝刘彻。
霍去病悄无声息地立于武将的行列,心中甚是纳闷,不知道皇上专程叫他来上早朝是何用意,他是武将,只喜欢布兵打仗,不喜欢这些个唧唧歪歪的琐事,一直以来他都没有上早朝的习惯,今日难道又有什么大事,难不成又要开战了?
稍微挪动一下身体,抬了抬眼,看的却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立于前方的舅舅卫青,一如既往的毕恭毕敬,看不出丝毫备战前的紧张,难道自己猜错了,不是谈打仗的事,叫他来干嘛。
霍去病微闭着眼极有耐心地听完那一堆千篇一律的琐事之后,终于有点不一样的了。
“宣,楼兰国主、楼兰公主上殿!”
他挑挑眉,这楼兰国位于河西走廊与西域连接的重要塞口,一直以来与大汉都不甚友好,甚至多次与匈奴人勾结,沿途袭击我汉朝使节,望风而行、伺机而动,怎会突然之间跑到长安来示好?有点意思!
一阵等待,只见从殿外缓缓走进两人来,走在前的是一个年约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身西域华服,紧绷的脸不怒而威,不用说自然是那楼兰国主了,走在国主身后的女子轻纱遮面,婀娜的身姿引人遐想,都说楼兰出美女,这公主自然是美女中的美女了,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探知面纱下是怎样的绝色容颜。
“尊敬的大汉朝皇帝陛下,我谨代表楼兰国子民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
“远来是客,楼兰国主不必多礼。”浑厚的男中音从高高的台阶上传下来,虽看不清汉朝皇帝的样貌,那声音却让他为之一振。
“此次前来,小王有个不情之请。数月前,小女在楼兰城中与贵国一位医官结下不解之缘,此次便是来向皇帝陛下求亲来的。”
“哦?”刘彻一阵大笑,“素闻西域女子热情奔放,敢爱敢恨,如此看来所言的确属实,就不知是哪位医官能够得公主垂青?”
楼兰国主将目光投向身后的楼兰公主,那公主正要开口,却听到皇帝身边的太监喝道:“陛下面前怎能以面纱遮面?公主理应摘去面纱再回话。”
公主略微迟疑,遂去掉面纱,绝色容颜乍现,殿内一片抽气之声。
“颜儿!”最震惊的莫过于赵破奴,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大胆的楼兰公主居然是当日在楼兰城中遇到的薇颜儿,不禁失声叫道。
薇颜儿迅速转头,看到赵破奴时也是一惊,遂露出一个美丽的笑靥,朝他点头示意。
刘彻看到这一幕呵呵一笑,“楼兰公主的有缘人该不会就是从爆侯赵破奴吧?”
“回陛下,另有其人。”薇颜儿不卑不亢地解释道。
她的话一出,赵破奴暗叫一声不妙,她说的另有其人该不会就是……想到这里不禁悄悄地看向霍去病。
“他姓宁名辰,河西大战时曾在霍去病将军麾下担任医官,而且,据我所知,他还是霍将军的义弟。”
薇颜儿的话就像一颗炸弹,震得文武百官一愣一愣,纷纷猜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官到底是何许人,竟能让楼兰公主不远万里追随至此,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还是那个狂妄的少年将军霍去病的义弟,能让霍去病看上眼的人,不知道又会是个什么角色。
刘彻也有些吃惊,不禁看向霍去病,问道:“去病,你何时有个义弟,朕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霍去病早在薇颜儿说出“宁辰”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几个月了,没有人再提起这个名字,他也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可再次听到,他的心居然抑制不住的疼,皇上又问起,他的脸上更是罩上一层寒霜。
“回陛下,臣曾经是有一个义弟。”
“曾经?”刘彻没有忽略这两个字。
“是的曾经,他已经不在了。”
“霍将军是什么意思?”薇颜儿不解地看着那个一脸寒霜的男子,什么叫做不在了?
霍去病冷冷的眼神对上她的,“他已经死了,死在祁连山脚下,这么说够清楚了吗?”
薇颜儿更加迷惑,她明明几日前还在长安街上看到过他,怎么可能死了呢?她哑然失笑,“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
“够了!”霍去病打断她的话,有些激动地吼道,“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让他安息?为什么还要再来打扰他?”
“去病!”刘彻不悦地叫住他,“不得无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去病冷颜不语,赵破奴无奈走出行列,将河西最后一场战役时凝晨为霍去病挡下一箭,在战场上消失不见的事从头到尾又讲了一遍,最后看向薇颜儿,沉声说道:“颜儿,凝晨她是真的不在了,我知道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们和你一样,都很心痛。”
薇颜儿却笑了,“你们在说些什么?他怎么可能会死呢?几日前我还在长安街上见到过他……”
“颜儿……”赵破奴认定她一定是伤心过度才会出现幻觉。
“我说的是真的,乌兰可以作证,他当时与另外一名男子一起离开的,他活得好好的,你们为什么要说他死了呢?”
她的话音刚落,手臂被人狠狠握住,“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在哪里见到他?”
薇颜儿吃痛地紧皱眉头,不明白眼前的男子为何这样激动,却仍是老实答道:“在长安街上的一家首饰店。”
霍去病放开手,二话不说朝着殿外冲去,留下目瞪口呆的文武群臣和被藐视了尊严一肚子火气的刘彻。
傍晚时分,霍去病颓然无力地回到冠军侯府,身后跟着府中的两位管家,无影和无痕。他们跟随着主子在长安城中寻找了一整天,却没见到主子口中所要寻找的人。
他们在霍去病身边多年,自从河西之战凯旋而归之后,两人隐隐觉得主子变了,可究竟哪点变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像今日这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找人还是头一遭,直觉告诉他们,这个人对主子来说极为重要。
霍去病将自己关在书房内,桌面上放着一把被拦腰斩断的口琴和一个小巧的盒状指南针,无限怜惜地将它们握在手中轻轻擦拭,口中喃喃自语道:“宁辰,你真的还活着吗?既然活着,为何不来见我?还是我在自欺欺人,宁愿相信你还活着?”
桌案上烛光忽明忽暗,簌簌寒风透过微开的窗棂吹的他的身体和心一样冰凉,起身走至窗前,雪,又开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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