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断修罗

    这天夜里，乌鸦喝多了二杯酒，结果说出一件让李修元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
    原来两人那天夜里，在桃源外斩杀的那个妖兽，后来被老天收走的家伙，是今日被斩魔王养的宠物。
    清月公主也终于得知，李修元今日斩杀的并不是魔域最大的那个大魔王。
    于是众人心情纷纷起伏不定，连着楚风也多喝了几杯，被妹妹和手下搀扶着回军营去歇息。
    花天宇更不必说原以为解决了魔域最大的王，以后就是一路横推过去了。
    没想到，是自己一帮人想多了。
    于是跟楚风一样，也多喝了几杯，在妹妹和几个手下的帮助之下，抬着他回了军营。
    安静下来，只剩下清月公主，怔怔地望着李修元发呆，连着楚飞烟也去多喝了两杯，回去歇息了。
    今天夜里，李修元只喝了一杯酒。
    聪明的清月公主一向清醒，她有自己的规矩，从来不在战场上喝第二杯酒，毕竟她跟楚飞烟，楚风和花天宇不同。
    她当年可以率领大军，征战南北的人。
    李修元煮了一壶茶，看着清月公主苦笑道：「我看你就像他们的姐姐，不，像这些孩子们的母亲一样，惯着他们。」
    清月公主淡淡一笑：「不然呢？谁叫你当初跑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看着她正色地说道：「我若是你们的敌人，今天夜里就能一锅把你们端了。」
    缓缓地给清月倒了一杯茶，李修元自己浅浅地喝了一口。
    继续说道：「大军杀来，你一个人清醒有个屁用！」
    想想当年在玉龙雪山下，自己一遍遍用亲身经历，手把手教会的那帮家伙，只是觉得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要知道当年他们只是在前往雪山的路上遇到一些危险。
    而眼下是大军对峙，随时都有一场大战来临，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清月公主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或许，在她看来这不是你大元帅应该做的事情吗？
    喝了一口茶，李修元继续说道：「怎么说你们也是上过修罗战场的人，是不是以为那事过去了，以后就没事了？」
    「若是这样，我劝你天路一开，自己管好楚风就行，离其他的人远一些，没准哪天他们能把你活活拖死。」
    「要么教会他们如何在战场上活着，要么在上天路之前远离所有的人。」
    楚风跟清月是夫妻，这是没办法的事实，李修元也没办法。
    但是在他看来楚飞烟，花天宇等人应该学着自己长大，更不要说到时候还会有几个王国数不清的修士一起。
    大战一起，死亡来临，谁管得了谁？
    清月公主一愣，看着他怔怔地问道：「难不成，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
    李修元摇摇头，正色说道：「你可别指望我，我的情况跟你们不同，我都不知道到时候命运之神，会一脚将我踢去哪里？」
    「别说你们，我在蛮荒世界还有一些朋友，同样，我会告诫她们不要指望着我，求人不如求己！」
    「这话是我师父当年告诫我的，他骂我了一路，我现在把这句话送给你，不要以为死亡来临的时候，总会有奇迹！」
    清月闻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道理他们谁不明白，可是又有谁这样去做？」
    「呵呵，那就准备把小命送在天路上吧。」
    李修元冷冷地说道：「就在你们拼命的那天，若不是我在某地遇到一个不甘心的女魔，多说了一嘴，估计眼下修罗天域已经是魔域的天下了。」
    山洞里射出的一箭，李修元想着只能去了魔
    域之后，再到那传说中的魔山上去寻找了。
    他很清楚，若不是那女魔不甘心的一句……
    想到这里，他也不想多说了，只是看着清月公主静静地说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若你自己不比鬼强，呵呵。」
    原本想跟清月公主合计一下攻打魔域的事，结果眼下也没心思了。
    最后两人一合计，李修元告诉清月，明日由君不语带着魔域的大军进桃源，挨个军营去劝降。
    清月皱着眉头问道：「若是不降怎么办？」
    李修元冷冷回道：「不降，就留在桃源做明年的花肥吧，你以为我还有力气跟他们挨个打一场？」
    第二天，君不语让手下搭了一个临时的浮桥，跟哥哥带着不过五百人过了桥，一路进了桃源。
    磨了半天的嘴皮，也不知道究竟劝降了几个军营的将军。
    这一天，李修元坐在大帐里抄写要给千佛寺老和尚的经书，没有让楚风等人来打扰自己。
    连着楚飞烟和花沉鱼也没有来，只有乌鸦乖乖地陪了他一天。
    第三天，这一日，君不语带上了所有魔域的将士将近六千人进了桃源。
    未时，李修元没有渡河，而是来到了河岸边上，等着君不语最后的消息。
    这了申时，不降的也不会再降了，那些都是公孙家族的死忠，要跟山上的魔王一起同归于尽的家伙。
    在十丈宽的水边，李修元摆了一张台，难得将古琴搬了出来。
    清月公主和楚飞烟，楚风，花沉鱼以及花天宇站在不远的地方，带着大军压阵，等着桃源归降的将士们出来。
    这个时候，君不语已经进来到了最后一个军营前。
    这个时候，公孙源已经跟军师宋不二一起，准备收拾李行往军营外而去。
    既然无力一战，不如早些归降，反正也是自家人……
    在公孙源看来，最后于魔域的一战，对付那些最麻烦的事情，也用不着他们出手，因为联军有一个厉害的大元帅。
    君不语给他做出的保证，到了魔域以后也是将对将，王对王。
    救出他爹娘的事不劳公孙源等人操心，消灭大魔王也不用他们出手，这事自己有人会去处理。
    而这在公孙源看来，这就足够了。
    一战过后，公孙家能不能活下来，老一辈出主意站在魔王一边的那些长老能活下来几个，这都是一个未知数。
    天要下雨，这帮老家伙当初造反的时候，也没有征求过他们所有公孙家族人的意见，这个时候，谁死谁活，他可管不了许多。
    就在这时，原来安静的桃源，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跟大军发起冲锋的声音。
    那是刀剑碰撞在一起，发出的铿锵声。
    宋不二霍然抬首，望向公孙源，看着他公孙源脸上一副漠然的神情，神情渐趋凝重。
    公孙源叹了一口气，静静地说道：「二万大军，除了战死的将士，总有一些不甘心的家伙，随他们去吧。」
    宋不二叹了一口气，跟帐外的传令兵吩咐道：「传令下去，大军按兵不动，谁要找死，自己出去！」
    不一会，帐外响起了一阵呜呜的号角声，以及呵护和谩骂的声音。
    毕竟大多数的将士跟公孙源想的一样，明明可以活着离开，为什么要去拼命？
    况且外面来的还是魔域自己的将士，还是由大公子和二公子带队。
    就在这个时候，没有经验的君不语已经带着所有的魔域大军来到了桃源的深处，而忘记去防守路口。
    在他看来，经过昨日苦口婆心的劝告，差不多所有的将士都答
    应投降了。
    他今日带上所有的人马，只是想进来跟公孙源做一个交接，毕竟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像公孙源这样的将军，还得继续用着。
    却没曾料到，离桃源路口最近的一个军营，在李修元打开了桃源所有的阵法之后，炸营了。
    几个公孙家庭的将军带着将近三千将士，在冲出军营的一瞬间，反水了。
    带头的将军敢反，是因为君不语进来的时候告诉这些将军，水上已经架了浮桥，大军可以离开桃源，前往白金城外接受整编。
    眼见有了离开的希望，这些家伙便瞬间疯了，哪里还记得什么对君家两个公子的承诺，对苍天发下的誓言？
    就在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叫声中，在战马萧萧的嘶鸣声中，三千大军齐齐往桃源外，往那水上搭好的桥上冲了过去。
    「冲啊，兄弟们，过了桥大家就可以回家了！」
    「杀回老家去，只要回到魔域就有家主替我们做主！」
    「跟他们拼了！」
    在一阵响彻天地的怒吼声中，楚风和花天宇等人，率领的一万大军也没有动。
    因为水边坐着大元帅，大元帅没有下令，他们谁都不能动。
    因为清月公主，静静地站在水边，站在李修元的身后，她也没有动。
    「铮！」的一声响起。
    却是静坐水边的李修元轻轻地拨动了琴弦，一道清脆的声音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听得楚飞烟眉头轻皱了一下。
    花沉鱼抬起头来，看着李修元桌上的那架古琴，脸上流露出一抹担忧的神情。
    因为，她看到自桃源冲出来的魔域大军，骑着战马，披挂盔甲，手里握着刀剑，往桥上冲来。
    她担心大元帅一人难敌数千的魔域大军，那些冲锋而来的战马，便如一道钢铁洪流一样，往那浮桥上冲了过来。
    楚风，花天宇身后上万将士都抬起头来，沉默看着静坐水边的大元帅，脸上写满了担心。
    站在花沉鱼边上的楚若雨没有抬头，她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灵剑，默默地注视着李修元身后的清月公主。
    清月公主并不知道身后有无数人正静静地注视着她，她注意力全都在李修元那纤纤十指之间。
    那架木琴之上，因为，她从琴弦中听到了虎啸龙吟。
    因为，她耳边传来的琴声不再是往日她所熟悉的高水流水，而是铿锵的刀剑之音。
    于是她突然之间怔住了，恍若回到了当年决胜关前，还是那清风谷里？便是那个时候，身为大楚的大元帅，也没有如此镇定。
    一人一琴，守着一座浮桥，要跟魔域的数千将士一战？
    在她看来，身后便是一万全副武器的大军，随时可以冲到水边，用手里的弓箭解决这些出尔反尔的魔域将士。
    只不过，她忘记了一件事。
    那就是当下的李修元最厌憎的便是，这些原本可以挥剑斩去的魔域公孙家族的修士也好，将军也罢！
    至少在这一刻，他在这里。
    既然我在水边，又岂容你们渡过这茫茫的苦海？
    「铮！铮！铮！」清月公主如被数十把刀剑斩在胸口，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