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

  我眼光又看回车前方，只见对面那领头的男子略略抱拳算是行了礼，面露傲气地说着话，前面没注意听，只听到后半句：“……不可惊扰，还请尊驾能退到后方，让出道路。”虽然声音很好听，用的是敬语，但口气毫无尊重之意。
  原来是前来给主人开路的。这是一段山里的弯道，路面窄还有几处破损，不能并行两辆车。可是看现在情况，我们已先过了这个弯，而他们的车又还没来，没必要非叫我们给他让道不可，再说我们的车驾大，往后退也不容易。
  显然对方没打算这么做，几个人仍高傲地挡在前方。
  欺人太甚，跟我不客气？那我也不必跟你们客气。
  我隔着车帘对在前面扮作侍卫头领的逸湘说：“他们的车又没到，叫他们往旁边让让，我们先过去，大家都方便，不然就堵在这里了，反正我有时间，不退后又如何？”逸湘不知犹豫着什么，往我这里看了一下，涵月则拉了拉我衣袖，用眼神示意我静观其变。
  对方显然听到刚才我说的话了，那个帅哥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你们可知挡的是谁的车驾？”
  我继续跟宋逸湘说：“管他是谁，反正先来后到。明明现在是他们挡着了。跟他们说好狗不挡路，麻烦让开。”话音刚落，就瞥见那个青衣男子脸色很难看，似要发怒。
  突然一个严厉的女声娇喝：“哪里来的狂妄之辈，居然敢在此撒野！”从对面人马中飞出一团粉色，紧接着似有什么东西叮呤当啷响起，逸湘等几个保镖已挥出兵器，看来，是对方先发制人偷袭未遂。
  我定睛看去，原来是个妙龄少女，娉婷而立，蒙着面纱，眼内染着怒意。
  青衣男子下马对她恭敬说道：“少主，何需你亲自出手，属下自会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说完凌厉的目光扫向我们，我注意到他手里握紧了斜挎在身上的刀，象是随时准备出招，我们这边的人也纷纷摆开了架式。
  宋逸湘轻哼了一声说道：“也打算使暗招么。”
  要动手了要动手了——传说中的江湖争斗啊！我两眼冒光地看着他们，几乎要掀开帘子跳出马车外了，如果不是涵月拦住我的话。
  可惜还没等到开打，远远就听见有人喊：“住手！”随后一阵马蹄声响起，从他们后面有人骑马奔来。
  马上一袭黄衫衣袂飘飞，蒙着面纱，看样子也是个年轻女孩。她对刚才的粉衣少女说：“倩儿，让他们先过去。娘怎么交待你的，不是说了不得再惊扰过路人的么！”
  那个叫倩儿的女孩不情不愿地指挥刚才拦路的人马回去了。黄衣少女上前来对我们歉然施礼，请我们通行，而后她也随着刚才的人往回走。
  好好的一场武戏就这样没了。我悻悻地坐回软座上，正在无声的叹息，忽听见前面赶车的温如海小声说：“你们小心，路边树林里藏有好些人。”涵月和我立刻坐直了身子，屏气凝神地留意车外面的动静。我有点紧张地撩开窗帘，看见宋忆寒走在车旁边。似是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过头给了一个让我放心的眼神。
  也是，身边有这么多高手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马车前行没多远，就到了一处较开阔的地方，一辆车靠路边停放，前后簇拥着二三十骑人马，看来正是刚才那群人。
  我们的车跟他们错身而过时，听见对方车内传出一个温和的女声道：“刚才小女多有冒犯了，我在这里赔个不是，姑娘多多包涵。”音调虽平缓，却隐隐带着威严之气。
  我从窗帘往外瞧，那车驾看上去古朴庄重，颇为气派讲究，看样子非富即贵。我不由好奇地问：“你们是哪里的？”
  “……凌宫。”那个女声稍顿了顿，简洁明了地答道。
  我皱了皱眉头：“凌宫？是什么地方啊？”地名？江湖门派？王侯府第？心里暗暗猜测，那车里的声音似乎轻轻地哧笑了一下：“小姑娘是第一次出门吧，以后自会知晓。”末了又说：“幸好你的随从都还明白事理。”
  明白什么？我看向涵月，见她朝我翻了翻白眼，摇摇头，咬唇不语。刚想问前面的如海，就听他说：“你们坐好了，我要赶路。”刚坐稳，车速飞快起来。走了好长一段，才放慢了速度，饶是坐在软垫子上，也颠得我头昏脑涨的。
  宋逸湘似松了口气的声音说道：“看来不是他们，没见跟上来。”
  我心下奇怪，抚了抚晕乎乎的头，掀开门帘爬到如海身边坐下，“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啊？谁没跟上来？”
  往四周看了看，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我们已经转过一个山头，正沿着河走上山坡。
  温如海侧过头来答道：“自然是凌宫的人，刚才在树林里藏着的应该也是他们的人。”说完看我一脸不解的样子问：“飘云可是担心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有你们在嘛。”
  涵月半带调侃的声音从车里传来：“就是啊，连凌宫都没听说过的人哪会担心。”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我忙问：“凌宫是个什么地方？”
  温如海有点诧异地看着我：“你不知道？”
  宋逸湘在马上回过头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怎么混的。”没得到他们的答复，我闷闷地嘀咕：“我这不是初入江湖嘛。”
  “凌宫是这二十多年来江湖上最厉害的门派。”还是海海善解人意，看到我确实不懂，就简要地给我介绍。
  原来这个凌宫自从十五年前武林盟主凌大师失踪后就一直打着他的名号称霸江湖，他们行事诡异，目的不明，众人往往只闻其声，难见其形。据调查他们和隐匿踪迹二十多年的魔教有牵扯不清的关系，总之背景极为复杂，时不时地在江湖上兴风做浪，连朝廷也耐何不了他们。
  好强大的江湖力量啊！我暗想：要不要投靠其门下？
  “如果这次真是凌宫做的，飘云也不必太担心，”如海见我没出声，安慰似的抓住我的手说：“凌宫虽然厉害，但也没有过烧杀抢掠的恶名声，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
  我感激地回握了他的手：“我没担心，只是在想，那凌宫的主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刚才那辆马车里的女声，温和中似乎隐藏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凌宫主人的身份很神秘，甚至于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宋逸湘补充道。
  这么玄？
  我边听边低头把玩着温如海的手，修长的手指，白晰的皮肤，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翻开手掌，是细致粉嫩的皮肤，不象一般练武的人那样有一层薄茧。“好嫩的皮肤啊。”我带着惊艳的语气边摩挲着他的手边说道。温如海唰地把手抽了回去，他化了妆的呆板大叔脸上看不出什么，但闪烁的眼神和微红的脖子耳根显示了他的羞赧。嘿嘿，我揶揄道：“如海，你这手可不象是赶车大叔的……”
  没等我说完，宋逸湘叫道：“小心！有暗器！”说罢手上剑光一晃，只听见叮叮叮连响几声，他身形快速地挡到车前。
  温如海忙把我推进车里，涵月拉了我伏下，低声说：“来者不善。”
  她手里紧握着一柄短剑，两眼微转，凝神注意车外动静。我也紧张而小心地伏着，听见外面先是一阵杂乱的叮当声和偶尔笃笃响在车驾上的声音，觉得车身有些震动。我小声问：“是不是暗器打到车上了？”涵月看着我安慰道：“车很结实，轻易打不进来。只是别靠近窗口。”垂眼思索了一下又说：“来的人不算多，以二哥三哥他们的实力，应该对付得了。”
  这时外面忆寒逸湘等人已经和来人打成一片，呼喝之声，武器交碰之声此起彼落。我从刚才的紧张中恢复过来，没过一会儿心里就挂念起车外的打斗场景，听起来应该很有看头啊。
  身旁的涵月看出我的想法，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可别想着出去添乱。”我只好老老实实地继续窝在车里边听边想象了。
  忽然车身晃动几下，门帘也在这时抖了抖，只觉得似有一阵劲风袭面而来。从掀开缝隙的门帘看去，见是挡在车门前的温如海正跟人拳掌相交。我想到他那泛着光华的手，不由得担心道：“如海平时用什么武器？”
  涵月颇不以为然地答：“他不需要武器。”
  我愕然：“就凭着赤手空拳？”
  脑子里顿时想起了什么无影手，降龙十八掌之类的拳脚功夫。可是练这种技法的人不是要身材健硕威武强壮的肌肉男之类的么。温如海那高高瘦瘦的样子……水了点吧。
  难道用太极拳？
  我蹭到门边，想往门外看仔细些，涵月不满地说：“有什么好看的，小心中招。”
  温如海感觉到我的意图，忙道：“别出来，我可没带那么多解药。”
  解药？我恍然醒悟，怎么就忘了他是用毒高手啊，自己还几次遭他荼毒呢。想起那些不好受的经历，嘿嘿，跟他交手的人够惨的。
  不一会儿，外面的打斗声弱了下来，只听宋逸湘喊道：“这里抓到一个，其他的不必追了，小心有诈！”看来武斗结束，我方胜利。我们都松了口气。
  涵月和我掀帘而出，外面已经平静下来，周围只有一小片地方断树残叶稍微凌乱，显示出刚才确有一番打斗，并没有我想象中血肉飞溅的场景，宋忆寒和侍卫们正各自收拾整理装备，看样子没人受伤。
  宋逸湘往马车走来,边走边说：“那些人并没出狠招，不是知是什么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