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为卿热

第77章


见不到他,整个人便懒洋洋地提不起劲,见到了他,又不觉恼恨,只恨他为何是那府中的人。”
“你呀,想当初提及他时,便咬牙切齿,可如今却又心心念念地记挂着他。真真是一对冤孽啊!”绵凝叹道:“格格若知道了此事,必定烦恼不已。你也知道,她对雍王爷一直有心结,你这一来,岂不是让她左右为难。”
剑柔想了下,决然道:“我也知此事不妥,几次想与他一刀两断,却终下不了决心。前日他与我议及了提亲之事,我决意不肯,他便恼了。看来还是早些了断地好,也避免旁生枝节。”
“剑儿!”绵凝见她神容哀怨,不忍地将她搂入怀中,安抚道:“长痛不如短痛,一切都会过去的。”
“姐姐——”剑柔终于止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如今我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啊!”
绵凝无语,听到了背后的动静,赶紧回首一瞧,不觉纳纳道:“格格——”
尘芳自花架后走了出来,拧着眉,问道:“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剑柔嘴唇轻轻动了下,却还是忍住不作声。
在尘芳的直视下,绵凝只得叹了口气,幽幽道:“此人,格格您也见过。便是那日在汤山行宫所遇到的,雍王府的领班侍卫。”
“原来是他!”尘芳颔首,对剑柔笑道:“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丫头,果然是有眼光。”
“格格——”剑柔擦着眼,不解地望着她。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尘芳抬手,用手绢擦着剑柔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原来剑儿早已长大了,我却一直不曾发觉。他若是真心要娶你,便让他亲自向我来提亲吧。”
“不——”剑柔摇头道:“我不嫁,我不要离开格格,我不嫁他!”
“傻丫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难道真要一辈子守着我,做个老姑婆不成?”尘芳笑道:“别管他是哪个府上的人,只要是两情相阅,天大的事我都替你担着!”
“格格!”一旁的绵凝神色忧虑地唤道:“可是雍王爷那里——”
尘芳摆手,对她道:“我尚且为情所困,挣扎多年,终也不能释然,更何况是涉世未深的剑儿呢?”
“格格!”剑柔呜咽道:“您是这世上最好的主子,您的恩惠,我此生都无以偿还,来世愿再为奴为婢,侍侯跟随您一辈子!”
“来世?”尘芳仰望着蓝天赤日,苦笑道:“我已是无来世之人,只想今生过得如意些,便余愿足矣了!”
端详着面前局促不安的青年男子,尘芳不觉笑道:“想来我也见过大人两次了,却一直还不知道大人的名讳,不知可否相告?”
“奴才姓楚,名宗,字汇海,山东人氏——”
还未待对方说完,尘芳手中的杯盏已滑落在地,四分五裂,顿时堂中之人皆惊讶地举目望向她。
“没什么,一时失手而已。”尘芳努力平复下激动的情绪,淡定地问道:“不知楚大人家中,还有何人?”
楚宗看了眼正蹲身收拾残瓷的剑柔,道:“家中上有父母双亲,下有一幼妹,尚未及妍。”
“原来是一脉单传的独子。”尘芳颔首,接过绵凝新沏上的茶,又道:“剑柔虽是我的侍婢,却自幼便跟随在我身边,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先前是我糊涂,她都这般年纪了,却还留在身边不放,如今既然月老牵线,你二人情投意合,我也乐得成人之美。”
听到这里,楚宗暗舒了口气,面色不禁缓和下来,与她身后的剑柔相视一笑。
尘芳看在眼里,抿了口茶,又道:“不过,我且有个条件,方能全然应允这门亲事。”
“福晋请讲,奴才自当从命。”楚宗躬身道。
“此事说难也不难,说易也不易,皆在楚大人的一念之间。”尘芳盯着他,缓缓道:“我要你离开雍王府,这贝子府中一应差事,由你任选。到那时,剑柔既不用离开我的身边,你们夫妻又可朝夕相对,岂不两全其美?”
楚宗闻言,冷下脸道:“忠臣不事二主,想我顶天立地一男儿,怎能为了儿女私情,易主而侍。此事实难从命,奴才就此告辞了。”
见他毫无犹豫地跪安离去,剑柔苍白着脸,上前呵斥道:“你——站住!”
楚宗身形一顿,转过身无语地望着她。
“好一个忠臣不事二主!那我又岂能离开主子,反随你入雍王府为家奴?”剑柔冷冷道,颤抖着自头上拔下支金簪,狠狠砸在地上道:“还给你,用你主子赏的银子买的东西,我不希罕!”
“你——”楚宗铁青着脸,沙哑道:“未想你竟是这般无情无义的人!”
“你我也只是各为其主罢了。”剑柔撇开脸,哽咽道:“自此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无瓜葛了!”
“好,很好!”楚宗看了眼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金簪,冷笑道:“我算看错你了!自此后,咱们便是从不相识的陌生人!”
“楚大人走好,那奴婢就不送了!”剑柔冷涩道,倔强地瞪着他负气离去,随即捂着脸也跑了出去。
尘芳拍案起身,见绵凝上前欲言又止,便摆手道:“我意已决,你也休得多言。”
绵凝自知多说无益,只能低叹了声道:“早知今日,还不如不知道的好呢。”
午膳后,尘芳正在房中徘徊嘘叹,忽听得一个小丫头走进来问绵凝道:“剑柔姑娘正在院子里架了火盆烧东西呢,是姐姐让烧得吗?”
绵凝一愣,随即看了眼尘芳,放下手中的针线,怏怏道:“我去看看,那丫头不知又在做什么傻事呢?”
绵凝走出房,见剑柔蹲在角廊下,将地上的一摊书信,往烧旺的火盆里丢去,顿时火光高窜,烧黑了的纸灰在空中纷乱飘舞。
“你这是做什么!”绵凝上前一把抢过她手中残存的书信,道:“你平日里不是最宝贝这些的吗,没事就爱拿出来念念,怎得就都烧了呢?”
“既然分了手,留这些个烂字纸的做什么!”剑柔拍着手,笑道:“要断就断的干净,一了百了的方好。”说罢,伸手又想拿回那书信,绵凝执意不肯,两人一时纠缠起来。
剑柔扯着书信的一角笑道:“这倒奇了,明明是我的东西,要留要烧,任凭我处置,你急什么?”
绵凝将书信揣在怀中,望向正房处,道:“急得人不是我,真正心里焦急的人在那里!”
剑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见尘芳默默地站在窗下,乌黑的眼眸中似凝着层水雾,黯淡地望着自己,眼眶一红,正欲开口,却见尘芳将窗户猛地关上,一时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胤禟走进屋,解着外衣嚷嚷道:“都入秋了,这日头却还这般毒辣,我从府门走到房里,才几步路,便又湿了一身衣服。”
将衣服丢给丫鬟,胤禟穿着身雪纺的中衣走到床边,搂着倚在床上看书的尘芳笑道:“还是你好,躲在家里清净。今日倒有精神,前几日我这时候回来,你不都在午睡吗?”见她倦怠不语,又瞟了眼她手中的书道:“近些年,你倒是对佛经多有涉猎。不过,红尘中人还是少看些这个为妙,以免走火入魔,断了俗念,那岂得不偿失。”
尘芳放下书,看着他幽声道:“素日我都道人心叵测,欲念横流,可如今看来,我更是不堪。”
“又怎么了?对了,我正想问你呢?”胤禟疑道:“适才走进来,见剑柔站在日头下,硬是不肯进来。是她做错事了,在那里受罚吗?”
“不是。”尘芳沙哑道:“做错事的人,其实是我。己所不欲,勿施予人。自己不得圆满,却还要拖累于她。我——实是可恶!”
胤禟瞅着她红肿的眼,良久方道:“你们主仆之间的事,我不清楚。可我见你伤心,见她自责,心中实在是不忍。梅儿,这世间最难得的便是缘分二字,夫妻之缘,父子之缘,母女之缘,甚至主仆之缘,都是定数。同是一杯茶,有人觉得苦,有人觉得甘,也有人觉得涩,一切皆在自己,不是吗?”
“既是如此。”尘芳握住他项上挂着的玉佛,抬眼问道:“若今日你所遇见的,便是明日会取你性命之人,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胤禟一怔,随即反握住她的手,剑眉高挑,勾着嘴角冷笑道:“那我倒要拭目以待,看看他是如何翻云覆雨,竟能将我置于死地!”
剑柔
秋高气爽,苔绿横林,远处农家炊烟袅袅,吹入车厢的凉风飒飒。
尘芳望着马车外的景色,不禁道:“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真是个如诗如画的季节啊!”
坐在对面的绵凝笑道:“难得今日格格好兴致,愿意出来郊游,让我和剑儿也连带沾了光,可以出来透透气。”
尘芳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剑柔,又道:“我是见有人一直泱泱得提不起劲,深怕她在府中闷出病来,才特意出来这一趟的。”
听了这话,剑柔抬起脸,小心翼翼问道:“格格,您不生奴婢的气啦?”
“傻丫头!”尘芳弹着她的脑门,笑道:“我何曾生你气过?从小到大,你那火爆脾气,替我闯了多少祸,惹了多少事?若一件件数落过来,我岂不早就气死了!”
剑柔眼眶一热,倾身跪在尘芳脚下,呜咽道:“格格——我,我以为您再也不理睬我了!这两日,我都怕死了!”
尘芳手轻抚着她头,柔声道:“你自幼便跟随着我,事无巨细样样亲历亲为,虽然有时候会莽撞误事,却也是因全心为我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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