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风雨骤

    至此，话必须得再回到山西，时间乃江西金声桓、广东李成栋反正之后，地点为大同总兵府。
    主人大同总兵姜瓖满腹委屈地道：“为了归附他们，咱甚至杀害了当初求李自成免咱一死的张天琳，让他们不费清一兵一卒，拱手就得了大同地区。
    随后，咱们随他们东征西杀，不要说还曾经于陕西榆林击败过大顺军，就是咱们的苦劳，他们也不该不仅无赏，反而猜疑于咱们。
    哼，就因为咱们当初不知他们要入主中原，拥立过叫朱鼎珊的明朝宗室（代藩枣强王后裔），他们居然斥责咱们‘大不合理’。
    咱们再三上书说明请恕，他们仍不肯宽恕，继续让咱们做总兵官也就罢了，不时地还要以‘洗心易虑’，‘倘仍前不悛，越分干预，国有定法，毋自取戾’之类的屁话相威胁。
    这还不算，又要那个叫什么刚林的狗屁大学士，把咱们叫去北京，放些‘此罪不小’、‘去年冬英王西征路出大同，你心生疑虑’、‘ 今大清恩宽，王上令旨许功罪相准，往事并不追究。着你仍镇大同，洗心涤虑，竭力尽心，以报国家大恩’之类的没味屁。”
    其兄姜琳接话道：“单单放几个没味的屁还好说，更有甚者，在京官员三品以上，在外官员总督、巡抚、总兵都要送亲子一人入朝侍卫，说什么以‘习满洲礼仪，察试才能，授以任使’，分明就是人质嘛，不知我那侄子姜之升现在北京过的咋样。”
    说着，竟是唏嘘感叹不已。
    其弟姜有光不平道：“都这样了，他们还不放心，前段日子，又派了英亲王阿济格、端重亲王博洛、承泽郡王硕塞、多罗郡王瓦克达等领兵前来，说是戍守大同。
    哼，他们以为咱们都是傻子，分明就是不相信咱们，要对咱动手嘛，似他们这样，咱们还伺候个啥，索性跟南边那样反了算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姜琳道：“也未必就是个死，这些年里，他们不仅逼着百姓剃发换服，对陕南、四川用兵，也没少征用山西的人力、物力、财力，老百姓早就怨声载道了，这次他们又四处征集粮草，只要有人出来号令，老百姓必定云从。”
    姜有光见姜瓖只沉思着不表态，再道：“即便死，也死得轰轰烈烈，总比这样憋屈死要好。”
    姜琳还要再说，却见刘迁、王永强等进来了，莫名其妙地地看了看姜瓖。
    姜瓖却并不意外，站起来，嘴里道着“辛苦”，给他们让了座，见他们看着姜琳、姜有光两个迟疑着不说话，笑道：“这两个是我的兄长和弟弟，刚才我已经试过了，他们两个比咱们更坚决。”
    姜琳、姜有光相互看了看，知他们必有所图，虽有些莫名其妙，却都不说话，但听刘迁道：“附近的十一城都说了，愿跟大同同时举义。
    据目前已经掌握的情况看，只要这边集中一起兵举义，不仅山西各地会群起响应，陕西、甘肃也会跟着，连畿辅和山东都会有动作，魏世骏等甚至还想向河南深入。
    更重要的是，这次参与人员跟以往也有不同，上至朝廷官员，下至普通百姓，尽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众人闻言，无不欢欣鼓舞，王永强又道：“先后担任过崇祯朝和清朝内阁大学士的曲沃人李建泰、原崇祯朝的宁夏巡抚李虞夔也都见到了。
    他们闻听了咱们的打算后，不仅当即就答应了咱们入朝任职的请求，还立即就行动起来，能有今天的局面，跟他们暗中的活动应该说不无关系。”
    姜瓖道：“他们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我猜，金声桓、王得仁之所以要请姜曰广，跟咱们该是同一个意思，咱们既要反清复明，又怎么能没有他们参加呢？
    永强说的不错，能有今天的局面跟他们的号召不无关系，所以，我始终坚持要奉永历帝为正朔，只要起事，必要打出反清复明的旗帜，易冠服，割辫子。
    唉，只可惜咱们距朝廷实在太远，不知派出的人联系上了没有，大清已经向大同派兵了，再联系不上，恐怕要误事了，咱们须得有所防备哪，所以，才匆忙请了大家来。”
    刘迁道：“是啊，虽然也有人说，清军增兵大同是为了提防蒙古喀尔喀，咱们也不能不防哪。”
    话音刚落，虞胤匆匆进来道：“联系上了，而且皇上遣马鸣图马公公赍敕前来，只可惜被清兵捕获了。”
    王永强道：“你又怎么会知道？”
    虞胤道：“内线说的，说清兵正审着呢，这个马公公受尽了酷刑，愣是啥也不说。”
    姜有光道：“即便这样，也不能说是这个马公公就是来找咱们的。”
    姜瓖所部总兵杨振威冷笑道：“他最好不是来找咱们的，他若是真来找咱的，万一他扛不住，岂不是把咱们这些人全卖了？”
    虞胤等虽觉得他这话不够地道，想想却也不无道理，不由暗自担心。
    姜瓖当然也担心，但他还是道：“无论这个马公公是不是来找咱的，也无论是不是联系上了朝廷，我都坚信，朝廷只要还想着复明，就指定会承认咱们，咱们也一定要打这个旗号。
    所以，我提议，咱们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咱们要马上行动起来，因为有可靠消息，说阿济格回北京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一旦咱们行动起来，即便这个马公公真是来找咱们的，即便他真的扛不住把咱们给供出来，也就无所谓了，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异口同声地道：“我等早就等不得了，但凭大人一声令下，哪个敢不奋勇向前？”
    姜瓖道：“好，我的打算是这样的，过几日，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宣大总督耿焞等人要出城察验粮草，届时，我将命人突然关闭城门，处死其家属，公开打出旗帜。
    待这里散了，大家迅速赶回去，时间上应该还宽裕，回去后，要马上着手准备，确保附近的十一城跟这里同时打出旗号，以增加声势。
    一旦打出旗号，要马上飞檄安官，迅速接管地方政权，以便更好地组织百姓，随时准备跟清军誓死一搏。
    大家一定要明白，这里不同于南方，距京畿近，对大清朝廷的震动必大，清军的反扑肯定也更厉害，大家务必要有个清醒的认识。
    应对的最好办法，就是四方起火八面举义遍地开花，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分不出主次。
    另外，晋西北一带有不少明朝时期荒废的边关，一定要重新利用起来，要提拔一批将领，委以重任，加强山西周边的戒备。”
    众人领命，各自回去准备。
    十二月二十三日转瞬就到了，附近的十一城跟大同同时举义，随后山西各地纷纷响应。
    事出突然，因为主帅阿济格不在，端重亲王博洛、承泽郡王硕塞、多罗郡王瓦克达等一边高度戒备，一边快马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