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林彩蝶,当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奴婢都是为了您好,虽然您对凤侯大人没有什么感情,可现在毕竟您是住在凤侯府的,也得要靠着凤侯大人过活——”
“您就听奴婢一句吧。”
点点头,上官鸿儿虽然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为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的这个老仆人,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
但是正在屋内对话的两个人都不知道,在房间外面,林彩蝶正端着茶水,表情狰狞。
手指一根根捏紧,她缓缓地转身,一直走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怒火在胸口不断地燃烧着。
“砰!”
一下子把托盘砸到了地上,那滚烫的淡绿色茶水四溅,空气之中散发着袅袅的白色雾气。
“廖嬷嬷这个老妖婆!”
眼中都是恨恨,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竟然在夫人面前说我的坏话!”
“本来我是可以去夫人身边做贴身丫鬟的,这下好了,只能去厨房里面干杂活了!”
说着说着,那稚嫩白皙的脸庞上面忍不住滑下两行泪水,她扬起衣袖,朝着一旁开得正好的桃花狠狠地砸去。
“贱女人!贱女人!”
只要想到,以后只能在厨房里面干些脏活累活,烧柴洗碗砍柴,当真是让人恶心的活计!
一股不平从心底一点点升起,林彩蝶脸上的泪水越发汹涌,她紧紧地握起手指,指甲把手心都划破了。
这个世界为什么如此的不公平!
凭什么有些人从生下来,就是千金贵女,吃香的喝辣的,珠钗摇曳,锦绣华服。
出门都有仆人相随,想要买什么东西,都从来不用考虑什么银两够不够的问题。
她们需要考虑的,只有喜不喜欢,看不看得上。
再想想自己呢,生父死了,都没有钱埋葬,连买个棺材板的银两都没有。
从小都是干着各种各样的农活,砍柴、插秧、织布、耕地种菜。
出去买东西,不要说什么名贵的首饰,就算是一个几文钱的肉包子,都要考虑大半天。
囊中羞涩,再摸摸瘪瘪的荷包,最后都是犹豫再三,转身离开。
这个世界,为何这么不公平呢?
林彩蝶慢慢地蹲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眼眶通红,声音哽咽。
明明,大家都是女孩子,都是一样的人。
可是从出生开始,那些人却是拥有着,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那些人勾勾手指,能够得到的,或许便是自己一生追求的。就说说上官鸿儿,自己长得分明不比她差,可她为什么就能做凤侯夫人,自己反而只能听她的差遣,去到厨房里面做厨娘?做杂役丫鬟!
凭什么呢!凭什么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底是谁决定的,那些人就是千金贵女,可她便只能是一个穷苦的农家女!
又是谁规定的,那些人一辈子都是光鲜亮丽,荣华富贵不断,可是她就只能在被欺辱被压榨在贫穷的泥沼之中滚来滚去。
不甘心。不甘心啊!
“哼!敢让我去厨房,你们两个都是贱人!等着吧,我会让你们都付出代价的!”
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林彩蝶吸了吸鼻子,缓缓地站了起来,眼里充满了坚定的光芒。
什么破命!呵,她林彩蝶这一辈子的命,由自己来改写!她不信命!
“而且。”
黑色的长睫轻轻地颤了颤,一滴晶莹的泪珠就从上面滚落下来。
“若只是我一个人过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可是,我以后的女儿儿子,都只能重复我的生活。”
喃喃着,她吸了吸鼻子,只要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无法忍受。
自己的孩子,一代一代,都在贫穷贫苦之中过活,要么为奴要么为婢,吃穿用度,举步维艰。
“不。”
“我不会让我以后的孩子过这样的生活的!”
“如果是个女儿,我就要她从小锦衣玉食、才艺绝伦,不必为了衣食烦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如果是个儿子,我就要他入朝为官。万般皆下品惟有仕途高。”
“我要让他尊荣无比,成为人上人,扬名立万,无人敢欺负!”
顿了顿,林彩蝶望向上官鸿儿住的地方,红唇一点点弯起。
“贵女?夫人?”
“哼!你现在就对我更差一些吧,总有一日,我要让你还回来的!”
总有一日,我要让你悔不当初,让你跪在我的脚下求饶,痛哭流涕。
让你。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此时的上官鸿儿完全不知道,她和廖嬷嬷两个人的对话,已经一字不漏地被人听了去了。
“阿欠!”
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上官鸿儿咳了咳,柳眉微蹙。
“小姐——”
紧张着急地上前,廖嬷嬷赶紧拿了一件披风,给自家小姐加上。
“最近天气变化无常的,小姐您身子弱,可要多穿一些。”
摆了摆手,上官鸿儿笑道:“无碍。”
“廖嬷嬷,您别这么娇惯着我,我又不是那纸人,风一吹就倒的。”
笑了笑,廖嬷嬷仔细给她系着披风带子,声音温柔:“你是我的小姐,老奴不娇惯您,还能娇惯谁啊。”
待到一切做好,廖嬷嬷朝着上官鸿儿福了福身子。
“小姐,那奴婢现在就去安排了,把林彩蝶放到厨房里面去。”
“嗯,好,廖嬷嬷你看着安排吧。”
“但她一个女孩子,还是不要给她安排到太累的活计里面去。”
“好的小姐,奴婢知道了——”
“听您这么说,林姨娘应该是在厨房里面做粗使杂活的,怎么最后就变成我爹的小妾了呢。”
凤湉忻满心都是疑惑:“而且您应该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定也是给她安排到接触不到我爹的地方。”
“更何况,她干着粗使杂役,肯定也没有时间到处去乱跑,偶遇我爹啊。”
廖嬷嬷叹了一口气。
“小小姐啊,您说的这些,老奴早就考虑到了。”
“可是耐不住这个狐狸精城府太深,心机太重——”
林彩蝶去了膳房里面之后,每日的活计都是从凌晨排到了晚上的,挤得满满的,没有一点儿空闲。
她原本还想着,可以借着不在廖嬷嬷眼皮子底下的功夫,出去偶遇一下凤侯大人。
可是这连吃喝拉撒,都是要挤出时间来,千赶万赶的,别说出去透透气,就是稍微偷个懒,都会受到斥责。
这一天天的下来,她日益消瘦,因为过度操劳,原本白嫩娇艳的脸蛋,也是憔悴了不少。
眼看着日子日复一日,过得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整日里面听的,也是学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内心焦急,却又没办法。
只是偶然一日,她端着一道菜肴,却是看见上官鸿儿在一旁的小道上面散步。
眼前一亮,她心生一计,故意偏斜了正常的道路,朝着花园那边走去。
此时,上官鸿儿正好朝着外面走出来,正好就看见一个站立的人一下子晕倒在地,散发着香气的菜肴洒满了一地。
廖嬷嬷看着那倒在地上的身形,只觉得有点熟悉,却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
待到她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自家小姐了。
“天哪——”
飞快地蹲了下来,上官鸿儿赶紧伸出手去,搀扶起地上的人:“你怎么了——”
拨开那散乱的头发,上官鸿儿这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林彩蝶。
“夫。夫人。”
气息虚弱地伸出手去,林彩蝶眼眶泛起红色,眼中有着水汽。
“奴婢还能再见到你。真的。真的是太开心了。”
“彩蝶,你这是怎么了?”
“夫人。谢谢您好心收留奴婢,您的救命之恩,奴婢下辈子当牛做马,一定不会忘记的——”
“你别这么说,”上官鸿儿很是着急,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我马上让人去给你叫大夫——”
“夫人,不必。不必了。”
喘着气,林彩蝶说话都有些使不上力气,一双狐狸眼里面都是眼泪汪汪,让人看着着实心疼。
“是奴婢命薄命贱。”
“承蒙夫人出手相救的恩情,却也是活不长了——”
“为何说出这种丧气话?”
上官鸿儿垂眸:“你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正是韶光大好,为何会活不长呢?说什么傻话!”
“夫人有所不知。”
咳了咳,林彩蝶慢慢地张开手指,上面赫然是一片鲜红,很是吓人。
“奴婢自幼,身体便是不好的,每每做了重活,不是发烧便是晕倒——”
“那厨房的活计粗重繁杂,奴婢干了这么些日子,早已经积劳成疾,恐怕也没有几天好活的了。”
说着说着,林彩蝶眼泪就掉落下来:“奴婢死后,别无所求,只希望夫人能够再发发善心,挖个坑把我给埋了。”
“不要让我露尸街头,被那豺狼虎豹给叼走了去——”
“奴婢在地下,定是不会忘记夫人的大恩大德的。”
上官鸿儿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把林彩蝶从地上给搀扶了起来。
“你还小,正是大好年华,不许胡说八道。”
“在厨房里面,既然累了,为何不和管事的说说,歇一会儿再继续做呢?”
“夫人——”
颤抖着声音,林彩蝶没有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
颤巍巍地卷起来衣袖,那白皙的胳膊上面,赫然青一块紫一块的。
“夫人您一直养尊处优,金枝玉叶,从来不愁吃穿,又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下等人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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