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万负婆的还债生涯

    看来是时候再早点完成任务，脱离这个世界了。
    中年老师看我俩没谁搭理他，他自己骂得口干舌燥反而冷静了下来，摸了摸智慧的地中海发型，严肃地指了指我们俩，“你们，跟我去办公室！”
    他说话的那个模样，跟曾经帮过我的恩师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细想一下，自从离开公益学校，其实也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想当年我觉得生活无望，自暴自弃自甘堕落的时候，扰乱课堂秩序、逃学什么事情没干过？
    每次都把这老头子气得个半死，但是他终究还是位负责任的好老师，对我是骂也骂过了，罚也罚过了，最后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这世界不是那么完美，但也没我想得那么糟糕。
    公益学校的老师待遇不好，何况还是在作用逐渐边缘化的星际时代，教师这一个职业本来就是边缘行业，然而那时候他还是愿意拿出自己的一部分积蓄，偷偷买了一个等级不高的普通芯片给我。
    再植入那枚芯片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获得了新生。
    低下头眨了眨眼，努力让眼眶显得不再湿润，我像个乖学生一样拉住了权温瑜，撤步，扯着人扭头就跑，“拜拜啦老卢！”
    中年老师叫卢秋国，以前我就一直叫他老卢，他气得在后面跳脚，地板上像安了一节弹簧。
    “你别被我逮到！”
    我做了个鬼脸，越跑越远。
    今天只是过来报道，本来我是打算下午逛逛学校就出去吃个饭，晚上回宿舍的，不过既然权温瑜来了，那自然没有自己一个人过的道理。
    我们沿着校门口，逆着人流往外跑，抬头一看，已经是傍晚了。
    我倒着跑，眯着眼睛看夕阳中的权温瑜，他勾着唇角，像是一个真正的高中生一样，恍惚间我会以为我们从未分开过，一起并肩度过了青葱时代。
    “好好走，看着路。”
    他拉着我转了个方向，“别以为你打岔我就忘了。”
    我双手合十，“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啊8哥！换个人来我还不帮他呢哼哼！”
    权温瑜斜眼看我，“我还该夸你吗？”
    “不应该吗，我可是一直以来都关注着你啊~还有今天，我一看就知道权阳是来干啥的，我也毫无条件地相信你啊，感动不？”
    权温瑜抿了抿唇，解下车钥匙一按，汽车“滴”一声解锁，他打开副驾驶，避而不答，“上车。”
    我挑了挑眉，“带我出去吃晚饭啊？”
    权温瑜抵住我的额头，蓦然一笑，“给我个机会，表达一下我的感动。”
    近距离的美颜暴击啊！！！
    我脸红脖子烧地一屁股坐进了副驾驶，装作若无其事地升起了窗户玻璃。
    “那就走吧。”
    窗外传来权温瑜一声轻笑。
    坐上车了我才有空看一下手机，权温瑜最新发来的消息是说他要来学校看我，没想到之前权阳出现，我就没看见这消息。
    正巧苏乐友发来信息，问我权智美最近的情况。
    唉，我摇了摇头。
    权温瑜温声道：“怎么了？”
    “我大哥啊，太直男了，不知道怎么追姑娘，还得我给他出主意……红灯啊。”
    权温瑜“嗯”了一声，不急不缓地踩下刹车，“我们安安最聪明。”
    “哎哟，也没那么聪明啦……”我不好意思地捂住脸，不期然瞥见街边有一抹熟悉的背影。
    我定睛一看，那不是权智美嘛！正巧，那就把大哥一起约出来……
    正要打招呼，权智美的身影却忽然线条化，消散成了粒子。
    我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个大活人消失在了面前，路人们全无所觉。
    红灯跳到了绿灯，权温瑜重新启动车子，抽空按住了我僵住的手，温声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理智逐渐回笼。
    权智美前几个世界也会忽然消失，可是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一般都是她自己离开，不知道去哪里体验世界了，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这一次不一样，我亲眼见到她虚化消失，一个活生生的，会说会笑，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在我眼前不见，这带来的冲击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每次能量不稳定离开都是这样的吗？还是说……星际中真实的她出了什么事情！？
    我尝试着骚扰商城精灵，然而商城精灵只能扑闪着翅膀，眨着眼睛无辜道：“抱歉玩家，商城精灵不具备查探其他玩家的权限。”
    我又尝试着给这个世界的权智美的角色发信息，消息就像石城大海一样，杳无音信。
    权温瑜一直注意着我的动作，见状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聚焦的视线对上了权温瑜的温和神色，忽然就有了力量，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我一下就清醒起来了。
    权智美本质上也是和我一样的进入方式，用精神力连接游戏世界，区别在于，她本人的精神力并不稳定，依托着我和权温瑜两股强大的基础精神力才能较长时间地存在。可问题是，目前游戏对于玩家精神力的利用也是不稳定的，权智美很有可能随时弹出去。
    而能看到这一切的只有其他玩家，游戏本身设置的NPC不会发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我能看到权智美消失，那和权智美在国外呆了数十年的权温瑜呢？！
    他是不是也看到过？！全无记忆的他又是怎么想的！？
    自己妹妹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毫无察觉。这种事情一个坚信自己所处世界的认真地可以轻易接受吗？！
    如果他真的看到了，这么多年一无所知的权温瑜又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他会不会怀疑这个世界，怀疑自我？
    这一认知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我该问吗？
    我咬着下唇，头一次觉得事情变得棘手了起来。
    无他，而是我太清楚当一个人开始质疑世界和自我的时候，会产生多大的负能量，并且是极具破坏性的负能量，要么是伤害自我以外的对象，要么是自我伤害，无论是哪种，都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我自以为是“幸福世界”的这个世界设定，我以为只要和他一起好好地谈异常甜甜的恋爱就好了的这个世界，在我没有意识到的地方，我或许深深地伤害了他！
    而这个或许被我伤害的人正狠狠地皱着眉，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试图让我得到一些力量和安慰，他低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好吗？我在这里呢，别怕。”
    豆大的泪珠猝然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