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相逢

94


    雨大风急,邵易尽管着急但也不敢开的很快,到了台里远远就看到采访车已经在楼前等着。
    见她來了,大家松了口气,“邵易,赶紧上车。”
    他们去的是本市东南部的一个县,上了车,邵易才知道灾情挺严重的,有几个村子已经是交通中断,而且电路也不畅通,跟外面基本上联系不上。
    车子开始走的国道,路况还好,拐上乡镇间的公路时,就不时看到路边被风刮的歪歪斜斜的树,刮断的树枝散落在公路上,司机放慢了车速。
    “这几年都沒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很多防汛设施都已经老化,大家思想也都有些松懈,尤其这个县的南部山比较多,绿化做的也不好,土质又比较疏松,这次恐怕受灾很严重。”车上的一个同事看着窗外有些忧心忡忡。
    等到车子上了山路,邵易才知道他的担心不是多余,这一带基本沒有什么大的树木,山坡虽然不高,但是植被破坏得厉害,河水都是黄色的,淤积的到处都是泥沙。
    天色已经暗了下來,路也很泥泞,司机骂了句什么,邵易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车子这一侧是几米深的一条沟,她还沒來得及看清,只觉得车子滑了一下,接着就晃了起來,只听见有人惊恐地叫了声“糟了”,几乎在瞬间剧烈的撞击迎面而來,邵易只觉得一阵尖锐的疼痛,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邵易觉得累极了,胸部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喘气就丝丝地疼,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
    “小易?”是林芳媛在叫她。
    消毒水的味道让她知道是在医院里,“妈,我怎么样了?”她不敢发力,声音近乎呢喃。
    林芳媛握住她的一只手,“断了两根肋骨,其中一根刺伤了肺,不过,现在沒事了,你爸刚给你做了手术。”
    邵易这才看到妈妈的眼睛都是红的,“让你担心了,妈。”
    林芳媛握了握她的手,“你刚做完手术,别多说话。”
    这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听到妈妈招呼,“老邵、少玙,小易醒了。”
    邵易很快看到了邵明祥和慕少玙,“小易,你觉得怎么样?有沒有哪个地方不舒服?”
    “我沒事的,爸。”
    慕少玙拼命忍住心里的种种翻涌,“小易,你吓坏我们了……”
    邵易看着他,“少玙哥,你该刮胡子了。”
    “这孩子还有心思开玩笑,少玙听说你出了车祸,连夜从日本赶了回來,咱们这机场航班都停了,他是转机从外地赶回來的。”林芳媛有些嗔怪地说。
    “对了,我们同事都怎么样了?”
    大家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邵明祥开口,“你们这个车祸挺严重的,重伤三个,其中一个姓李的同事截肢了……”出事的路段,由于连日大雨,路基已经完全疏松,他们的车滑下去后撞在一块大石头上又发生二次侧翻,车子严重变形,邵易这样还算是幸运的。
    邵易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她怎么也沒想到会这么严重,那个姓李的男同事,才三十多,是台里技术中心的,那天随他们一同下去做报道,想不到居然会这样。
    “小易,别想太多了,这是意外,谁也不想的。”慕少玙轻声安慰她。
    不想他们担心,邵易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沒事的。”
    邵易刚做完手术,身体各项机能都还在恢复中,很快便又睡了过去,再醒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慕少玙坐在床边看着她,见她醒了,摸摸自己的下巴,“小易,我刮胡子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俩人,邵易看着他,“少玙哥,你看,我总是让你担心。”
    慕少玙眼圈泛红,“小易,我从來沒有这么怕过,下飞机的时候我腿都是软的……”出事后,邵明祥给他打了电话,当时还不知道邵易的具体情况,但是已经知道车祸很严重,回來的飞机上,他手心都是冷汗,后來下了飞机看到邵明祥给他发的短信知道情况并不是很糟,他才微微喘了口气。
    邵易沒有说话,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慕少玙继续说:“那天我不该惹你生气,是我犯混,我后悔死了……”
    “我现在这样想找你算账也不行啊?”
    慕少玙轻轻摸了摸她脸上擦伤的地方,“那你快点好起來……”
    邵易的伤恢复地很理想,这期间同事们來看她,他们主任有些愧疚,“邵易,沒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早知道这样……”
    “主任,这是意外,再说了,这个是工作,谁去都是应该的。”
    她受了伤,就是出院了也还要在家里休养,而他们的节目是不能停的,“台里有几种方案,其中之一是想让程文晓先顶上一段时间,等你身体好了再调整,可是她那天无故空岗,领导颇有微词,觉得她敬业精神太差。”
    “她肯定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我觉得她挺合适的,她是科班出身,又做了这么多年的记者,对这个栏目也很熟悉。”
    几天后郭力來看她,“你知道吧?程文晓替了你的位置了,这倒好,你替她的班出了事,她居然还做了主播了。”郭力有些阴阳怪气地说。
    其实,邵易心里倒沒有什么失落感,谁也沒想到会出那样的事,就是程文晓去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会难过。
    病房里有电视,晚上她特地把频道调到了他们台。
    “让人顶了位置,心里有沒有难过?”慕少玙在一边说。
    邵易摇头,“我请这么长时间的假,难道栏目还能一直空着?”
    其实,慕少玙也只是随便说说,他有自己的打算,这个节目是直播,太辛苦,再加上邵易出事,等她伤好了,他不想她再回原來的栏目了,只是暂时他还不想和她说这个话題。
    “我觉得你该离她远点儿,沾上她你的运气就不怎么好。”要不是因为她,邵易哪儿能出这种事。
    “比起截肢的那个同事,我运气已经够好了。”想起这个邵易就有些难过,“人总是失去的时候才会觉得珍惜,有手有脚的时候沒有觉得多幸福,可是想想如果再也站不起來了,再也不可能去跑步、打球了……,心里该多难受。”
    程文晓会來看她,她确实有些意外。邵易身体上插的管子已经拔掉了,但是胸上打着绷带,必须卧床。
    程文晓來的时候慕少玙正用湿毛巾给她擦脸,额头擦伤的地方已经好的几乎看不出來了。
    看到程文晓,邵易愣了下,程文晓也有些不太自在,“邵易,我來看看你,你还好吧?”
    她把带來的一个花篮放到病床边上。
    邵易笑笑,“谢谢你,我挺好的,坐吧。”然后她对慕少玙说,“少玙哥,我想吃火龙果,你帮我去买几个吧。”
    慕少玙知道她只是找借口,柜子里什么水果都有,但还是起身出去了。
    程文晓看着病床上的邵易,说实话,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心里也挺难过的,都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更何况邵易还是因为自己才弄成这样的,她一早就想來看她,但是又怕她怪自己,让自己下不來台,犹豫來犹豫去,一直拖到现在。
    “邵易,你肯定恨我,要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说实话,我沒这样想,要是你出了事,我也会难过。”
    程文晓沉默一会儿,“谢谢你那天帮我解围,小于后來都告诉我了,……,我因为嫉妒,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我是学播音主持专业的,这个专业的学生哪有不想坐到主播台上的?我到台里,先做幕后,然后又做外景主持,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个机会,居然被你捷足先登了,尤其是当我知道你居然不是专业出身,说实话有一段时间看到你我心里就不平衡,凭什么你就那么好运气?什么好事都是你的?事业上顺风顺水,在组里人缘也好,又有个那么好的男朋友,凭什么我哪一样都不如你?”
    “从现在开始,你的好运气就來了,你看本该你去的采访结果我去了,出车祸了,然后你也坐上主播的位置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邵易,你出事了,我真的很难过,我想过早点來看你的,但怕你不原谅我。”
    “和你开玩笑的,咱们怎么说也一起共事了这么久,我知道你不会那么想的,不过,说真的,机会來了,你就要抓住。”
    “我不想说好听的,邵易,我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坐到这个位置,一定会努力的,不会轻易放弃。”她看着邵易,“有个那么好的男人爱你,你运气不是一半点地好。”那个孙总的老婆到台里找她麻烦,她去找孙总哭诉,结果那个男人当即吓得脸色都变了,忙不迭和她说,这些日子不要來往了,别让他老婆抓住把柄,她一气之下,那天喝了很多的酒,结果台里打來的电话也沒听见。
    邵易笑,“我觉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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