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负刍也终于明白过来,这些仙神,这些贵族们根本不在乎楚国在还是不在,就算楚国没了,也跟仙神们无关。
仙神们要的只是一个下场的机会,贵族们要的是一个重新崛起更向上一步的机会。
生而为人,谁会愿意屈居王下呢?所以这些贵族们会同意祭祀仙神临凡,只是为了自家更进一步。
就算没有更进一步,秦灭韩赵魏之后的举动他们见到了,大贵族们几乎全都没了,所以他们在怕,想要的只是一个重回巅峰,能更上层楼最好。
至于什么时候回到巅峰,他们并不在乎,贵族世家们只要打不死,有机会重新崛起,他们都可以接受。
自夏而今,多少贵族姓氏没落,然后又起死回生,他们早已经看淡了时间,只要血脉留存,他们就没有输。
流水的君王,不变的世家!
“爱卿以为,寡人当如何?”负刍手上青筋暴起。
有一点郭开没有说,但是楚王负刍确实已经想到。
那就是为了请神临凡,他们献祭了近十万子民,这事不可能永远瞒住,而这个污点会被这些贵族们加到到时已经不存在的楚国王室头上。
“臣不知!”郭开再次提现了身为佞臣的职业操守,坚决不主动告诉君王怎么做,那样出事了,他也必死无疑,所以我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但是对方死了。
这才是佞臣的最高水准,君王信我,大臣恨不得掐死我,可是我还是活的很润!
该说的我都说了,也都是事实,至于君王怎么做,那就是君王的事了。
“爱卿入楚来的不是时候啊,如今大楚内忧外患,危如累卵,大秦铁骑有陈兵蓝田虎视眈眈。”负刍看着郭开叹了口气。
因为郭开的一番话,他真正明白了为什么君王自称孤家寡人了,那些扶持他上位的,本以为是可以信任,并委以重任的贵族们,居然都想着怎么划分楚国最后的养分来壮大自己。
这时候,他能相信的居然只有一个被天下人诟病的赵国亡臣,这又是何等的讽刺。
“大王以为王室为何不可请大神临凡呢?”郭开看着负刍想了想说道。
这次的请神仪式他是全程观礼的,不然这么隐秘的事,罗网也很难查到。
但是谁让郭开是楚国亡臣,秦国赵国的通缉名单呢,所以楚国对郭开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备的。
除了楚国,没有哪一国敢收留他,敢再重用他。
郭开最疑惑的地方还是,那一次的请神仪式,天降神石,上刻楚文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而这楚之三户,说的就是屈、景、昭,并没有芈氏熊姓。
屈景昭三氏也都有嫡系子嗣被神临凡,项氏一族同样也有,唯独王室没有。
“唉,王室嫡系适龄女子并无一人,而我楚国以凤凰为图腾,以大日为像,祭祀的也是火神祝融,可是祝融与水神共工氏却都已经死于远古神战,所以我们是请不下神临凡的。”负刍叹了口气,说出来王室秘辛。
郭开这才明白,怪不得楚考烈王会同意让怜影公主嫁与龙王,因为怜影公主是楚国王室唯一一个适龄嫡女。
至于请不了火神祝融,恐怕王室也是想着就算没有火神祝融,随便来一个神也是可以的。
“既然无神可请,大王以为人王如何?”郭开试探着说道。
负刍目光一凝,看向郭开,然后道:“爱卿是想寡人效法魏王增,献国投秦?”
郭开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道:“天下之大,却无一国可挡秦之兵锋,这些神来了也没有用!”
“寡人投秦,爱卿会死的!”负刍看着郭开说道,以郭开的身份,只要楚国投了,郭开必死无疑,所以郭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建议呢?
楚王负刍包括整个楚国、天下都不可能相信郭开会是秦国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哪个君王敢用?
“开,本就是将死之人,能苟活一时已是侥幸,以臣之名声,承蒙大王不弃,仍委以重任,礼遇之恩,臣生当结草,死当陨首,以报,不如就以开之命,为楚投秦之礼。”郭开声泪俱下真诚地跪身俯首说道。
俯身之下,郭开却是心底有些慌,楚国现在就是个大坑,仙神都跑出来了,他只是一介凡人啊,还不想被一个波及就没了。
负刍确实看着声泪俱下的郭开,楚国在最危难之时,所有人对吴君黄歇都束手无策之时,是郭开来了,然后解决了楚国的分裂,然后下项燕,收拢了军权。
一开始他以为郭开只是为了争权才下了项燕,现在再看,项燕狼子野心,郭开赤胆忠心,孰优孰劣,一眼便知。
“爱卿以诚相待,寡人又如何能寒了爱卿之心,所以以卿为礼之事,不可再言!”负刍扶起了郭开严肃地说道。
“完了,演过了!”郭开身体僵直,一脸的错愕,怎么剧情跟他想的不一样,他不想在楚国啊,他想先无尘子一步回秦国,把间者身份坐实啊。
楚王负刍看着郭开的错愕,更加认为世人对郭开误解之深,如此忠臣怎么可能混乱朝纲,再说郭开虽然来楚不久,但是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在位楚国着想。
“爱卿受苦了!”楚王负刍看着郭开神色缓和地说道。
世人皆知郭开受赵王恩宠,但是从刚刚的错愕神情来看,郭开在赵国赵王并没有给郭开任何的恩宠啊,否则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席话而受宠若惊。
“大王以为贵族世家在等崛起之机,而我大楚王室未尝不可登顶人皇之位!”郭开突然想到什么,看着负刍说道。
“爱卿何意?”负刍皱了皱眉问道。
“请神临凡,是为抗秦,可是大王可知道为什么抗秦?因为秦国强大了,所以要遏制它?因为秦国狼子野心,虎狼之师?都不是,因为秦国要覆灭楚国,覆灭六国,剥夺权贵们的权势。
可是请神临凡抗秦,那时候秦国还在吗,那时候秦王是谁?”郭开突然想到什么,脑中灵光闪过开口道。
“你是说,扶苏!”负刍也反应过来了。
扶苏叫昌平君为舅舅,而负刍跟昌平君又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所以算上来,他也是扶苏的舅舅,而扶苏又是秦国的太子,未来的秦王!
所以,他们楚国王室在做什么?请神临凡,然后去打自己的外甥?
然后楚国什么都没得到,等于是在帮着外人打自己的外甥?
“大王可还记得昌平君在秦国为何职?”郭开见负刍被他的话引导了,于是继续加猛料说道。
“大秦右相!”负刍明白了,秦国并不会在意大臣的出身,若是投秦,以秦楚的关系,自己不为君王,却也不会突然暴毙,甚至成为一方封君也是可能的。
“大王还记得韩国九公子韩非?他现在是秦国廷尉;赵国李牧,如今是秦国国尉;韩国血衣侯白亦非,如今是秦国内史腾。”郭开继续说道。
国尉是一国的军事最高长官,廷尉是一国最高的司法长官,内史也是九卿之一,这样位高权重的位置,秦国敢交给他国叛将和公子执掌,你不动心呐?
楚国完蛋是迟早的事,还不如趁着现在卖个好价钱,卖给外人,还不如给自己外甥,到时候只要扶苏不拉胯开创出一个盛世,他们祭祀时也能说上一句,看,这是我芈氏熊姓的后人!
负刍看着郭开,更加的感动了,连退路都帮他想好,这样的臣子怎么能说是佞臣呢?
“寡人,不会让爱卿去送死的!趁现在楚国还在,楚国在百越有一块飞地,就送与爱卿,爱卿隐姓埋名,多年之后,秦国也会淡忘的!”负刍看着郭开认真地说道。
他也想明白了,屈景昭分贵族现在根本没有想过就楚,想要的只是鲸落万物生,吸食楚国最后的养分,然后再打着复国的旗号反秦。
且不说那时的秦国是不是扶苏为帝,单是那时的楚国还是芈氏熊姓的楚国吗?
所以,便宜了外人,还不如便宜自己大外甥,免得小孩子不懂事正月里剪头!
然而郭开却更加呆滞了,我现在想去咸阳啊,非常的想,最好是在无尘子回归秦国之前那就更完美了,只是现在他只想死,是自己的演技太好了吗,怎么楚王负刍就不能自私一些呢?
把自己交给秦国多好了啊,他就能像那些间者一样,回到秦国,然后在个清水府门先呆着,等个几年又能回到朝堂中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了。
“大王想要投秦还是要让秦国看到大王的诚意的,而我就是最好的诚意,毕竟秦国不可能相信楚国会降的!”郭开焦急的说道。
“放心,寡人绝对不会让人伤爱卿分毫的,那块飞地也是偶然发现,就在海上,除了我楚国王室,没有人知道那片地方的。”楚王负刍继续说道。
“不,大王一定要把我交给秦国,不然不足以显示大王的诚意!微臣已经做好身死的准备了!”郭开焦急地说道。
自己就最欠,好好的煽什么情,让楚国把自己交出去不就好了。
楚王负刍看着郭开皱了皱眉,然后想到,海外毕竟远离大陆,或许郭开也是有故土难离的情怀吧,不愿远离中原苟活。
“爱卿是不是在赵国灭亡之时,就怀有以身殉国的死志,来我大楚,只是想要抗秦,只可惜我大楚还是让爱卿失望了!”楚王负刍瞬间想到,开口问道。
郭开跟着赵太子逃到了代郡,重立了赵国,虽然赵国依旧是被秦国覆灭,但是郭开有太多的机会躲过秦国追杀,隐姓埋名,那郭开为什么还来楚国。
答案只有一个,他想复仇,只是楚国破灭了他最后希望,所以郭开才会一心求死,一定是这样的!
楚王负刍看着郭开,叹了口气,哀莫大于心死,这就是郭开现在的心情吧,身为赵相,却因为太子为恶导致大军反叛,但是即便是这样,郭开还是没有放弃,带着太子嘉逃到代郡建立了代国意图复国,然后失败了,于是来了大楚,结果大楚的朝堂却是在等着鲸落。
“楚国负你啊!”楚王负刍看着郭开叹道。
郭开看着楚王负刍,大王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怎么感觉我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即便寡人愿意降秦,恐怕也指挥不了楚国了!”楚王负刍看着郭开说道。
他继位时间太短了,还没能够把握朝堂,整个朝堂都是在屈景昭三族的掌控下,即便是项氏一族,项燕也是景氏的女婿。
所以,就算他降了,整个楚国依旧会抵抗秦国的进攻。
“那就让他们的谋划暴露出来,相信秦国和百家肯定对仙神临凡很感兴趣!”郭开说道。
百家追求成仙之谜已经近乎疯狂,现在楚国把仙神弄下来了,那百家不得疯狂。
“大王,密报!”项燕冲进了楚王宫,焦急地说道。
楚王负刍皱了皱眉,即便是郭开前来也知道让寺人通传一声,这么目无君王的闯宫,不是想谋反是什么?
“什么密报?”楚王负刍低沉地声音看着项燕问道。
项燕没有注意到楚王负刍的神情变化,急冲冲的说道:“秉大王,秦国以王翦为将,王贲为先锋,太子扶苏监军,统兵五十万出蓝田,直奔寿春而来。”
“秦国出兵?”楚王负刍和郭开也都是有些惊讶。
楚国在秦国也不是没有间者,这段时间他们也都在观察秦国的动向,但是咸阳当年并没有任何动静,怎么会突然出兵。
“是秦王下的命令还是李牧?”楚王负刍皱眉问道。
整个秦国能调动如此大军伐楚,也只有秦王和秦国国尉李牧,当然无尘子也是可以,但是无尘子不在秦国,所以不可能是无尘子下的命令。
“军情紧急,尚未得知!”项燕说道。
郭开看向楚王负刍,他们刚刚在讨论如何降秦,结果现在秦国居然突然毫无征兆地出兵,还是以王翦为将,王贲为先锋,明显就是要一战覆灭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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