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本生死簿

    从诊室里出来，杨光的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茫然的看着四周，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巨大的痛苦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掉进岩浆里的蚂蚁，所有的知觉都不存在了。
    他脚下一软，身体贴着墙壁缓缓坐下，泪水模糊了视线。
    “视网膜母细胞瘤是婴幼儿最常发生的眼内恶性肿瘤，90%的患者在三岁前发病，概率约为1:18000。因为前期症状较轻，甚至没有症状。到医院检查时往往已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
    还有两个月，保守治疗吧。”
    啪！
    杨光有气无力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孙露站在一旁，目光呆滞，犹如雕塑，“也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也知道命运的恶毒之处，可是这件事怎么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做错了什么？”
    有一位患者从这对苦难的夫妇身边走过，并没有出言安慰。
    “妈妈，你哭了？”小女孩跑进妈妈怀里，瞪大眼睛，“妈妈，我想吃口香糖。”
    “给。”
    “妈妈，我的眼睛有点疼，我什么时候能好呀？”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说。
    孙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杨迪深吸了一口气，双掌撑着膝盖，腰部用力的撑起。
    “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走，爸爸给你开药去。”
    “我又不疼了。哈哈哈”小女孩笑着跑出过道。
    杨迪看见等候大厅里，一个少年蹲下来拦住乱跑的女儿，她听见了少年和女儿的对话。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杨迪，我今年三岁啦。”
    “哦，是杨迪小朋友啊。我叫陈涛，我们算是认识啦。嘿嘿。”少年伸出手掌。
    “我是二幼小五班的，你是几班的？”小女孩学着大人的样子，握了握他的手，她在家经常这样握她的狗。
    “我啊，嘿嘿，我是大一班的。我叫陈涛，记住了吗？”
    “记住啦！”
    杨光和孙露觉得少年说话很是奇怪，正要上前，少年忽然猛地抓住了女儿的手腕，嘴角扯出一抹不明含义的微笑。
    杨光和孙露警觉起来，跑的飞快。忽然间，二人耳畔，响起一声厚重的叹息，犹如钟鸣。
    “唉！”
    叹息声中似有无尽的悲悯，
    似在哀叹人们命运的不公，
    两人心中压抑的悲苦像决堤的洪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那个奇怪的少年忽然叨念起来，“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其身下劣，诸根不具，丑陋、顽愚、盲、聋、喑、哑、挛躄、背偻、白癞、颠狂、种种病苦;闻我名已，一切皆得端正黠慧，诸根完具，无诸疾苦。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众病逼切，无救无归，无医无药，无亲无家，贫穷多苦;我之名号一经其耳，众病悉除，身心安乐。”
    少年的声音不高，但包含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慈悲情怀。
    当他念到“身心安乐”时，攥着女儿的手掌中忽有一道道琉璃般的光芒涌现，那光芒并不刺眼，给人一种安静平和之感。
    令俩人感到奇怪的是，面对如此奇怪的场景，周围的人竟全然没有反应，他们像是电视剧里的背景人物似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少年手中的光芒。
    “小朋友，我叫什么名字呀？”
    “陈涛。”
    “对啦！”陈涛嘿的一笑，“你的眼睛很痛吧？让我替你受病痛折磨之苦吧，把它给我，好吗？”
    小女孩懵懂的点了点头。
    陈涛眼睛猛地一张，空气中似有一团无形波澜，
    “
    愿世间病痛皆加诸于吾身，
    愿一切有情众生，远离病魔灾厄，
    病痛转移，起！”
    小女孩眼眶周围陡然出现茫茫多的黑色斑点！
    它们像是一只只黑色的蚂蚁，飞快的从小女孩的脸颊，肩膀，手臂，爬到陈涛的手上，钻进陈涛体内。
    蚂蚁越来越多，像是行军的队伍，分成两股，在陈涛手腕处汇合。
    夫妻二人只见那个叫“陈涛”的少年，脸色扭曲，牙关紧咬，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他的左眼中瞳孔的黑色部分越来越少，最终变成了一块白色的结晶。
    这个场景实在太过诡异，夫妻俩全都呆住了。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琉璃般的光芒消失了，
    黑色斑点不见了，
    少年站起身来走掉，女儿愣在那里。
    仿佛过去了几秒钟，周围一片嘈杂，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出现幻觉了？”
    “你听见有人对女儿说话了吗？”
    “我听见他说要代咱们女儿受苦，他让迪迪把病痛交给他。”
    “我也听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飞快跑到女儿身前，杨光抱起女儿，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是过电一样！
    白色的瞳孔不见了！
    女的眼睛真的好了！！
    孙露扒开眼皮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我不是在做梦吧？他把迪迪的病魔带走了！”孙露捂着嘴巴，噗嗤一声笑了，眼中有泪珠淌下。
    换一家医院，又做了检查，结果显示女儿很正常，什么毛病都没有。
    两人心情像做过山车一样，他们坐在医院过道的长椅上，拉着手，抬头看着天花板，感觉整个世界满是幻灭的不真实感。
    “妈妈，我要吃口香糖。”跑了一天的小女孩很累，撒娇道。
    “不行！小孩吃多了糖不好！”孙露说着，又看了看女儿的眼睛，“老公，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有事？我看后来他的眼珠都白了！”
    “他有那样的神力还会怕病？这可是绝症啊！”杨光皱眉深思，“他叫什么名字来着？陈涛？我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啊！”
    ……
    同一时间，左眼戴着黑色眼罩，造型酷似动画片里江洋大盗独眼龙的陈涛，站在镜子前，目光呆滞，
    “我尼玛……说好的治愈呢？为毛我左眼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个造型让老子怎么出去见人？嘶……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