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而歌

    京郊一座幽静的三重小院，掩映在青竹碧水之间，小院虽然不大，却自有一股神妙韵味在其中。
    明堂中，一位风韵犹在的妇人正在诵读经典，妇人衣着简朴，但从眉眼间却自然而然透露出若隐若现的贵气，道音佛语从其口中流淌出，如一幕清风徐过，好像能让人忘记世间万般烦恼。
    与名堂隔段距离的院中，两位丫鬟打扮的少女正在互相嬉闹，稍微离明堂近些，就相互提醒，蹑手蹑脚的走远。
    忽然，两位少女见院门被打开，顿时停止嬉闹，她们知道，能进出这院门的除了她们之外，只有两位。
    一位华服青年跨过门槛，引入眼帘，她们赶紧行礼，并想要通知明堂中的念经之人。
    青年摆了摆手，并伸手指了指明堂方向，嘴唇微动，默声向两位清秀的少女询问，少女们点点头当作回答。
    青年示意少女继续嬉闹，而自己却轻手轻脚的对着明堂走去。
    半个时辰后，妇人不再诵经，她放下手里的经书，看向屋外，忽然眼中一喜。
    “煜儿，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提醒娘亲？”妇人看着端坐在台阶下的青年，有些嗔怪，不过眼眸中却流露出浓浓的疼惜。
    “娘亲诵经时最好看了，煜儿百看不厌！”青年笑道，在这里他就如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完全不似在外的峥嵘。
    “你这孩子……”妇人笑着摇摇头，表示拿青年没有办法。
    青年是林琅国三皇子林煜，而温婉尔雅的妇人则是林琅的废皇后齐姝。
    林煜上前搀扶娘亲下了台阶，然后一起向着后院的小花园走去。
    小花园很小，但却很精致，一座假山，一湾清池，数条游鱼，周围有一圈绿植盎然，却没有争奇斗艳的花朵，在清池上横贯一条曲折一二的小栈，通往池中央的六角亭。
    母子二人在六角亭中坐下，之前在院中嬉闹的少女，一个端着茶盘，一个提着食盒，前后款步走来。
    “煜儿，尝尝娘亲刚做的糕点，有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可惜小天这孩子不在，要不然也能尝尝了，上次他吃完桂花糕，还说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糕点呢，这傻孩子，天底下好吃的糕点多得是，为娘这手艺可算不上顶尖。说来，已经有数月没见到小天了，也不知他是否安好！”齐皇后叹道。
    “放心吧娘亲，据书院的师长说，小天前段时间刚突破，需要巩固修为，所有没来看您，等他出关下山，您在给他做一份桂花糕就行啦！”林煜笑道，然后从食盒中拿起一块喷香的桂花糕放入嘴中大嚼特嚼，“小天说得没错，娘亲做的桂花糕就是世间最好吃的糕点，这小子现在不在，可就便宜我喽！”
    齐皇后被林煜逗得一笑，甚是开心。
    从千芹山下山后，齐皇后跟着林煜住在府邸中，但是时间不久，喜欢清静的齐皇后就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住，后来林煜拗不过，只得着人找了这间小院，并在四周藏入强者，护卫娘亲平安，其中就有那位扫地老道，其实在这京都中，能够伤害到齐皇后的，除了宫中的那位，已无他人。
    “煜儿，累吗？”齐皇后轻柔的说道，满眼心疼。
    在娘亲面前，林煜一如既往的轻松自在，再次从食盒中捏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嘴中边嚼边道：“不累！”
    他知晓娘亲说的是什么，自从入了京城不走，便没了恣意江湖的洒脱，事有可为事有可不可为，不可为外人道也，但是娘亲，却看得清清楚楚。
    齐皇后没有在此话题上停留，而是重新说起齐天，说到自己的那位至亲子侄上一次见她，为她带来了一串念珠，据说是得道高人祈福过的，可以驱邪祟养体魄，她甚是喜欢，作为曾经权贵天下的一朝皇后，一眼看出那串念珠只是寻常货色，那些个高庙神观常有售卖，欺骗一些不懂之人掏出打把金钱，所谓的得道高人大抵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罢了，但齐皇后喜欢，喜欢那个赤诚孩子的一片孝心。
    齐皇后从手腕上取下念珠，摩挲了两下，交给皇子林煜观赏。
    “哈哈，这个小天啊，又被人骗啦，总是容易相信别人，十文钱不到的念珠，必然花去了他不菲的生活费用，下次我得再说说他，可是说了好几次，都不长记性。”
    林煜开怀笑道，引得中年美妇也笑意盈盈。
    齐皇后从林煜手中接过只是普通玛瑙串成的念珠，重新戴在手腕上，如若珍宝。
    “娘亲，接下来我有的忙了，可能会较长时间不能来给您请安，但煜儿保证，只要有空，肯定会来！”林煜脸露歉意道。
    “去吧，不要太过记挂娘亲，这间小院挺好，适合静心，两个丫头虽然顽皮，但做事麻利，心性纯善，在此终老也不错！”齐皇后道，语气温柔。
    娘俩又有的没的地说了半响，至日上三竿时，林煜跪拜准备离去，不过在其将要跨出院门时，身形停顿了一下，对着身后目送她的齐皇后轻声说了句：“他，可能快不行了！”
    说出这句话时，林煜脸色露出黯然神色，但他没有敢转身去看娘亲的表情，而是快步走了出去。
    齐皇后被儿子的一句话说的呆立当场，望着那个远去的年轻背影，久久不曾移动脚步，身后两个丫鬟早已侍立左右，主仆三人如三尊木雕的人像般，就这样站着。
    直到彻底看不见林煜身影，齐皇后才叹了一声道：“罢了，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老了一些，即使在同龄人中，看起来依旧是年轻太多，如果林煜还在此处，就会看见娘亲眼中的怨念变淡了许多，对于近乎触摸到那个位置的年轻皇子来说，这也许是天大的好事。
    风韵依旧的齐皇后轻声道一声，乏了，身后的少女立时上前，一人扶住一条胳膊，向着小院里间走去。
    这般乱局，年轻的皇子能否有扭转乾坤之力，谁也说不准，但在天琅书院中还未出关的青涩少年却十分相信，如果不行，就让怀中的尺余断剑去助助力吧，总之这断剑是肯定要出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