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

第104章


  “这个……”吴子楚笑了笑,评价不高,“还能看吧。”
  话音刚落,莫研就停了剑,朝他们这边望来,白了吴子楚一眼:“我自然比不上你,不过又不是街头卖艺,什么叫‘还能看吧’?”
  “你别不服气,子楚眼界高,一般街头卖艺的,还入不了他的眼。”宁晋笑道,看她练得满脸通红,气喘嘘嘘,与昨日比起来自是有生气多了。“你这一大早的,就在这里折腾,还让不让人睡觉?”
  “习武之人,自须日日勤练不辍,一日不练,便会倒退数日,这个道理说了你也不懂。”莫研抹抹额头上的汗,拾起旁边衣袍披起来,不在意道。
  宁晋冷哼一声:“说得倒好听,在途中那几日,我也没见你拿过剑。”
  莫研理直气壮道:“正因为如此,所以现在才要加紧补回来。”
  “你还真是什么都有理。”
  知她向来如此惯了,宁晋自然不会多费唇舌与她争辩。
  两人正说着,前边有个侍女转过假山朝宁晋走来,施礼禀道:“耶律大人差人来问,说是三日后便与殿下启程往广平淀,问公主可否一起前往,他才好准备车马。”
  宁晋想都不想,便回道:“公主当然与我们一同前往。”
  “殿下,”吴子楚小声道,“是不是要问下公主自己的意思?”
  “不必了,我的话小渝儿还不至于不听。”宁晋摆摆手,自顾走开,口中嘀咕着:“还真有些饿了,也不知这里的早食和京里比起来怎么样。”
  他身后的莫研吴子楚对望片刻,心中皆有些奇怪:宁晋平素虽然也会端端架子,不过象今日如此这般霸道地替人做决定,倒是很少见,何况那人还是公主。
  宁晋何尝不知道他们所想,自在中京见到赵渝独自一人,而耶律洪基等皇族都在广平淀,他心中便有些不快。故而他做此决定的其中原因,却是不便与子楚等人明说。
  
  “小皇叔说我也得同去?!”
  赵渝听了果然一脸迟疑,思量片刻,才道:“我病还未好,还是不去较好,待在这里养病怎么说也比在广平淀好些。”
  “恐怕眼下耶律大人就已经备下你的马车。”莫研挠挠耳根,“我想,宁王殿下这么做也许有他的用意。”
  后半句话赵渝几乎是没听见,仅仅听了前半句她就怔住了:“耶律大人?这么说,这次是他去接的岁贡?”
  莫研点头。
  “那他……”赵渝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想问什么,话说了一半便卡在口中
  “嗯?”
  自春天头鱼宴之后,算来自己已有大半年未见过他了,赵渝怅怅然想着。自三年前她自展昭口中得知耶律菩萨奴身份特殊,因怕引人怀疑,给他带来危险,有旁人时她从不与他多谈。大概是出于同样的原因,耶律菩萨奴亦是如此,永远都是冷冰冰的模样。即便是在极偶然的情形,只有他二人时,他也是仍是那样。他在替她疗伤那段日子里,看她的眼神,她再也未看过。
  有时赵渝会有个错觉,她禁不住会去想,那个在雁歇镇替自己疗伤的男人也许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她现在再也找不到的人。
  “公主、公主……”
  莫研看赵渝发呆,不明究里,奇道:“你与耶律大人有什么事么?”她现在仍不知道耶律菩萨奴的真实身份,看赵渝神情,还以为赵渝与他有过节,所以不愿与他同行。
  赵渝听这话,愣了愣,误会了莫研的意思,脸不自觉地泛红,忙道:“连碰面的少得很,哪里有什么事。”
  “哦……”莫研却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耶律大人这几年来是不是腿或脚受过伤?”她对耶律菩萨奴改迈左腿一事仍是不解,想来想去大概只有因为腿受伤他才会改变习惯,因此有此一问。
  赵渝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没有吧。”
  “没有。”
  莫研皱皱眉头,犹自思考。
 第十章
  这日上午,耶律菩萨奴带着宁晋等人去观赏了皇家围场。说是围场,其实就是圈养些珍奇异兽的地方,几乎没什么人会在这里当真狩猎。平日里除了皇室女眷们偶尔来此走走,便是接待些外使,让几个侍卫陪着外使打打野鸡野鸭梅花鹿,博他们一乐,并不像真正狩猎般惊险刺激。
  只是宁晋看上去没什么兴致,看着几头梅花鹿在鼻子底下晃来晃去,他就是提不起兴致,倒是对身旁陪猎的辽人侍卫很感兴趣,还借了人家的弓箭装备来细看。
  “殿下若是不喜欢狩猎,稍后还安排了戏马、摔跤。”文官熙和骑在马上,随侍一旁,陪着笑脸道。
  宁晋扫了他一眼,再转头看看落在后头,那位仿佛不会说话冰雕般的耶律菩萨奴,心中暗道:“这一文一武的搭配倒是妙得很。
  假装沉吟了片刻,他朝文官熙和问道:“有件事我倒想问一下,公主与耶律殿下大礼在即,可我看你们皇上和耶律殿下皆不在中京,那这大礼究竟如此操办?”
  这话问得虽然温和,但显然已有辽人怠慢公主之意在其中,大冷天的,文官熙和听罢硬是出了汗。赵渝在辽国确是未受重视,皇上与殿下只管她好吃好住,别的并不相问。连行大礼,皇上也嫌回中京太麻烦,决定就在广平淀举行。可这话却是万万不能说与宁晋听。若是言语间有差池,惹得这位宁王心中不快,回去与宋国皇帝嘀咕两句,来年减了岁贡,自己可是有十个脑袋也担当不起。
  这熙和还想回头问问耶律菩萨奴的意思,无奈后者实在拉得太远,只怕连他们说的是什么都没听见。
  “大礼之事……皇上已下诏,大礼就在广平淀举行。”熙和故作轻松的笑道,“皇上说,我们辽人本就是游牧民族,何处水草肥美就在何处安家,成亲也是一样。让耶律殿下也不必拘于小节,就在广平淀为他举办大礼,日后定传为美谈,为他人所效仿。”
  “……原来是这样。”
  宁晋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
  熙和又忙补充道:“皇上还特地在广平淀为耶律殿下和公主盖了喜帐,豪华精致,说是一定要比在宫里行大礼还气派。”
  他的话,宁晋恍若没听见,朝远处张望了一番,撩着马鞭道:“这里没什么意思,你方才说还有什么来着?”
  “戏马和摔跤。”熙和赶紧道。
  “哦,那就先看戏马吧。”
  “好好好,殿下您请这边来。”
  熙和暗自抹抹汗,宁晋不再追问便是最好不过。他忙引着宁晋往东面开阔处走,与耶律菩萨奴擦过时,碰上对方闻讯的目光,他虽没好气,但仍道:“宁王殿下想先去看戏马,请耶律大人派人让他们赶紧准备好。”
  耶律菩萨奴轻点下头,招手唤过名侍卫低低吩咐了几句,那侍卫便策马疾驰而去。不多时,便能看见东边几面彩旗挥舞,熙和忙赶到宁晋旁边道:“戏马开始了,请殿下往那面看。”他的手往彩旗处一指。
  宁晋望去,果然有人骑了匹高头黑马,自彩旗之中穿出。马上人身穿红衣,纤腰紧束,竟是个女子。
  那马奔驰不停,而红衣女子立身站在马背上,手中持杖击球,无论马儿如此颠簸,身子与球皆是稳稳当当,倒叫看得人白白替她捏一把冷汗。
  宁晋虽然原本情绪不佳,但这马戏在中原难能一见,在此间看见,甚是新奇,不由为马上女子鼓起掌来,又转头朝吴子楚笑道:“这玩意小七肯定喜欢,早知道今日该把她叫来才是。”
  吴子楚笑笑点头,并未接话。
  倒是他们身后的耶律菩萨奴,即展昭听到此言,微垂下双目,怔怔地出了一会神。再抬眼看向戏马时,他目光中的红衣女子隐约总觉得便是莫研的模样。
  此时的她,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禁不住要去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以前三年见不到倒也忍过来了,可现下才一天时间未见着她,也不知怎的,他便想她想得心中发痛,恨不能时时都能看见她才好。
  只要能看见她,便是不能相认,大概也是好的。
  众人为了戏马而欢呼鼓掌喧哗,大概因为平日里的耶律菩萨奴便是冷冷淡淡诸事不惊的人,故而他虽静静僻在一旁,也无人觉得有所不妥。
  喧哗声波浪般一阵高过一阵,在五个辽人女子组合成的马上舞蹈中达到了最高点。看着那些女子驾马跑了回去,宁晋显然意犹未尽,连连砸嘴,摇头叹道:“厉害厉害,单足立在马上起舞,她们之间还能以彩带相戏,我当真是想也想不到这世间有如此厉害的马术。”
  见宁晋模样十分愉悦,文官熙和自是松了口气,上前笑道:“还有摔跤,也精彩得很,殿下看了便知。”
  “摔跤?”宁晋顿了顿,挑眉问道,“是女子还是男子?”
  “是男子。”
  “男子,那我不看了。”
  “莫非殿下想看女子?……下官也许可以试试安排。”
  “那我也不看。”宁晋干脆道。
  熙和被这情绪反复无常的宁晋弄得有些头大:“那……殿下的意思是?”
  宁晋侃侃而谈:“摔跤这玩意,我们中原也有,就是角抵嘛。两人皆是膀大腰圆之辈,相抵终日,欲倒而不可得,看起来实在闷得很。再说刚刚才看过这女子戏马,身影婀娜,素腰纤纤,令人回味无穷。乍然再看那些个膀大腰圆之辈,岂非倒尽胃口。”
  熙和连连称是,心中却暗骂这宁王的穷讲究还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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