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

第116章


他日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刀山火海,我绝不推辞。”
  这话说罢,她草草拱手,快步而出。
  宁晋苦笑半晌,低低叹道:“真是个傻丫头,真有刀山火海,我也就自己去了。”
  吴子楚在旁听得酸楚,忍不住劝道:“殿下……”
  “把这些皮货收起来,做好了衣袍再给她送去。”宁晋独自回帐,徐徐慢行,柔和的月光将他的影子照得份外清冷。
  
  这夜,莫研一夜未眠,在软榻上辗转反侧,手中攥着碧玉小梳,想着展昭,想着耶律菩萨奴,想着苏醉,心乱如麻,直到天蒙蒙亮时才打了个小盹。
  待起身后,她终是不耐自己想下去,决定去找苏醉问个清楚,遂急匆匆去了马厩,偏偏又找不到苏醉。问了旁人老胡的去处,只听说是一大早就给马找药草去了,也无人知晓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莫研无法,只得怏怏回来,用过早食,虽然精神不济,但仍照例拎了钓具陪赵渝去钓乌龟。
  这日天气甚好,水层上的雪化了,又结成了冰,厚厚地冻在水面上。莫研费劲地替赵渝将洞又刨大些,把钓钩放进去。
  看莫研眼圈发青,赵渝摇头叹气道:“你昨夜又做了什么好梦,怎得把眼睛熬成这样?”
  “我要说我作贼去了,你信么?”
  赵渝怔了下,突然惊道:“真的是你,我今日一早就听说耶律副使那边营地失了窃,好几队铁骑营的侍卫都出去抓贼了,弄得沸沸扬扬的,原来是你干的?”
  莫研起得迟,倒真不知道,皱眉道:“不过就是偷了些小物件,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
  “你到底偷什么了?”赵渝听她话语,原来真是她做的,不由有些恼怒,“昨日你不是已经知道耶律大人的身份,你怎么能去偷他的东西?”
  “此事一言难尽,”莫研烦恼地挠挠耳根,“我自己也还没想明白,公主,你就别问了。”
  “我怎能不问,听说他怒责侍卫守备不严,想来定是丢了极重要的东西。你到底偷什么了?”赵渝责问道。
  闻言,莫研情不自禁地探手入怀,抚了下碧玉小梳——
  他如此生气,会是为了这把梳子吗?
  那么这把梳子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
  莫研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只有大哥,才会有理由如此看重这柄寻常的玉梳。
  “小七!你偷了什么快些去还给他。”赵渝看她犹在怔怔发呆,急道。
  “我……”
  莫研心乱如麻,一想到耶律菩萨奴可能就是展昭便心跳如鼓,可若不是、不是……
  赵渝待还要催促她,突然觉得手中钓竿有些许晃动,忙看向冰洞上的浮标,浮标果然晃动不停,她惊喜道:“咬钩了咬钩了!小七,你快来!”
  “多半是鱼。”莫研靠过来,冷静道,“公主,你往上拎就是了,拎出来不就知道是什么了么。”
  “拎不动,好像特别沉。”
  “啊!……”
  这下莫研有些紧张了,试着踩到冰面上,扒着洞往里瞧,可惜底下黑沉沉的,也看不清究竟钓到什么东西。
  “公主,你再用点劲!用力往上抬,我看看究竟是不是!”她回头喊。
  赵渝依言,使劲往上一提,仍是没有拎起来,并且感觉到冰层下的那东西挣扎地更加厉害了。
  “小七,不好,它要跑!”
  莫研一急,徒手抓住鱼线,在掌上缠了一道,吃住劲往上拽,这时也感觉到了那东西的重量,果然是沉的很。
  “说不定真是乌龟,而且还是个大家伙,这么沉!”鱼线绷得紧紧的,深深的勒进肉中,有血丝渗出来,钻心地疼,莫研却不撒手。赵渝苦苦等了这么多日,无论如何,她说什么不能让它跑了。
  冰上冰下,相持许久,竟不相上下。莫研咬牙切齿道:“想不到这畜牲力气还真不小,公主,咱们一起用劲,成不成就看这次了!”
  “好!”
  两人同时猛地用劲,冰下之物果然被拽得近了些,两人心中皆是一喜,再待发力,却发觉鱼线一松,顿时着了慌……
  “断了?”赵渝颤声问道。
  莫研也不知道,顾不上扯掉手上鱼线,便探头往洞里看。几乎就在那一瞬,冰层下一个黑影直向她撞过来,只听“砰”地一声,那巨大的力道将原本不大的冰洞撞碎,赵渝吓得钓竿脱手,莫研身子剧烈晃动,还来不及看清来物,她便随着碎冰落入水中。
  彻骨的寒冷,她这辈子都不曾经历过的,水缓缓漫过全身,然后再灌入耳鼻口中,手脚像被千百把刀子同时割着,冻到麻木。那刻,她重得像个秤砣一般直直往下沉去,完全忘了自己还会水。
  突然,手被扯了一下,是被勒在上面的鱼线扯动。
  借着从冰层上透下来的微弱日光,她终于看清了这个大家伙,果然是只极大的乌龟,正拽着她往前游去。
第二十五章
  “老兄,你到底要去哪里?”
  莫研暗暗叫苦,这乌龟似乎受了惊,扯着她游得极快,那鱼线紧紧陷在肉中,她根本无法取下来。
  那乌龟带着她在冰层下的水里熟悉地左转右绕,莫研本欲伸手取匕首割断鱼线,却在被它带着撞来撞去,不慎将匕首掉落。
  被带着游出很长一段路,她已渐渐感觉胸中气闷,若再不上岸透气,只怕此命休矣。
  “没想到我居然会死在一只乌龟手上,说出去也太丢人了。”她无力地想,继而又想到,“不知道我死了之后,耶律菩萨奴是不是会很伤心?若他伤心落泪,那他定然是大哥了。可惜那时我都已经死了,也瞧不见他的模样……”
  也不知是因为窒息或是因为寒冷,她的意识在逐渐地减弱,只能尽力睁着双目,木然地看着周遭一切。
  乌龟还在游,不过速度已慢了许多,她能感觉到似乎进了一处窄小的水道。
  说是水道,实在是太牵强了,实际上她是被拖到了一处小浅湾,此处的水并未结冰,只要她翻过身子,口鼻便能露出水面。
  莫研却不知道,她的意识已非常非常模糊,眼睁睁地看着乌龟在前扒拉扒拉地划动四只小短脚,径直进了前面的一处石洞,鱼线在石洞边缘上被割得吱吱作响,手掌上传入钻心的疼痛在最后一刻点燃莫研的意识,随着鱼线被割断,莫研痛呼一声,翻过身子。
  大量清冷的空气涌入肺中,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人已在帐中,整个人就泡在温热的水中,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正在分别为她用酒搓双手的的手心,一阵阵的温热传来,她的意识也一点点的回来了。
  嗓子干渴的厉害,她想唤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有低低的嘶哑声。
  侍女听见,抬头看见她醒了,喜得叫道:“她醒了醒了!”
  屏风外,一直在不安地踱来踱去、已焦急守了大半日的宁晋闻言,顿时心中一松,长呼出口气。
  “殿下,这下可放心了。”吴子楚在旁也是替他宽慰一笑,又道,“既然醒了就不会再有事,殿下不如先去用些饭,现在都已经是酉时,你连中饭都还未用过呢。”
  宁晋没理他,朝屏风内高声问道:“她是不是真的醒了,怎么听不见她说话?”
  一名侍女转出来回道:“禀殿下,她才刚醒,喉咙干哑,且还虚弱得很。”
  “快拿水给她。”宁晋急道。
  “是,奴婢就是出来拿水的。”
  侍女端了带小嘴的茶壶进去,一点一点地慢慢滴到莫研口中。莫研却渴得慌,迫不及待地含住壶嘴大口大口喝起来,没几口,便因喝得太急而呛到,咳嗽起来。
  宁晋在外间听得心疼,恨不得能冲进来替她顺顺气,手撑在屏风上,弄得屏风摇摇欲坠,吴子楚忙伸手扶牢。
  “你们慢点喂她!”宁晋只恨侍女粗手粗脚,“慢点!……”
  侍女明知自己是冤枉的,却还得恭顺应了,小心翼翼地扶起莫研,替她拍背顺气。
  宁晋听见手拍在裸背上的声响甚大,直觉地便认为侍女用劲太大,定会弄痛莫研,又急唤道:“你们轻点拍,这是顺气,又不是让你们打她,轻点轻点!”
  莫研虽发不出声音,但声音都听得见,只觉得外间的人嗓门太大,且又呱噪,着实烦人得很,恨不得他快快出去,给自己留个清净。
  宁晋径自着急,又见赵渝掀帘进来,急问道:
  “小七怎样?”
  “醒了。”宁晋朝她喜答道。
  赵渝也是顿时松口气,双手合什,合目微笑道:“阿弥陀佛,感谢佛祖保佑。”
  “我就说这丫头命大的很,不会有事的。”此时宁晋倒又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全然忘记自己之前担心焦急的样子。
  “真把我吓坏了……”
  赵渝长长地呼出口气,又问道:“醒了应该就不会再有事了吧?”
  “当然了。”宁晋轻拍她肩膀,安慰道,“只是她身子弱些是难免的,好好调理就是。”
  回想起今晨那一幕,赵渝仍旧心有余悸,她眼睁睁地看着莫研被拖下水中,转瞬间踪影全无,还以为再也看不见她了呢。幸而后来不光是自己这边的侍卫在找,宁晋又去找了耶律宗真,连铁骑营的人都出动了,才在靠近山岩的水泽浅滩处找到了她。
  那时,莫研全身泡在冰凉彻骨的水里,意识全无,幸而一息尚存。救回来之后用温水为她泡澡,水中还加入了活血的药材,从中午到现在,足足近两个时辰,水不停的烧,不停的换,终于是等到她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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