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

第127章


 
  “啊……你没事吧。” 
  莫研忙要去扶他,却被他用力挡开,只得讪讪坐了回去。 
  腿疼得根本站不起来,可他也不想起来,就这么躺在冰凉刺骨的雪地上,看着头顶沉沉压下的暗黑云层,脑中一片混乱,几乎完全无法思考。 
  他以为应该让她死了这份心,因为两人之间绝无可能。 
  他以为,让她得知真相,不过是彼此间再多增一份痛苦而已。 
  难道他竟然做错了? 
  “你是不是撞到头了?”莫研看他躺着不动,不由有些担心,凑上前问道。 
苏醉再笑不出来,不耐烦地冷冷道:“走开,别烦我!” 
  莫研愣在当地,倒不是被他态度所吓,而是觉得此时此刻他的声音耳熟之至,简直就在口中,呼之欲出。为了让自己快些想起这个声音,她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因对莫研并无戒心,苏醉正自烦乱,一把拨开她的手,复道:“走开!”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终于唤起了莫研的记忆,她不但不恼,反而得意一笑,道:“原来是你!” 
苏醉听不明白她说什么,故而也不答话,却又听见莫研叹了口气: 
  “你既然还活着,又何苦骗她。” 
  闻言,苏醉猛然坐起,正与莫研对视。 
  “你不该骗她。”莫研缓缓重复道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莫研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莫忘了,我是开封府的捕头,你以为我在开封府里头天天绣花么?” 
  苏醉摇头叹气,枉为海东青,居然两次栽在这小麻雀手上,还真够冤的。 
“她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忍心这般对她?”莫研想起自己亦是被展昭瞒得好苦,忍不住忿然责问道。 
  “那又如何,”苏醉苦笑道,“我与她绝无可能,还不如让她觉得我已死了,倒还了断得干净些。” 
  “是啊,等她死了,你就干净了。” 
  莫研恶狠狠骂道,又着实想不出什么话能让他回心转意,跺跺脚气呼呼走了,连食盒都不拿。 
  苏醉无言,独自垂着头,静静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卷三第三十八章 
接下来,连着几日,苏醉都过得提心吊胆的。每日遛马都故意多兜一个大圈,从赵渝的帐前走,想看看她是否安好。 
即使他心中明明知道,赵渝还未将乌龟献给耶律洪基,事情未做,她应是安好无恙。可不知为何,自那夜听了莫研的言语,他便总觉得不安。 
  难道要去告诉她,自己还活着,只是瘸了? 
  那又能如何,让她伤心,让她怜悯,然后终将还是要嫁给耶律洪基。 
  他着实是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了。 
  而这些日子,莫研面对赵渝时,心中亦是百般纠结。 
  每次都想告诉她,那个人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而且他就在你的身畔,在你触目可及之处。 
  可是,每次话将出口之际,她都犹豫了…… 
  “小七,你又怎么了?”赵渝看着莫研又在发愣,这几日老见她这模样。 
  莫研咬咬嘴唇,迟疑道:“没、没什么。”  赵渝淡淡一笑,也不追问,此时左右无人,她柔声朝莫研道:“是在担心展昭的事吧?” 
  不知该怎么说,莫研不点头也不摇头,愣愣的 
赵渝叹口气道:“我也真希望他们能快些查出来,你二人分别如此之久,也是苦了你们了。现下,有线索了么?”  “线索倒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蛇未出洞,所以还得等。”被她一问,莫研想到此事所涉及到唐门的人,心里发凉,“也不知究竟能不能顺利?” 
  “需要我帮忙么?”赵渝问道。 
  莫研忙摇摇头:“那倒不用,公主你自己的事就够心烦的了。” 
  赵渝微笑,用手指了指旁边矮柜上这些日子耶律洪基送来的林林总总的东西:“瞧瞧这些,我想也差不多该是拿出乌龟的时候了。明日一早,你就偷偷把乌龟送到我这里来。” 
“好。” 
“那你就回去歇着吧,出去时让她们准备热汤送进来,我要沐浴。” 
  莫研应了,心不在焉地步出帐外,唤了侍女给赵渝准备洗澡水,方才慢吞吞地回了自己帐中。 
   
此日清早,她便裹了乌龟悄悄地送到赵渝处。 
  进去时赵渝似乎犹在睡梦之中,莫研只得轻轻唤她:“公主、公主……我把乌龟给你送来了。” 
  赵渝的脸半遮在被衾中,莫研见她还是未醒,便伸手去拨被衾,手碰触到她的脸颊,方觉滚烫,她竟是发着高热。 
这下莫研急了,把乌龟往地上一放,寻出几条锦帕,在铜盆中浸了浸,赶忙敷在她额头上。又连声唤了侍女进来,让她们准备温水给赵渝擦身。 
  侍女们见不过一夜之间,赵渝骤然发起如此高热,不知是究竟哪里出了纰漏,都有些慌了。这边又有人赶着通报了宁晋,宁晋也急忙赶过来,看赵渝额头烫手,嘴唇开裂,显是病得不轻,不由又急又气,把底下跟着的人都骂了个遍。 
  正乱成一团,赵渝昏昏沉沉地醒来,先是唤退众人,只留下莫研。还有个宁晋杵在帐中,因身份高她一辈,她也拿他无法。 
“小七……”她微弱道,“你记着,等耶律洪基来了,就说为了抓这乌龟,我掉入冰水之中,所以才会发此高热,千万记清楚了,莫忘了说。” 
  莫研听了这话,心中不自觉地升起几分寒意:“公主,你是存心让自己生病的?” 
赵渝不答,勉强笑了笑。 
  宁晋听罢,也是怒道:“小渝儿,你究竟在想什么,想争宠的话,装装样子也就罢了,你居然这样……”他恨恨地说不下去。 
  莫研立起身,看见屏风后露出半个边的大浴桶,急步过去一探,果然满满的一桶冷水未倒,她顿时明白了。 
  “公主,这么冷的天,你……你居然去泡冷水, 你到底还要不要命!”她急道。 
“泡冷水!”  宁晋也是一骇,不可置信地盯住赵渝:“小渝儿,你是不是疯了?” 
  赵渝被他们嚷得头昏,半闭了眼不作声。她昨夜先是将自己裹在被衾中,又命侍女升了火盆,将自己烤得暖哄哄的,然后再遣开侍女,将自己骤然泡入早已冰凉的水中。严冬中如此一冷一热,便是寻常人也受不了,更不用说她本就是病弱之躯。 
 “公主!这些日子我就怕你做傻事,可是没想得你……”莫研怎么也想不到赵渝是用这个法子。 
“这不是傻事。”赵渝低低道。 
  “你拿自己的性命往上搭,这难道还不是傻事!都是因为他,是不是?” 
闻言,赵渝怔了怔,继而深深注视着莫研,一言不发。 
  宁晋却有些听不懂,转向莫研,不解道:“为了谁?耶律洪基?” 
  “公主,我没说错,是不是?”莫研顾不上和他解释,只朝赵渝急道,“自那日你听说那人死了,所以你自己也不想再活下去了,是不是?” 
  赵渝不答,目光抚过垫上的软毛,一遍又一遍,良久才道:“小七,你是经历过大悲大痛的,我也不想瞒你。这三年来,纵然以为他还活着,可我的心里还是很苦,因为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半星可能。现下知道他死了,而我却还得对着另一个男人曲意承欢,你知道那种感觉么?” 
“……”莫研说不出话来。 
  宁晋亦是。 
  赵渝长吸口气:“接下去还会行大礼,我就得和耶律洪基成为真正的夫妻,这种日子我还得去过一辈子,你能想见的到我以后的日子么?” 
  两人无言以对。 
  “饶得他现下喜欢我,可究竟能持续多久?我在此地无依无靠,断断是斗不过萧观音的,保不定何时他便会对我相看生厌,到了那时,我今日辛辛苦苦所做一切便会付诸东流,他断然不会再记得我的好。那时的我即便留在他身边,对宋辽两国却是无半点益处。” 
  莫研不知她竟想得如此深远,本来想了几句劝解的话也都说不出口。 
  “可是,公主……倘若那人还活着,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是不是?” 
赵渝摇了摇头:“正是因为他的死,才让我找到了最正确的路,其实我早就该如此做了。你也不必劝我,我既然远嫁到此,也改做些事才对。” 
  宁晋拽过莫研,沉声道:“那人到底是谁,你们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莫研见再瞒也瞒不住,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告之宁晋。 
  宁晋听罢,震惊过甚,以至久久无法言语。 
  “你是说,那个人其实是以前的耶律菩萨奴,而现在的耶律菩萨奴就是展昭。” 
莫研点头:“我也是前些日子才刚刚得知此事。” 
  “难怪你……” 
  宁晋终于明白了莫研的转变是为何事,不由暗自深叹,果不其然,只有展昭才能如此牵动她的一颦一笑。 
  莫研眼下着急的只有赵渝的事,并不知他在想什么,凑身附耳过来:“现在怎么办?我看公主给自己找了一堆的理由,都是不想活下去,该怎么劝她才好?” 
  赵渝所说,句句占理,宁晋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由头才能劝得了她。 
  “水,小七。”赵渝唤道。 
  莫研忙给她倒了水,扶起她喂水。 
  赵渝却不甚想喝,只湿润下了嘴唇,转头看向莫研和宁晋:“我只求不们一件事情,这场戏必要演好,否则我就白白受这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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