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针记

第八十九章 医者艺道也(下)


    第八十九章 医者艺道也(下)
    “我感觉我和黄院长开的药方差不多,但就是没什么效果……不光是实习,我是苗族人,我们家乡也有自己的草药,很多都不是中药,也没有配伍这一说,单味药治单味病,但是效果很好,我爹爹就是苗医。这两个暑假我在家乡,也在家里给乡亲们看病,开始我坚持用中药,可效果不好,十个里面七八个不见效,后来乡亲们都不愿意让我看。”吴小明道。实际上他的爹爹是苗巫,类似汉人的跳大神的人物,不同的是也挖些药草治病,主要还是靠“做法”。乡野多迷信,吴小明想改变家乡这种落后的现状,不过想移风易俗并不容易,而且他一个中医本科生开的药连父亲这个兼职草药医生也比不过,自然得不到认同,吴小明为人内向但好学,成绩是班级里最好的,自问也很努力了,却总不得纲领,渐渐地怀疑中医中药来。才有此问。当然父亲是巫师这种事情被他隐去,只提草药一节。
    “单味药也不能算偏方,那种秋后蟋蟀公母一对的药方才算是偏方。这是奇方,而你在课本上看到的,都算是正方,以正为主,以奇为辅。单药通常比方药效果要好,但是单药也伤身,不是没办法的情况下一般不使用,你以为黄老就不会开奇方嘛?他不开是因为功力到了,不光是追求疗效,还要对病人负责。毕竟是药就有三分毒,什么是方药?方是什么?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方是规,圆是矩,方药最早的意思,其实就是限制药的毒性……”这两年由针转向药,跟在黄远庭这个好老师身边。再加上他本身的底子,有很大的收获。李成侃侃而谈,
    “这就好比是写字,假如说一个方子就是一个字的话,你背了这么多药,按道理应该会写很多字了。但是你写的漂亮不漂亮呢?要写地漂亮还要不断的练习,练习这个字的间架结构,正锋偏锋。用墨浓淡,这些细节很象开方,字要漂亮才能卖钱,方要漂亮才能有效。光漂亮还不够,还得掏钱的人喜欢。正方平平无奇,那是你的理解,正如一个初学字的人,你给他一张魏碑拓片他可能会觉得很难看。到你写魏碑写的很漂亮了。在喜欢行书的人眼里,又觉得你过于生硬……
    “书上载地方剂,可以说都是经典,也可以说都没什么大用,因为病人不同。病情当然也就不同,古人讲,开方要相和,下药要当机。这个和。也有人作合,药理有主次,药性要相和,药气要相配,这是君臣佐使,还有当机就是时机,这些你们都学过。而最最关键的,是一个剂量。这个就没法讲了,好比学书法,第一步得先学磨墨,每个地方产的墨都不同,有浓有淡,你用力要几分?要磨多久才能细腻滑润?怎样磨适合画山水?怎样磨适合写大楷?怎样适合生宣,怎样适合熟宣?这个经验,别人没法教。你不去磨不去写。永远不知道……
    “还有就是背经,经典不懂没关系。但你得先背下来,以后参加了工作,不可能有这么多时间背,现在背熟了,以后碰到实际问题就可以参照可以思考,你总不可能到那时候再翻书吧,对了,你内经背了几遍?”李成走到吴小明面前,温和地问道。
    “看过几遍,没背过。”吴小明不好意思地说,仿佛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又说道,“不过我药方背了蛮多的。”
    “先背经,再背方。”李成简略地说,背经在现在这个社会似乎有些迂腐,除了黄远庭这样的老一派前辈,其他少有讲究经典的,主要是因为经典太多太深,微言大义,经历文革的一代中年医生地古文水平都比较差,而且研习中医经典所必须的周易等在那时候又被批判为迷信。
    “我们的教材里不是也讲了中医理论体系嘛?老师说只要看教材就可以了,医古文太难,在那上面花费太多时间没必要。为什么这么强调背经呢?”边上一个学生说道。
    “教材上的理论体系,是二分法,是辩证唯物主义那一套归纳出来的。辩证就不用说了,就是从我们老祖宗这个词里化出来地,还有,什么是唯物主义?你们都学了马原,什么是那个物?”李成问道。
    “唯物主义是同唯心主义相对立的哲学基本派别。它对思维与存在,精神与物质的关系问题,作了正确的回答,承认宇宙统一于物质,精神或意识是物质地产物;客观物质世界离精神而独立存在,人的认识是对客观存在的反映。唯物主义通常总是反映先进阶级或集团的利益的……”另外一个人回答到,“物质好像就是客观存在吧?”
    “都是些废话,我来讲讲,讲错了别笑,很多同学也知道我是特招的研究生,马原没好好学过。唯物主义,最早翻译成唯经济主义,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唯物主义,这个物在我的理解里,是跟心相对的,心是什么?精神意识?讨论心和物地关系就象讨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很无聊的事情。佛家早就讲了心物一元嘛……我看这本教材,内容还不错,前言一塌糊涂。上面讲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没个十年八年,你都不知道什么是精华什么是糟粕……”李成讲的刹不住车,浑然不觉得自己在批判某些东西,还犯了“意识形态”的错误。
    “谢谢老师,刚才您讲到剂量,我还想问问,您开发的汉成石通怎么不讲究剂量?每个病人都不同,可你的药他们吃了都有效果。您公布的配方,也算是正方。”
    李成一楞,还真被问住了,刚才他忽悠了半天,感情是白忽悠了,这小子看起来怕生,没想到还挺认死理,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地架势。李成沉吟良久,他不是回答不上来,而是在这种场合说这些话不合适。总不能讲我有道家功夫,能感应药气,而且为了搞药引,还偷了国家保护动物来炼丹?
    这一番师生对答下让学生们全来了劲,连趴桌子上睡觉地都起来了,百来双眼睛盯着李成,看着这么多人嗷嗷待哺的目光,李成背后也出了点汗。
    万幸地是,这时下课铃终于响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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