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青鸟

    冬半年的时候，白天总是很短暂，可黑夜并不长，只不过黑夜的前奏长了一些。
    音乐室里只有一扇一米宽的落地窗，抬头望去，能够看见被钟楼遮住了半边的夕阳。
    室内挨着窗户的是一个小型的舞台，两边的墙上贴满了音乐相关的艺术照。
    而刘川峰和张海望在这些艺术照上面又贴了一圈圈的气球和金丝条，看起来就像婚庆现场。
    张海望看书是为了午睡做铺垫，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刘川峰脱下了外套给张海望盖上。
    对于张海望将腿翘在茶几上这事，刘川峰见怪不怪了。若是被东方老师他们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阵“清洁工警告”。
    想了想，刘川峰决定将此时张海望的嚣张模样拍了下来。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下午五点。
    天灰蒙蒙的，洒满了一层层灰色羽绒。
    刘川峰打开了半间屋子的灯。再到角落里打开调音设备，一连开了十几个开关，木架上一堆堆的音控设备，他早已学会了最简单的使用方式。
    但是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吉他，吉他有连接着中转台，电流声惊醒了张海望。
    张海望提溜着脸上的书，这本书他看了很久了，将将看到一半，但是下一页的内容却糊了。他无所谓地将书合拢甩到办公桌上，再将刘川峰的外套放到一旁，伸了个懒腰。
    “呼，还好没睡太死，差点儿感冒了。唉喂。”张海望边伸懒腰边打着哈欠。
    张海望搓了搓手，“闪开闪开，让我来。”
    因为刘川峰将连接线插上手机后，放的歌曲正是May Day的《天使》。
    当“嗦哆嗦re咪，咪哆re……”响起的时候，张海望莫名的头昏脑胀。
    这对张海望来说，有点膈应。倒不是阿信唱的不好或者这首歌不好，而是这段时间里被这前奏强行洗耳太久了。
    刘川峰有事没事就爱听这首歌，最近一个星期里，乐队排练的时候这首歌每回都排练两次以上。
    张海峰抢过控制权，打开了手机上的音乐软件，在歌单里面找出奶茶的《当爱在靠近》。
    “小峰峰，这回听我的，时候不早了，万一一不小心被你学姐给知道了告白BGM，那就没有惊喜可言了，惊喜你懂？来，跟我念‘撒泼瑞泗’……”
    刘川峰对此无话可说，拿起手联系欧润学姐的闺蜜王静美。
    欧润学姐今晚能不能顺利的路过麦田门口，这事儿事关表白大计。
    因为王静美是刘川峰的直系学姐，而且还是刘川峰老乡，所以刘川峰将前因后果都跟这位大姐说了。王学姐为人爽快，只要求了一顿饭就愿意成人之美。
    而且据王学姐观察，欧润学姐有专门为刘川峰准备生日礼物。这也是为什么刘川峰突发奇想，有了勇气表白的原因之一。
    【六神师傅：美美学姐，在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美美：emmm，你放心吧，我和小橙子刚从电影院出来。电影很好看，谢谢学弟的电影票哈哈哈哈。】
    【六神师傅：嗯嗯，我知道了。你们大概还要多久才过来？】
    【美美：不急不急，我们还得逛会街，对了对了，你学姐要喝奶茶……】
    刘川峰瞥见张海望正低头看手机，不动声色地发了一个红包过去。
    【美美已经领取你的红包】
    【美美：谢谢学弟，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稳。】
    刘川峰耸了耸鼻子，退出Together Chat。
    这时候张海望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着。
    “这是我昨晚发现的宝藏，周虹版本的试音碟系列。小峰峰，你要跳舞吗?”
    随后响起了恰恰声，好像是《粉红色的回忆》，相比原版别有一番风味。
    刘川峰在思考哪里还没布置妥当。
    然后张海望放浪形骸地一手搂着刘川峰的腰，另一只手拖着刘川峰的手腕，在打了蜡的木地板上挑起了探戈。
    刘川峰半推半就地和张海望在屋子里来来回回，两人都没学过探戈，但是不妨碍他们模仿影视片段里面出现过的几种经典姿势。
    比如“你进我退，我退你进，双脚踮起，托马斯旋转，紧贴侧脸，双手合并……”
    就在两人跳的不亦乐乎的时候，琴行的门开了。
    琴行的门是拉滑式，开关的时候会发出一阵独特的响声。
    恰好两人现在合并的双手指着门口，而且两人的侧脸式紧贴在一起的。
    这让来者震惊不已。
    刘川峰赶紧松开张海望的双手，然后还在衣服上抹了抹。
    张海望淡然处之，反正来者不是熟人，没见过，不认识，没关系。
    转而搂着话筒架继续跳了起来，跳舞跳舞，舞跳起来是会上头的。
    “学姐，你怎么来这儿了。来来，坐。”刘川峰招呼着学姐进来入座。
    张海望一怔，学姐?正主这么快就到了?于是他赶紧调整了状态，假装检查着，看看哪里还需要布置一下。他颇为惋惜地换了另外一首舒缓的轻音乐。
    刚才那首周虹版本的粉红回忆，在音乐室里的威森音响上体现出了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嗯，欣赏音乐需要耳朵，更是需要好的耳机、音响……
    刘川峰招呼着学姐坐了下来，并且接了一杯温开水给学姐。“学姐，请喝水。”
    “谢谢学弟。”
    学姐甜甜的笑着。接过水杯以后，先是捧在手上暖和了一下，然后浅浅的小嘬了一下。
    张海望一直在悄悄打望着刘川峰这边的情况，不动声色的拍下了这个画面，然后将照片发到了“乌众乐团”的聊天群里。
    一潭死水的聊天群，瞬间炸开了锅。
    【明仔：老夫倍感欣慰，咱家傻孩子，终于会谈恋爱了。】
    【钟恩：咚咚咚咚，我想敲鼓了。】
    【大象：楼上别想了，棍子被我给掐断了。】
    【海王：怎么样?我的摄影技术可以吧？】
    【钟恩：没得说，以后我谈对象一定会避开你们这群偷窥狂，但好像又希望精彩瞬间能够保存下来……】
    【明仔：海王可以啊，从理论到实践，这么快就让小峰峰如愿以偿了。】
    【钟恩:海王大人，请原谅我曾经对你的不恭，沂州恋爱导师，我愿称你为最强。】
    【明仔：是么?我一直以为海望是SOLO KING，没想到啊没想到……】
    【海王：安啦安啦，你看看我宿舍的鱼缸里养了几条鱼就知道我是不是海王了。】
    【大象：你们真的是愚蠢，谈个恋爱还需要人教，我就不同了，爱情事业双管齐下。】
    【钟恩：我诅咒你今年掉一百根鼓棍！】
    【明仔：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个医生还把手往护士伸，简直过分。】
    ……
    刘川峰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因为这位学姐跟他之间确实有些瓜葛。
    学姐名叫李美佳，是津门人，也是传媒学院的文艺部部长。
    用海望他们的新词汇来说，这个李美佳学姐当初“撩”过刘川峰。
    当时刘川峰满脑子都是如何和欧润搭上线，而且作为新生学弟的他，对于李美佳学姐的橄榄枝硬是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直到某天李美佳学姐摊牌，直接说出“我喜欢你”后，刘川峰才明白李美佳的一番心意。
    说实话，在一般人眼里，李美佳学姐长得确实比欧润学姐好看。身材更窈窕，打扮的也很时髦，说话也很好听。
    而且李美佳小提琴拉得特别棒，刘川峰进入文艺部后，见过学姐亲自表演了一会，也是那时候刘川峰近距离了解到了弦乐的独特魅力。
    但是刘川峰始终深爱着民谣、摇滚，也一直惦记着欧润。
    所以刘川峰婉拒了李美佳，为了避嫌他甚至还退出了文艺部。反正在麦田音乐室里边，照样能够修炼艺术。最主要的是，刘川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尴尬的情绪，以及如何面对李美佳学姐。
    今天，不知道为何李美佳学姐居然到麦田音乐室做客了。因为学姐平时不是在文艺部的活动室里练习，就是跑去和音乐学院的那帮人做艺术交流，反正这一个多月里，没有见过学姐到麦田音乐室来逛过。
    在刘川峰看来，也许是音乐学院的演出更庄重更有魅力一点，毕竟挨着艺术中心，没事还能用艺术大厅的专门演出舞台呢。据说每个月里音乐学院还会在自己学院的演播厅里举办音乐剧，刘川峰也想去看看专业的管弦乐演出，可是一直没去成。
    总之，麦田音乐室和音乐学院的演播厅以及艺术中心的大舞台相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这边简陋，那边辉煌。
    两人静默的对坐了大概好几分钟，刘川峰一直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而李美佳打望音乐室的环境的同时，余光频频地在刘川峰脸上划过。
    乌众乐团的聊天群里，消息此起彼伏，海王的那张照片和随后的小视频，像极了点燃烟花时的火源。
    刘川峰的手机从早上开始就设置成了震动模式，麦田音乐室里现在只有三个人，除了张海望时不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外，剩下的动静就是放在控声台上的手机振动发出的嗡嗡声了。
    刘川峰两手来回抚摸着自己冰凉的指背，然后对着李美佳略微尴尬地笑了笑。
    他像是找到什么解药一样，走向正在充电的手机。
    于是他这才见到乐队成员们摆了什么样的龙门阵。
    【你们误会了，她是李美佳学姐，今晚的女主角，是……橙子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