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江湖

    距斗厨的日子越来越近，采薇也能熟练掌握八大菜系的大多数招牌菜式，但光会这个用处不大，关键是将其核心部分体现在融合菜式上才行。
    御厨们已经放弃之前那种不闻不问的做法，采薇做菜时，他们跟聂锦程之前那般站在身边辅导采薇，尽可能把一道菜式从处理食材到烹饪完成，毫无保留跟她讲明，并且做到手把手教学。
    这种方法比起让采薇自己去领悟要实在得多，也特别管用，没几天时间，采薇基本上就能掌握。
    『食记』里关于第三册的菜式，御厨们也拿出来跟采薇探讨，虽然他们做不到像聂恩那般可以将这些高端菜式完美呈现出来，但集合大家的智慧，却能从中研究出其它门道来。
    “早知道这样才有效，当初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了！”
    柏深抱怨了一句，其他几位也开始意识到他们在某些地方还不懂得变通，就算作为御厨也不是十全十美，非要等到无计可施时才想起求变。
    “看来有时候跟年轻一辈多接触，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余庆意识到，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独特思维，有些潜意识是他们这些所谓“无所不能”的御厨所不具备的。
    “其实采薇丫头一直在暗示我们，是我们没有理解到她的意思。”
    肖峥也在自责，他清楚采薇没有明说只是出于对前辈的尊重，贸然改变御厨们由来已久的教厨习惯的确有点不太合适。
    “可能是我们过于迂腐了吧！”
    肖峥此言一出，大家心里好像都有同感，他们向来都是按照这种方式跟思维，完全没有深入了解这种做法是否对每一个人都合适，循规蹈矩般循序渐进自然没问题，可在有限时间内就未必奏效。
    “依我看，聂师侄这么教，采薇丫头已经习惯了吧！”
    听到余庆师傅这么说，采薇有点不好意思，可能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她最先接触到就是这种方法，有点先入为主的因素吧！
    既然这种方法行之有效，那就趁热打铁，八位御厨接下来也会通过采薇能接受的方式传授她厨艺。
    根据采薇目前能掌握到的菜式，御厨们把他们平时总结的一些经验跟她分享，并且会悉心为她简化步骤，在快的前提下尽可能把菜式做到最好。
    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采薇的厨艺取得长足进步，御厨们那些各自擅长领域的菜式她都能很好掌握，但还是达不到跟扎木罕拼厨的水准。
    只能说采薇已经能大概掌握到八大菜系中最核心的部分，但要把其核心完美呈现出来还差点火候，更不用说着手做高端菜式。
    采薇虽然没有浪费一点时间，很多时候白天跟着御厨们学习，晚上还要在炉灶前不停地尝试，一向以做厨为乐趣的她，却备受煎熬。
    要想成为厨圣真没那么简单，几十年如一日只是各位厨者蜕变路上的九牛一毛而已，谁都需要经过重重磨难的洗礼，还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御厨们知道扎木罕的水准，也在按照最低标准让采薇学习，至少先让她过了这关。用聂锦程的话来说，即便不可能获得厨圣斗厨优胜，至少也是准厨圣段位。
    关于『食记』第三册所记载的菜式也是一道难题，毕竟御厨们只是简单了解过这本书上的菜式，从来没有亲手做过这些，虽然看着很熟，但效果远远达不到聂恩的标准，就算这本书交给他们，也无法教会采薇。
    『食记』可以说是目前厨艺界的天花板，因为除了扎木罕，还真没有谁的厨艺能比得过聂恩，所以采薇想要上手，不通过聂锦程是不可能的。
    聂锦程当初只是跟采薇说了前两册『食记』中隐藏的做厨诀窍，第三册完全没有提及，所以对御厨们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那些菜式中隐藏的秘诀，需要通过反复尝试才能找出来。
    “算了，还是把该做的做了吧！”
    肖峥认为还是把跟扎木罕拼厨可能会用到的厨艺先教给采薇，他们有时间再去研究『食记』第三册菜式。
    御厨们这次都使出看家本事，从刀法开始，心细如尘一般为采薇传授他们的手法，甚至细化到用多大力道。在他们看来，做厨之人，千人千面，每个人做厨都有自身的特点，若采薇能有这种全面能力，可以随时根据菜式不同进行调整，那样可以在拼厨或者斗厨时占得先机。
    实际上八大菜系之所以有区别，不仅仅是在味道跟地域风俗有关，这一块也是一种特殊的存在。
    有了前期的基础，采薇做高端菜式逐渐有了起色，基本上不再跟之前那样手忙脚乱，即便暂时达不到御厨的高度，也算是入门了。
    入门之后，一切就简单多了，采薇除了要花时间反复练习跟琢磨如何才能做得更好，剩下的就是继续深，广泛涉猎各种高端菜式。
    她做厨也不是一成不变，私下练习时还是会尝试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反正做不好也无所谓。若是做得更好也算是一种进步，高端菜式有时候就是从这种剑走偏锋的套路中尝试出来的。
    一转眼，御厨们已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窖中呆了一个半月，有人已经开始感到不安了。
    郭有才最为明显，他一直想走出地窖，哪怕是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也不错，可前几次他提出这个想法时，被肖峥毅然拒绝。
    聂锦程离开嵊阳府之前，就嘱咐过肖峥师傅，他们背后肯定有眼线盯着，若是被人家揪出来可不是闹着玩儿，所以在采薇出师之前，八位师傅千万不能露面，以免前功尽弃。
    除了做菜之外，他们没有任何消遣方式，其他几位御厨好歹有文化，看书练书法也能消磨一点时间，作为半文盲的农村娃郭有才，这种生活对他来说就是折磨。
    不让出去就算了，连喝酒都不允许，现在是特殊时期，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不允许任何人透露行踪，一想到还有一半时间需要挨，郭有才简直快崩溃了。
    这种情况采薇也看在眼里，想着用什么办法能调节一下师傅的心情，转换一下他们的情绪很有必要。
    首先是郭师傅，既然不能饮酒，采薇跟母亲询问有没有一种能替代酒类的东西，本身不是酒但带有一点酒的味道。母亲说还真有这种东西，她之前在富人家做下人时，跟后厨师傅学会酿制一种果酒，应该能解决女儿的问题。
    果酒是野果经过特殊处理的汁水，跟一般酿酒不同，需要的时间也特别短，上手很容易，采薇花了两炷香时间跟母亲学会了酿制果酒。
    果酒的确是一种好东西，需要的材料在自家附近树林里就可以收集到，采薇不仅按照母亲的方法做好了果酒，还尝试着用各种不同的食料改变果酒的味道。
    “喂，老高，有没有闻到酒的味道！”
    采薇带着刚酿好的果酒正在拐角处走着，酒味就被郭有才嗅到。
    “老郭，你是想喝酒想疯了吧！哪来的酒味。”
    高中洐语音刚落，酒味确实越来越浓郁，那种味道瞬间在地窖弥漫开来，大家看到采薇手里捧着一只罐子，知道肯定是她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丫头，你知道我们现在不能喝酒的。”
    现在拿酒来，那就是勾郭有才的馋虫，肖峥言下之意是让采薇把这些东西赶快拿走。
    郭有才闻了闻罐子，他当然知道如今不能喝酒。采薇放下罐子，并没有理会肖师傅的话，当即盛了一碗递给郭师傅，跟他解释说这是果酒，虽然叫果酒，还有酒的味道，但跟酒类完全不同。
    具体来讲，这应该叫果汁比较合适，酒味只是酿制时会出现一种不可避免的特殊气味罢了。听了采薇解释后，肖峥最先尝了一口。
    “还真不是酒啊！”
    郭有才再也忍不住了，立马把采薇递过来那碗果酒喝了个底朝天，一副十分陶醉的表情。
    其他几位御厨挨个接过采薇递来的果酒，啧啧称奇，这种东西还是他们平生初尝。
    “采薇感谢各位师傅为夫君的家事付出这么多，果酒只是聊表敬意，采薇代夫家给各位师傅行礼了！”
    肖峥扶起正欲下跪的采薇，跟她说救聂家是他们义不容辞之事，毋须行此大礼。
    当然除了果酒之外，采薇也带来了别的消遣方式，说着，她又转到地窖入口处，吃力的拖来一只大麻布袋。
    御厨们很好奇麻布袋里是啥，只见她从里面拿出来一副围棋、一架古筝、一支玉箫、还有一副推牌九用的器具。
    采薇接着解释说，围棋跟推牌九休息时可以用来解闷，这倒是可以理解，但古筝跟玉箫呢！
    “我推测鲁师傅跟姚师傅懂音律，因为我发现他们在处理食材时手指有类似于音律的指法，这种下意识说明他们经常拨弄琴弦，所以我断定他们肯定会。”
    “你这丫头，还真是心细如尘呐！”
    姚玉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精通吹箫而得来的。
    采薇小时候除了对做厨感兴趣，跳舞也是最乐意干的事，她经常跟采兰一起以舞为乐，眼前这架古筝跟玉箫就是兄长应煋以做厨为她换来的。
    采薇让鲁师傅跟姚师傅一个弹琴、一个吹箫，她为师傅们献舞一曲。
    曼妙的舞姿、空灵的箫声、还有雄浑有力的筝音，让平时死寂的地窖充满一抹愉悦，采薇让情绪一直有点压抑的御厨们在她翩翩起舞时瞬间得到释放。
    采薇在外人面前跳舞还是第一次，连聂锦程都没见到过。
    一曲舞罢，柏深又拿过来棋盘，让棋艺高超的肖峥跟采薇下上一盘棋。
    肖峥的棋艺跟他做厨的实力一样，围棋比赛虽然赢了采薇，但赢得并不轻松，这丫头下棋很明显在满盘布局，若不是他能看穿采薇的意图，结果还真不好说。
    这其实是聂锦程有意而为之，他知道娘子心地善良，很容易被别人的楚楚可怜所动容，她从来没有涉足江湖，京城那些暗招防不胜防，若别有用心之人稍微耍点手段，娘子很可能破防！
    不出嵊阳府还好，但这次上京斗厨，今后不可避免要在那处是非之地扎根。她以后总会出身江湖，自己若遇到意外，不能一辈子陪在她身边，让她学会辨识一些把戏很有必要。
    “原来如此，这倒是聂师侄的作为！”
    下棋都在玩心机，这可不太好，肖峥跟那些御厨都是见过世面之人，当然看得出这盘棋中另有深意。采薇跟御厨们解释过后，他们才明白。
    “你这丫头，把聂锦程身上的痞气都学过来了！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在京城那种地方，聂师侄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余庆自然知道京城险恶，那里虽是富庶繁华之处，可尔虞我诈也屡见不鲜，过于实诚在那里可活不下来。
    皇城内的明争暗斗，指不定就会波及到他们，聂家就是最好的教训，聂恩的做派不就给他惹来天大的麻烦麽！
    “好啦！那些事就不提啦！”
    肖峥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有些不对，于是及时叫停。
    棋局是两个人之间的对弈，一盘棋下完，郭有才又叫嚣着想要玩推牌九，大家刚才喝果酒还未曾尽兴，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以输赢的方式喝果酒。
    跟聂锦程在一起那段时间，采薇不仅学会了下棋布局，就连推牌九也懂得猜牌、玩骰子也能听声辩数，连一向精于赌桌的郭有才跟她对局时，胜率也只是五五开。
    “这丫头！也太……”
    郭有才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采薇，跟聂锦程在一起那么久，好的坏的都给学到了，一通牛头不对马嘴的赞赏，把所有人都逗乐了。
    采薇想出来消遣的点子，确实让御厨们转换了心情，也为接下来安心教厨开个好头，适时放松不见得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