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泪

第5章


冥冥之中,我感觉我一直等待的那一个人已经到来。
  第二天,我在鸾凤阁透过紫帐珠帘,看见了一名神色冷然的男子在烟雨楼对面的秦淮客栈饮酒。桌上放了一把剑,喝酒的时候却不用酒杯,仰起脖子就往嘴里灌,竟然一滴酒也未溢出来。这个神奇的男子就在那么一瞬间走进了我的心里。我希望后天的绣球大会还能看到他,那时我会把绣球抛给他。后天我站在烟雨楼上面对人山人海时,那个男子竟然还在秦淮客栈里饮酒,可是他离我那么远,我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把绣球扔到他面前。这个我充满无限期待的男子,只顾喝他的酒。直到他接住绣球的那一刻,我仍然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仿佛等了千年,终于等到了他的到来。这个超凡脱俗的男子,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委身的男子。
  他叫独孤及。那个烛光摇曳、春意盎然的夜里,我躺在他的怀里流了很多很多的泪水。这样一个夜晚,我一辈子都在回味。然而,这样一个夜晚,我仿佛等了千年的男子,只给了我一个。第二天,独孤及就匆匆走了,他要去长安,去那个我曾经做梦都想离开的地方,他要去京城赶考,他要考取状元,然后再考取武状元。他要创造奇迹,我相信他能创造奇迹,他本身就是一个神奇的男子。独孤及就这样匆匆离去。我站在烟雨楼上扶栏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回过头来,一字一顿的说,我叫独-孤-及-。我看见了他的笑容,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的笑容,那如撕裂的天空一般的笑容。我对着独孤及的背影大声喊,我等你回来--独孤及的背影很快的消失在我的眼中。我失魂落魄的回到鸾凤阁,跌坐在软榻上,泪如泉涌。这是梦吗?
  春风虽欲重回首,落花不再上枝头。独孤及走后的第二天,烟雨楼后院墙角的那棵夹竹所开的花全部凋零。我凄然的拾起破裂的花瓣,心痛如绞。美好的事物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一切对我来说还是那么匆匆,留给我的只有等待,没有绝期。然而,下一次,下次什么时候,我还能等到枯木逢春的绝世景致吗?
  独孤及走后的第三年,皇上微服到金陵。当时我在鸾凤阁为独孤及作一首词,每当我思念他的时候,我都会为他作词。我已经为他作了很多的诗词,每作一首,我念一遍就把它扔进火炉之中,只留下最好的一首,日日夜夜为其弹唱。皇上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鸾凤阁,出现在我身后,轻轻的拍了一下我的肩。我回过头来,惊恐的唤了一声,皇上!手中的笔迅速掉落在刚作完一半的词上,八年了,皇上变得愈加沧桑了,只是那张威严的脸依然露着仁慈。跟我回宫吧!皇上背朝着我,说道。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我的妹妹。
  不要皇上!我在等一个人,这个人马上就要来到。如果,皇上硬要我回宫,皇上,你就赐我白绢吧!我跪在皇上面前,乞求道。
  起来,我现在不是皇上!
  说完,皇上拂袖而去。我追上皇上,惊问道,皇……你知道,今年的京科状元是谁吗?
  独孤及。他考取了文状元,又考取武状元。世间不多得的栋梁之材。
  皇上的话在烟雨楼内久久回旋。
  我悲喜交集。他考上了文状元,又考取了武状元,应该是他回来的时候了吧。我痴痴的这样想。
  我终于不再接待任何客人,不再为任何寻花问柳之人弹奏。鸨母怜我身世,收我为义女。我感激涕零,也因此免去了应酬之苦,可日夜与我喜欢的琴棋书画为伴,悲苦而充满期待的度过如秦淮流水一般的日子。可是,我等的那个人他还会回来吗?我日夜吟唱他的名字,他可曾听见?透过鸾凤阁的紫帐珠帘,我望眼欲穿,却再也没有看见秦淮客栈里那样一个神奇的男子。有多少个男子坐在曾经独孤及坐过的地方,可是他们没有一个喝酒不用酒杯,桌上再也不会出现那把剑。
  每当金陵的日暮时分,我都会坐在秦淮河岸边的烟雨楼上,面朝静若处子的秦淮河,面对秦淮河来往悠然的船只,一边抚琴,一边轻唱我为独孤及作的词。当我的琴声的歌声一起响起的时候,秦淮河上的风轻轻的吹落我面上薄薄的胭脂。烟雨楼两边的扬花飘飘洒洒的落下来,落满我的肩头,落在灵动的琴弦上,落在冰冷的秦淮河上。一曲终了,泪湿满襟。
  轻凤,不要再弹了。再弹嬷嬷就要伤心死了!你可知,我曾经也是烟雨楼的一名风月女子,和你一样,一生只为等一个人。只是你比我幸福,他一个晚上也没有给我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年、两年……一晃三十年都过去了,我做了烟雨楼的楼主,但我再也没有等到他的归期。轻凤,收起你的心吧,嬷嬷不愿看到你重蹈我的覆辙。
  我摇了摇头,不,嬷嬷尚能如此,轻凤亦能如此。
  鸨母长叹一声,伤然离去。
  我仍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烟雨楼上弹奏我为独孤及写的词:
  桨声灯影里,天苍苍,水茫茫。秦淮梦里痴望,泪长流,水长流,泪水尽头人未还。人未还,秋字当头,黄叶纷纷,烟雨楼内愁断肠。桃红柳绿又一年。又一年,琴声寒,孤影残,灯影桨声里,千年等一回。
  
  
                  第二章 独孤及: 仗剑走天涯
  第二章 独孤及: 仗剑走天涯
  
  我叫独孤及。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一个名字孤独的独,孤独的孤。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我喜欢孤独,喜欢一个人,喜欢无拘无束,放浪形骸。所以,我叫独孤及。每一个遇见我的人都说,这是一个超凡脱俗的名字,他们还说,我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人。
  我四海为家,行走天涯是我的终极人生目标。我喜欢行走的感觉,永远新奇。开始在路上,进行在路上,结束在路上,一切美丽而残忍。这是我渴望的生活状态。我不怕死,但我怕死在床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将是我一辈子的耻辱。
  我的生活离不开两样东西,一是酒,一是剑。今朝有酒今朝醉,酒可以使我忘却江湖恩怨、尘世纷扰。酒必须是好酒,什么是好酒,我有自己的衡量标准。在我眼中,酿制精纯的烧刀子也是好酒。我喝酒的时候从不用酒杯,因为所有喝酒的人都喜欢用酒杯,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有了酒还必须有剑,剑助我走天涯。江湖险恶,危机四伏,我必须用手中的剑劈开阴止我前进的荆棘。我的剑从来不挂在腰间,我从来不曾把剑当作一种饰品,剑是武器,我把它扛在肩上。从来不会有人认为我的剑是一把好剑,这是一把普通的玄铁重剑,而且是一把残剑。剑身乌黑,如黑木一般,圆口钝边,剑腰有两个对称的半月形缺口,正是这两个半月形的缺口给这把剑增加了深不可测的威力。这两具半月形缺口可以聚敛天地之灵气,日月这精华,然后与运剑者手指间发出来的真气交融相汇,形成三股剑气分从两个缺口、圆口发出,速度这快且变幻莫测,即使你铜墙铁壁,若你被剑气所伤,顷刻间吐血而亡。若在艳阳高照之际或清风朗月之时,其威力更是数倍增长。这把剑,我称它日月神剑。我所练的剑法也就是我自创的日月剑法。我花了十年的时间面对天、地、日、月,才习得日月剑法的精妙。那年我二十岁,正值弱冠之年,开始了我的仗剑天涯。
  
  我是个孤儿。我一生下来就被亲身父母遗弃在一条河流当中。我躺在荷叶状的木盆里,睡得很香。漂到一户人家的门口,有一位妇人正在石板砖上濯死衣服。妇人挥动木锤敲打衣物的声音惊醒了在木盆里酣睡的我,我啼哭了起来。妇人惊悚的回过头,看见了我,赶忙找来一根竹竿,把木盆引到岸边,然后慌里慌张的抱起了我。那妇人绽开了惊喜的笑脸,说道,好俊俏的小子!然后扔下刚洗了一半的衣服,匆匆忙忙的跑上石阶,跑进屋里。
  后来那个妇人就成了我的义母,义母的丈夫是县衙的一名捕头,也就我的义父。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现在是否还在人世,为什么要抛弃我。我被遗弃的时候脖子上挂着一块龙形玉佩,奇怪的是只有龙头、龙身,没有龙尾。义母说这是我生母为我配戴的护身符,希望在它的保佑之下度过人生的一个又一个难关。所以,直到现在我的脖子上仍挂着这块没有龙尾的并不怎么好看的玉佩,尽管有好几次我想把它扔掉,因为我觉得它根本不是什么护身符。我一生灾祸连天,它什么也没有保护我。好在这块玉佩成了我孩童时代的玩物,陪我度过了我寂寞难耐的童年时光。我常常忍不住把玉佩含在嘴里,用细嫩的牙齿咀嚼玉佩,听牙齿与玉佩磨擦的嗞嗞声,乐此不彼。
  我小的时候就养成了孤僻的性格,我觉得这种性格是与生俱来的,我的眼里经常放出一种孤傲冷清的目光,这与我的年龄极不相符。小伙伴们都怕我,见了我都躲得远远的,在我的潜意识里也认为他们不配和我玩耍。所以,我小的时候就很孤独,没有玩伴。我常常一个人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嘴里含着那块玉佩,看义母在水里濯洗衣服,看静静流淌的河水。看着看着我的眼泪就不知觉的流了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小的时候就会有那么多的泪水。义母时不时回过头来看我,看到我的泪水,伤心不已,唉,这可怜的孩子!
  义母对我很好,像亲生母亲一样疼爱我,并不是因为义母没有子嗣。义父义母生有三个女儿,在义母从木盆里把我抱起的那一刻,她的三个女儿还在嗷嗷待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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