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泪

第8章


  十年磨一剑。我在驼山练剑的日子,没有寒暑,没有晨晖,夏练三九,冬练三伏,以野果充饥,以山泉止渴,花开花落,岁月如流,日夕如是。可是每当深夜我栖息于山林野洞之时,比死亡更可怕的寂寞排山倒海般的涌来,我仿佛跌进虚无的万丈深渊。每当这个时刻是我一天当中最难熬的时刻。我常常想,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剑到底为了什么?寻找亲生父母?寻找独孤求败?称霸武林?……也许都有是,也许都有不是。但有一点我最为清楚,如果我不练剑,那么我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了。人生在世,每个人都在寻找一种生活方式作为他的精神寄脱,尽管这种生活方式或许对别人毫无意义,但在他的眼中是完美无缺的。
  我十五岁的时候学会了喝酒,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酒,酒是什么磁味。我十岁隐居驼山练剑,不问世事,从未下山。十五岁是我隐居驼山五年来第一次下山,那纯属一次偶然。
  每次练完剑我都习惯性的跃上驼山峰巅,我已经能够轻易的飞跃驼山的任何一座山峰,我站在驼山之顶上仰望苍茫的云海,云海的尽头是白色飞鸟出现和隐没有地方。这群飞鸟陪伴我度过了五个春秋,但是,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那是一群什么鸟。这个时候,一只黑色的大鸟突然从我的头顶上掠过,我感到有一股强劲的风拂过我的身子。我朝大鸟飞翔的方向望去,是一只黑色的大雕,一名身袭白衣的男子骑在大雕上,这样一种神奇的景像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眼中。我想起了义父的话,身袭白衣,驭雕飞行。独孤求败这四个字快速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没错,是独孤求败,是我要寻找的人,我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我的师父。我热血奋涌,用力一跃,朝远去的大雕追去。
  我落地的时候已是一条热闹繁华的市井街衢。我没有追上那只大雕,大雕飞得太快,我的轻功再好也无法长时间的持续飞行,我只得以峰顶,树梢,屋顶为落脚点进行换气。当我再一次从树梢上跃起的时候,大雕已经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我感失望,但仍不甘心,依据自己的判断,继续飞行,结果落下来的时候,就是眼前这条热闹繁华市井街衢。
  我抬头望,右边是烟雨楼,左边是秦淮客栈。
  我走进了秦淮客栈。
  我问客栈的掌柜,为什么叫秦淮客栈?
  掌柜回答我,金陵有一条河叫秦淮河,秦淮河边有一家客栈叫秦淮客栈。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答案,但我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秦淮河”这三个字。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竟然不知道它叫秦淮河,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竟然不知道秦淮河就是我的亲生父母遗弃我的那条河流。我是一个孤独的人,从小一个人坐在秦淮河的岸边。看秦淮河流淌了十年,却没有人告诉我,这就是秦淮河。
  店小二问我来点什么吃的。
  我说随便。
  店小二又问我,来点什么酒?
  我问店小二,什么是酒。
  店小二一阵愕然,不知如何作答。
  我又问,什么是酒?
  店小二匆匆走去,又匆匆走来,从案板上取下一壶酒和一大碗红烧狮子头放在我的面前,笑着说,这是秦淮河客栈最具特色的酒菜,客官,你初来乍到,请慢用。
  我终于抵抗不住烧刀子和红烧狮子头混合在一起的奇香,我拿起那壶酒就往嘴里倒。一壶下肚,热辣飘忽的感觉涌遍全身,其痛快淋漓之感不亚于我御剑飞行在驼山众山恋之中。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酒,我终于知道了酒是什么滋味。我又要了几壶,就着红烧狮子头,开怀畅饮,心醉神怡。
  我边饮酒边观看外面的风景。秦淮客栈对面是烟雨楼,烟雨楼比秦淮客栈高上一层,中间隔了三丈多宽的街衢。此刻,街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我问店小二,烟雨楼是什么楼?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围着它看?
  店小二热心的告诉我,烟雨楼是金陵十大青楼之首。今天是烟雨楼一年一度的绣球大会,整条街的人都在等待着绣球小姐的出现,都想看一看绣球小姐的花容月貌。
  听了店小二的讲解,年少不更事的我对什么烟雨楼、对什么绣球小姐并不感兴趣,于是,继续饮自己的酒。生平第一次喝酒,就被酒征服了。我想,我这一辈子是离不开酒了。只是当我再次瞟向烟雨楼时,楼上一名蒙纱女子,大概就是店小二所说的绣球小姐吧,忽然倒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然后被另外几位青衣女子扶进了内堂。楼下一片哗然,人心紊乱之中我听见很多人叫轻凤的名字。
  轻凤是谁?是楼上昏倒的那位女子吗?当我听到轻凤这个名字时,我原本平静的心猛的跳动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个陌生的名字,我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铭记在心。
  店小二告诉我,轻凤是烟雨楼新来的艺妓,据说来自宫中,是个神奇的女子。刚来几个月,她的名字就盖过了绣球小姐紫娟,就是刚刚昏倒的那位女子。天下风流名士纷纷传言,轻凤不仅有倾城倾国之貌,更有两项让世人叹为观止的绝技,一是她的柘枝舞,二是她弹奏的悲歌《何满子》。她在弹奏《何满子》的时候,众多名士无一人不为之垂泪,更让人称奇的她为客人弹奏的时候总戴一纱巾,长长的巾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容貌。
  确实是一个神奇的女子。我心里想。
  酒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整桌酒壶,我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起身向店小二告辞。
  店小二却对我说,客官,你还没付酒钱呢。
  我恍然醒悟,竟然忘了喝酒是要付钱的,可是我身无分文,不知何付。情急之中,我取下挂在我脖子上的那块玉佩,心怀歉意的对店小二说,匆忙之中忘带银两,先以玉佩抵押,一天之后必悉数奉还所欠银两。店小二面露难色,示意我去问老板。我踱至正在记账的老板面前,征询他的意见。老板接过我递过的玉佩,仔细看了一回,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方,慎重的将玉佩还给我,说道,玉佩请客官收好,客官初次光临本店,就算赏个脸,客官不必付钱,以后还烦请客官多多宣扬。不仅如此,老板还送了我一坛酒和一只酒壶。我受宠若惊,亦不推辞,谢了老板,拿了日月神剑,转身跃出门外,不多时消失在暮色之中。
  身后传来老板的自言自语,自古英雄出少年。此少年星眉创目,将来必成大器。
  我回到了驼山,生活又恢归平静,我依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驼山最高的山峰上练剑。只是以后每次练剑的时候我都会先饮上一壶酒,然后把最后一口酒喷洒在剑上,以酒淬剑,威力倍增,酒气、真气、灵气、日月精华汇成的剑气如飞龙在天,击中之物,瞬间灰飞烟灭。而且经过酒淬的剑所发出来的剑气有扰乱对方心神的功效,从而趁对方恍惚之际,出奇制胜。这是我发现的日月神剑的又一玄妙,日月神剑还有很多深奥的玄妙等待我去发掘。
  又是五年,弹指一挥间,我已弱冠之年,而我的日月剑法也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我用羽冠纶巾系住我飘扬的长发,进行我在驼山的最后一次练剑。我饮下一壶酒,腾空于天地之间,飞旋于层恋之中,日月剑出,剑光闪闪,剑影鬼魅,剑气冲天。刹那间,轰然作响,地动山摇,山岩变成飞石,古木横腰截断,纷纷倒地,满天树叶狂飞乱舞。整个驼山日月无光,天昏地暗。平息之后,我屹立于驼山之巅,伫立于秋风之中,我的长发和衣袂随风飘杨,苍凉悲壮的情绪涌上心尖。头顶上盘旋的白色飞鸟渐行渐远,也许它们这一次将永远也不会回来。极目远眺,漫山遍野一片血红,我神色冷然,目光苍远,面对天、地、峰回想起我在驼山练剑的每一个日夜,泪流满面。
  我施展轻功,飞下了驼山。踩着树梢,来到了我义父义母的坟前。我施展日月神剑,顷刻间,义父义母的坟上的丛生野草全部消失殆尽,我用内力移来远处的一块巨石,用剑削去凸处,为义父义母共同立了一块墓碑。我在墓碑上刻下了“不孝子独孤及”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不是亲生母亲抛弃了我,而是我永远也无法报答义父义母的养育之恩。
  我又去寻找我的两个姐姐。义父临刑前嘱托我长大后要好好照顾义母和两个姐姐,义母已经含恨九泉,我的两个可怜的姐姐不知还在不在人世。我来到何员外家的门口,义母曾把两个姐姐卖给富甲一方的何员外家当童养媳。两个骠悍的门卫喝住了我,说今天何员外与县太爷商议要事,谢绝任何人来访。
  当我听到县太爷这三个字的时候,我额上的青筋已经根根暴起。一路上,我已经听了太多的关于县太爷如何勾结地方恶霸,欺压百姓,作威作福的恶劣作径了。蝗灾期间以及后来的两次水灾,县太爷一次又一次的扣押救济粮,无数平民百姓横尸街头。勾结恶霸,何员外的家丁殴打平民,沾污民女,无恶不作,而县太爷在金银珠宝面前利欲熏心,丧尽良心,对恶霸的伪非作歹不但惩治,反而庇护有加。一件件冤假错案在县老爷的惊堂木下产生,民怨沸天,老百姓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凌迟置死。
  我没有理会两个骠悍的门卫,径直走进何府,门卫已经发出了有刺客的警报。行至何府的一个广场,何员外的忠实爪牙四面八方的涌来,把我团团围住,个个手持弯形大刀,目露凶光。我冷笑一声,旋至空中,一圈下来围住我的人全部倒在我的梅花剑气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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